8、迟到的戒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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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没有自觉的时候，我竟然已经不那么喜欢庄晗了。
证据就是在我听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我的感觉不是遗憾，沉重，感叹世事弄人或者其他种种。相反，在他说话时，我所想的事情，和庄晗这个人并没有关系。
我想的是，如果组长知道了庄晗的存在——或者说，是我曾经为了庄晗做过的那些傻事，他会怎么想
……一个人感情用事时能犯的最大错误，就是用堕落来惩罚自己和别人。拥有这样行事记录的人，听起来并不是一个能让人信任的恋人。而曾经的我确实很蠢，冲动而且任性，因此破罐子破摔的放纵过。庄晗早先离开我或许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我的确不会考虑自己和他人的未来，只会叫嚣着“爱”的字眼，想要成为一颗自毁式的炸弹。
但是现在的我，很珍惜眼下的生活。
我的职业不那么有趣，但是我喜欢现在的同事和客户，喜欢靠自己的双手来赚取切实的钱。我有一个尊重我的，会好好与我沟通的恋人，他为我做饭，让我在晚上抱着。我没有什么难过和绝望的理由，甚至开始为了很遥远的未来做打算。
组长给了我很多很多没有理由的，近乎于宠爱的爱。这个可怕的人在慢慢地改变我，让我讽刺和嘲弄的技巧都在慢慢下降。然而我不想拒绝这种改变，因为我觉得如果能这样和他一直走下去，或许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而可能会破坏这个现状的庄晗，此时绝对不是我想要见到的访客。
……
我在没有开口的情况下挂掉了庄晗的电话。接下来的几天里，庄晗每天会打一次电话，然后再发一条短信。电话我不会接，而他的短信一直就只有三个字。
不是令人避之不及的“我爱你”，而是更让我无言以对的“对不起”。
我觉得庄晗并不傻，在我三番五次的避不联络之后应该也会明白我的意思。然而这电话和短信，还是这么一天天地继续了下去。
我不喜欢这样。
庄晗的短信持续了快两周的时候，我在晚餐时间问组长，问他有之前有没有喜欢的人。
组长想了想：“上学的时候有过一两个吧。那时候发现自己可能就喜欢男人。”
看见他这么大大方方的坦白，我忍不住“啧”了一声：“没追到？”
“没想追。”组长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当时没有什么想跟他们在一起的感觉，而且对方一看就不是这边的人。”
“嗯……”我把糖醋排骨的脆骨咬下来，剩下来的肉夹回到组长的碗里：“难不成你是好不容易见到一个Gay，所以才向我表白的吗？”
组长严肃地看着我：“我是很认真的，这种话你不要乱说。”
我笑了两声，不再看他，转而在菜盘里挑挑拣拣：“不然总不能说是你长这么大都没喜欢过什么人，然后忽然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往常我一翻菜盘组长就会来敲我的筷子，这回他却意外地没有动作。
回头一看，他把头别过去看向一边，耳朵都红了。
我把筷子放下，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他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还是不看我。
想了想，我说：
“我该不会是你的初恋吧？”
组长还是沉默，半晌把手抬起来，对我比了一个中指。
“还学我竖中指……你有本事学这个，怎么不见你来干/我啊……”这样的组长简直可爱到犯规，我伸出手去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扳过来，和他接一个十足腻歪的吻。
接完吻了，组长的上嘴唇上都是排骨的油光。我伸出食指慢慢把那层油抹掉，觉得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好。
“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吗？”组长红着脸去拿擦嘴的纸巾，顺便这么一问。
“嗯？”我怔了一下，“干嘛问这个。”
“你刚刚问了，所以我问回来。”
我笑了笑：“有啊。”
组长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只是用手指了指厨房，指导我去拿甜食：“我买了红宝石*放在冰箱里，你想吃的话，去拿吧。”
我把他的手拉过来，牙齿在他的手腕上啃了两下：“你怎么就不问我是不是还对之前的人念念不忘呢？”
“你是狗吗……”组长无奈地在我头上拍了两下，“没有问的必要吧。我知道你喜欢我就行了。”
我啃人的动作顿了一下。
“……自恋狂。”
这么说着，我恋恋不舍地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
“……‘很喜欢你。只要感觉你在身边就会觉得幸福。不想和你分开，就算是很短暂的时间也不想那样’……我的祖宗啊，你看看你这是写的什么东西啊……”
我此前一直供稿的杂志编辑在电话那头泫然欲泣，控诉着我沉浸于温柔乡，写的东西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彻底丧失了之前令人欲罢不能的尖锐文风——“你忽然改写这样的东西，登出去也没人会看啊……”
我对着话筒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那就别登。难道为了写篇文章我还要特地失个恋吗？”
在编辑的哭天抢地中，我的杂志专栏彻底窗了。后来编辑节选了一段我黏糊糊的句子贴上去，附上评论说这个作者最近恋爱中了毒，没有办法好好工作，反而让我的专栏当选那一期最有人气的栏目。
对这个结果我很满意。毕竟是职业编辑，这么工作就对了嘛。
……
庄晗的短信和电话还是没有断。这个号码我工作时也要用，所以只能把他拉进屏蔽的名单。我照样地上着我的班，谈着我的恋爱，认真思考着什么时候能把组长扑倒，因为我快憋死了。
……之前关于过去的不安在慢慢地消散。组长他知道我很喜欢他，所以我想我不应该担心那么多。
所以当庄晗直接跑到我公司的门口来堵我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什么防备。
那时正是八点半，这个季度里，我们公司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时候下班。庄晗没有在大庭广众下逼问我为什么不接他电话，这实在谢天谢地。他应该等了我很久，现在面对着我走了过来，接着自说自话地道了个歉。
然后他再次开口，说：
“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想说的话说完？”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很诚恳。
然而我现在真的不想听那些。组长原本是要和我一起回家的，现在是被人叫住才迟了些出来。庄晗说话的时候有些拉拉扯扯的动作，要是被组长看见，不知道会被怎么误会。
“我今天没什么时间，改天再说行吗。”我想要从庄晗身边脱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幅度地推开他的手。
“如果你改天真的会见我的话，我也不介意。”庄晗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就五分钟，行吗？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我觉得自己要是一只猫的话，现在背上的毛应该都竖起来了。但是我还是试图抑制着这种焦躁不安的感觉，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你说的。就五分钟。”
……
我拉着庄晗往大楼正门和侧门之间走去。那里有些绿化带灌木丛一类的东西，来往行人不多，现在这个时间点估计也没有人会跑去那里抽烟。
天已经全黑了，夜风吹在身上有点冷。组长今天让我在出门前加一件风衣，我懒得听，现在就很后悔。
我也有些后悔自己带着庄晗来这里。他想说的话，我真的没什么兴趣。
好在庄晗没怎么拖拖拉拉的。两个人站定了，就着不甚明亮的路灯光，他努力对我笑了笑：
“我原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虽然你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看上去是没那个意思。”
我没接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下去：“这些我都明白。但我还是想，可能你不是不喜欢我了，而是还恨我。我就想那我就来找你吧。我欠你的太多了，这一次我愿意来找你说清楚。”
“不过……”他的声音哽了一下，“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你可能是真的不想再和我在一起了吧。”
我原来一直酝酿着打断他的说辞，但是庄晗忽然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我竟然觉得很难开口。
“只是有个东西……我一直想给你。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想给你看看。”庄晗深吸了一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丝绒盒子。盒子的上下两部分被挤得有些合不拢，是种挺可怜的模样。
庄晗把那个盒子打开，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了一枚银色的戒指。他的手有些抖，戒指被他轻轻捏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中指之间，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在地上。
我看看他，又看看戒指，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紧：
“这是什么？你把你老婆的戒指拿回来，要送给我吗？”
明明是想开个玩笑，这句话却让庄晗的脸愈发地白了下去。我很想说我没有恶意，但也同时无法开口解释。
“是……给你的戒指。”庄晗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很多年了。上学的时候，我打工存下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银的而已。”他说完了闭上嘴，嘴唇的颤抖很明显，让我不忍心再看下去。
我把头侧过去。
“……结婚的时候，她没有戒指。”庄晗似乎是笑了笑，那干涩的笑声里却毫无笑意。
我没有办法再做出事不关己的表情了。而庄晗来拉我的手——
“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他的手那么冷，让我下意识地想抽开。庄晗却死死地握住了我的手掌——我看着他，而他也正死死地盯着我，眼睛红红的，有种绝望的恳求。
……
“……请你放开他。”
……
我回过头去。好极了，组长正没有表情地站在我身后。
庄晗把身体站直了。他吸了一口气，戒备地看着组长，却没有把手松开。
我只能自救，用并不好看的姿势把自己的手往回抽——不这么反应的话，之后绝对会被组长打死。
庄晗看到我不管不顾地和他对抗，终于是把手松开了。我连忙向组长靠过去，一边把被握住的左手往裤子上擦。
“回家吧。”组长最后看了庄晗一眼，转身就走。
我没有来得及再去看庄晗的表情——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跟在组长的背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无言地跟他回家。
……
如果愿意走的话，其实是能从公司走回到组长家的。而今天，组长很明显就是打定主意走路了。
路走了一半，我跟在组长背后踩他的影子，其实是快哭了。
我没见过组长生气的样子。现在他不说话，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说不定已经想掐死我了。
放在以前遇到这种架势，我大概会冷哼一声过去推组长的肩膀，让他有什么不满都说出来，不用故意摆这种架势出来给人看。
问题是，我现在对着组长，竟然没有这种底气。
越走我就觉得越伤心——说起来，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庄晗已经成了过去式，乱搞的事情更是早就没有过，和组长在一起之后，我别说一心一意了，干脆是死心塌地，几个月了只能自己泻火都没抱怨过。
我已经把能改的都改过了啊。
如果因为这件事跟组长闹分手的话，我绝对会跑出去把庄晗咬死。
组长在前面越走越慢，我跟着也就放慢了脚步。到最后他把脚步停了，我也就站住不动了。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
组长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我。
……
太好了。他愿意让我和他一起走。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那种由衷的感激心情是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瞬间安心下来。我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显得过分情绪化，然后慢慢地走到了组长的身旁。
这是一条毗邻住宅区的小路。路灯没那么亮，行人没那么多。
组长在这不太明亮地街上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又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我的声音有些哽住，吞咽了一下才能正常地发出声音：
“……你不生我的气吗？”
组长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生气？就是有些想问清楚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问。”
“那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话说出口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脸热。放到几年前，我根本不认为自己能说出这种类似于表忠心的话。
听到这话之后，组长慢慢站住了。他还拉着我的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就想问……那个人给你的戒指，你想要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委屈：“不，我根本就……”
……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或者说不是流，而是忽然就吧嗒一下落了下来。这简直是一场灾难。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或许理由就是，我真的不在乎那什么劳什子的戒指。我不在乎它，更不希望组长介意这件事。我不想让这件小事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或者另外的任何事，都一样——
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我对他的感情。比起别的人，别的事情，我更在乎的是他的想法。他才是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我在黑暗里慢慢地摇头，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地完蛋了。组长慌忙地来擦我的眼泪，然后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吻我的发顶。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问了，好吗？是我太蠢了……”
组长的味道很好闻，怀抱也很温暖。我忽然觉得很困，虽然眼泪还在不听控制地流个起劲，但我现在只想好好地靠在这个人的怀里。
“我真的，很喜欢你。”
沙哑的声音就算放低了，依旧能在安静的夜晚被听得明白。我木木地将脸贴在组长的侧颈上，半晌才反应过来，妈的，好像那句话是我说的。
组长的手臂将我抱得很死很死。
那种透过衣服都能感受到对方体温和心跳的感觉，我也真的，十分喜欢。
……
之后组长继续慢慢地，慢慢地拉着我往回走。我吸着鼻子跟他说，我有一些事想告诉他。他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我身上，说你说吧。
我没有把过去的细枝末节全说出来来。我只是告诉他说，我曾经和庄晗恋爱过。被甩后我曾经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和许多人发生过关系。虽然这并不是什么我愿意拿出来说的东西，但是我更不希望他从别的途径知道这些。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没什么经验，所以不想这么快碰我。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还是把这些告诉你比较好。”
向人坦白真是一件最被动的事情。说话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那么不自在过，却在说完话时有了种“好了，接下来管他去死吧”的爽快感。
听完我的话，组长先是摇摇头，然后拉起我的手，吻了吻我的手背：“我并没有天真到会以为你是个处男。真的说起来……”他斟酌了一下词句，语速放慢了下来：“……你让人觉得……很性感。虽然听起来可能不太好听，但是你给人一种……经验很丰富的感觉。但是我真的，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和许多人发生过关系，并不一定代表着你有什么问题。我信任你对自己现在私生活的掌控能力，我也不会因此就喜欢你更少一点。”
“不管你是不是和很多人上过床，我对待你的态度还是会和现在一样。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性的冲动确实很难控制。我也知道这些，所以我更想多花一些时间，证明我们两个之间不仅仅只有性吸引力，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
在说下一句话之前，组长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因此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在停顿过后，他一字一顿，却同样十分温柔地说：
“我非常想和你这么一起走下去。所以你有什么顾忌的话，可以现在就告诉我。我会和你一起去想办法。”
……
我不知道上帝会厚爱我到这种程度。所以他会在现在，让这个男人，陪在我身边。
面对这样的发言，我只能像个傻子一样摇头：“我没有什么顾忌，我怎么可能有什么顾忌，我当然愿意……”
组长的表情却开始显得有些难过。没错，他是真的显得非常难过。
之前他并不看我，所以在一片黑暗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低声地喃喃着：“那样当然最好了。”然后慢慢地，他重新把我拉回到他的怀里：“哪天有空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医院做一次检查，好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反应过来，在两个人之间带开一些距离：
“……你觉得我可能有爱滋？”
组长连忙摇头，表情却有些惨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希望你没有事，但是就算有什么万一我也……”
“……不，不。”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上一次和别人发生关系是在八个月前，平时我每三个月就去做一次检测，最近的几次测试全部都是Clean record.”看着组长担忧的脸，我只能哑然失笑：“我不可能在自己有可能携带HIV的情况下还想和你做/爱。我没有那么不负责任。”
组长看着我，之前那么难过时都没哭，现在的眼眶却红了。他的声音很哑：“
“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蠢。但是我真的，不想让你有事……”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
“你之前说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在你觉得我有艾滋的前提下吗？”
组长不说话，只是很缓慢地点点头。
“你是为什么会做到这种程度啊？”我在觉得好笑的同时，鼻子却也同时酸了起来。
“……因为我喜欢你啊。”
组长的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有些困惑：
“因为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和他一直在一起，不管怎样都对他好的吗？”
作者有话说第8章 迟到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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