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森林》sald

4、不安分的人

　　针对于“尘埃林”这个名字，在最初始的时候，周洛尘几乎被每个听到的人都笑了一遍，笑点不一，但幸得他的面皮足够强健，才没有被伤得体无完肤。
　　“老大，我们这可是帮派啊，你这么个名字，以后兄弟们怎么报得出去哟。”顾河如是说。
　　“起这么个文邹邹的名字，孙子你是想要改搞文学么？”周老爷子笑问。
　　“周洛尘，你自己一人丢脸也就算了，别拖累大家。”叶皑语重心长。
　　总而言之，各式各样的反应都有，但到最后终归逃不过嘲笑，偏偏周洛尘认了死理，非得取这名字，手下头一帮人也只得跟着奉陪，所幸名字虽然奇怪了些，却并不影响周洛尘施展他的手段，这几年过来，在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虽不至报出去让对手哆嗦两下，至少也没几个再敢不怕死的取笑了。
　　需要注明的是，尘埃林只是周洛尘自己一个人的小帮派，与周家老爷子无关的。

　　傍晚事情的延续是，连同被差遣出来跑腿儿的那三人，都一并被周洛尘劫持去了市里有名的大酒楼湖景轩开饭，然后主张做东的人一个电话，把还在不知道忙活什么的顾河也一道喊了出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好坏得要有个人付饭钱。周洛尘是这么说的。
　　可怜顾河急匆匆赶来，才进了包间，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又被周洛尘拖了出去。
　　他的这位老大，浑身酒气，眼神却异常放光，力气又贼大，挟着人的脖子跟夹段玉米似的，一边嚷嚷着要一起出去抽烟，一边就把人带到了走廊尽头的厕所旁边。
　　“来，说吧。”他可不想被戴口罩的不明人士袭击之后，听到的还是些搞七捻三的对白，顾河既然这么急着找自己，也该要有个漂亮的结果才是。
　　他的调查结果。
　　站的笔挺，顾河说出周洛尘想听的话。“叶老大前些天是受了周老爷子的命令，去意大利那边见新联络的合作对象。”
　　“合作对象？”靠在对面墙壁上，周洛尘倒没显出多少若有所思的模样，掏了烟出来，给自己抽一根，叼在嘴里点上，余下的全扔给顾河。
　　“什么样的交易对象会像疯狗似的连自己的联络人都咬？祁封他们都吃什么去了！”
　　确实是如他所知的，叶皑惯常负责的任务，可那应该并不是会弄得一身伤回来的工作，想起今早在叶皑侧腹上看清的那道血痕，周洛尘可是现在还气得牙痒痒。
　　虽然顾河挺想帮祁封说上两句，毕竟同为手下，他自然也知道有哪里会出问题，叶皑受了伤，他们想当然不会闷声不响，他也有问过祁封具体的细节，得到的答案是，在对方怀揣着游戏的心态，试探性的对叶皑动了手之后，祁封立马就回敬了回去，在同样的地方，再深上三分。
　　不过，说了也白说，他家的老大，不是自己动的手总归不爽，况且现在也听不进去，他还是挑重点讲的好。
　　不去看周洛尘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顾河把准备好的信封拿出来给他，里头就只有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照片。
　　“这是对方的头儿，中文名 ，老爷子先前似乎已经找过他几次，是为了在意大利开一条新的销货线路，但那人在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难搞，只是电话似乎没有办法谈妥，这才让叶老大亲自去交涉，动手的就是他。”
　　看一眼照片上近东方人的面孔，周洛尘挑了眉，哟，居然还是个混血。
　　不过很遗憾，他对对方什么身份不感兴趣，只是意大利似乎远了点儿，他又讨厌长途旅行，而就在周洛尘想着是不是忍耐一下离开叶皑个几天，去搭乘一下那些个可爱的小飞机的同时，顾河接下去的话，让他满心欢喜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有最新的消息是，他搭明天早上的飞机亲自来这里和周老爷子见面。”
　　所以么，不论中途经过怎样，交涉还是成立了。
　　其实这种结果，是连调查都根本不需要的，叶皑出马的话，没有谈不拢的事情，哦，当然，不包括他自己想要搞砸的。
　　“哦……”端着下巴沉思片刻，真是机会来的太过轻易，他都要觉得不好意思了。
　　定了定神，掩饰下自己兴奋的表情，周洛尘笑起来，“顾河，干得漂亮！”
　　“呵。”摸了摸刚才被周洛尘勒紧的脖子，顾河扶着墙壁闷咳两声，认真说句，“老大，以后可不带你这么使唤人的。”
　　想起来，周洛尘还是深更半夜把自己拖起来做工的，真是连丁点儿人权都不给的压榨。
　　“嗯嗯，虚心听取群众意见。”
　　会听才怪。
　　“我热心的群众，你还有什么事儿没？”
　　盒子还拿在手里，周洛尘抽的是烟味极淡的牌子，顾河不好这口，可人家老大难得这么大方，他如果拒绝，只怕又少不了一顿好看，也只得默默给他收起来。
　　“话说老大，您不带着电话，一个两个都打到我这儿来也就算了，自家地毯铺好了你总得看下吧。”
　　“地毯？哦，”他都忘了这茬儿了，“叶皑选的准没错，没什么好看的。”
　　他也是这么觉得的，顾河心想，周洛尘的理论依据，想来是叶皑说它是圆的它就是圆的，可想而知，叶皑干的事儿，只怕他也没哪件是不满意的，更别说是做什么挑刺儿的事情，没准哪天叶皑真出了点儿偏差，自家老大还会跳出来指责对方不是。
　　“你先回去包厢吧，我还想在这儿吹会儿风。”手捏着东西，周洛尘笑嘻嘻让过一位美女，眼神跟着人家进了洗手间还没收回来。
　　“是。”

　　烟叼在嘴里，两手插在兜里，周洛尘闭着眼靠着墙壁琢磨半晌，最后扒拉两下头发，把被自己刚才不当心揉烂的照片掖平了放进衣服口袋，嘴里的东西按灭在一边的垃圾桶上。
　　果然有些东西还是要实际操作一遍来得让人欢欣鼓舞。
　　当周洛尘调准了状态，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看见那个下午才认识的小鬼还黏在叶皑身上问东问西，瞎折腾还带揩油，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脑门上青筋突突跳两下，周洛尘才想起忘了问顾河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现在那已经特别不重要了。
　　看一眼那两只挽着叶皑胳膊的爪，他不发火，摇晃两步走过去，十足一个醉汉的模样，冲着叶皑伸长胳膊，做一个拥抱的动作， “叶，喝醉了吧，到我这儿来。”
　　叶皑眉梢跳一下，这到底是谁喝醉了？
　　也没等等人接个话，周洛尘就自发自动的扑了上来，出去之前就积了一身子的酒味儿，没被外头的风给吹了，还混着烟味儿，呛得叶皑一个激灵，嫌弃一点想推开，那人却偏偏赖定了自己，挂紧他的脖子整个身子压了上来，就连旁边的纪抒都被他挤到了一边。
　　就这点儿上来说，周洛尘的正常状态其实和醉鬼差不了多少。
　　无奈叶皑只得抓紧他，省的这人撒泼不成跌下椅子去，再多丢些脸面。
　　有了叶皑默认似的动作，周洛尘更是肆无忌惮起来，下巴磕在叶皑肩膀上，也不管顾河他们在那头笑声都已经传过来，他磨蹭两下叶皑的脖颈，调过脸来，幽幽着一双眼睛看向坐在旁边的人。
　　某种意义上的第三者。
　　“喂，小鬼，你叫什么？”手搂紧叶皑的腰，周洛尘独占欲明显。
　　“纪抒，我叫纪抒。”露出白牙闪了闪，纪抒笑得格外灿烂。
　　他还以为这位老大已经把自己给忘了呢。
　　“嗯，你的牙很白了，别给大爷我闪了。”周洛尘作势挡挡眼睛，忽略了孩子的纯真笑容，又装模作样抬起手来看了一眼，虽然那手腕上其实什么都没有，“纪抒小朋友，现在开始是大人的时间了，你就先乖乖让那边的顾叔叔送你回家睡觉吧。”
　　说着，周洛尘指指那边无辜的顾河，他知道他会带着钱开着车来，因为那可都是自己关照好的，就为了散场后“相关人员”的处理问题。
　　听了周洛尘的话，纪抒即刻表现出来一副委屈的样子，手还伸过来，有意无意捏上他外套下摆，“老大，你这么快就不要我了么？”
　　鸡皮疙瘩起来又下去，周洛尘抖落两下，把纪抒的脚掌弄走，拖着叶皑离远一点。
　　“你瞎说什么哟，你老大我多少清白一人，对未成年出手这种事儿我可没干过。”不等纪抒说下一句，周洛尘当机立断大手一挥招呼手下，“顾河，带走。”
　　于是轻易解决碍眼小鬼，道路街边就只剩下周洛尘和叶皑站着，象征性的朝那汽车里头人影挥挥手，他们转身领自己的小车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回周洛尘竟是一点儿黏糊劲儿都没有的让叶皑把他送回了自家宅子，除去临别前那个极为煽情的吻之外，叶皑瞅着他的表现，实在良好到让人难以置信，更不像是昨晚那个纠缠了自己整整一夜的男人。
　　“你这会儿是怎么了？”坐在车里，叶皑稍微探出一点儿身去，问下了车的人，在他眼里，周洛尘转性也不是这个样子。
　　“什么怎么了？”果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周洛尘手搭在车顶上，脸凑近叶皑，在他唇角上又碰了碰。
　　无论何时，叶皑对他都像是动物的饵食，不由自主就会被吸引，而至于是哪种动物，他就不便明说了。周洛尘只能挑选相对安全的来做，省得到时候又一发不可收拾了还是自个儿伤脑筋。
　　再过几个小时，他可是有“大事”要办的人。
　　“你又想瞒着我偷偷摸摸干什么？”叶皑有时候十分自信于自己的直觉，特别是当这个直觉用在周洛尘身上的时候。
　　“这你可错怪我了，”认真冲他晃晃手指，周洛尘说的一本正经，“我这不是体谅你昨晚上没歇好，在照顾你嘛。”
　　“真的？”
　　“那是，还有你给我挑的毯子我也总得看看不是？”
　　莫名其妙的毯子话题。
　　叶皑已经懒得听他这么胡编乱造了，姑且相信了他，反倒省事儿。叶皑知道即使这会儿直接指出来，周洛尘也不见得会承认，插科打诨的功夫，这人可是一点儿也不输行家。
　　难得可以睡个好觉，他也不高兴费神去考量，挥了那人，发动了车子往家里去。周洛尘再偷偷摸摸，也总有被他知道的时候，不急在一时。
　　视线还留在叶皑开出的那道车灯影子上，周洛尘已经一手掏出了电话开始拨号。
　　“哟，顾河，送完小鬼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