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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引狼入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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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怎么了?”
晚上的这会儿,一天没见面的两人,正坐在周洛尘家的沙发上看电视,叶皑空出正在削梨子的手,戳了戳周洛尘脖子上贴着的那块不大不小的纱布。
一把抓了叶皑的手指,周洛尘舌尖舔舔那上面的梨子水,然后换了手势握在手里,装一副可怜的样子,脑袋靠上叶皑肩膀。
“叶,你听我说啊,今天我好端端在餐厅吃饭,被群外国人欺负了。”
“你被欺负?”叶皑上挑眉梢表示他的怀疑。
“那可不是,我不就维护了一下社会的治安么,结果就被人扔了杯子过来,你看,都被玻璃渣子弄伤了。”说着,为了增加说服力,周洛尘还一把扯了纱布给叶皑看。
半公分不到的口子已经凝固,是亮闪闪的红色。
“嗯,确实是伤了。”叶皑装模作样凑近了看一眼,又随手给他粘了回去,直觉那并不像是玻璃划出来的口子,本来他就没准备相信周洛尘的话,这话儿倒是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了。
但是,如果说周洛尘说谎,这也有点儿错怪他了,他之前在餐厅吃饭不假,也确实遇到了帮吵闹的外国人,又敲桌子又扔刀叉,周围的几桌人吓得换了座位,周洛尘这桌因为已经上了菜,所以他懒得挪动,又因为某些个私心的原因,他那会儿正讨厌外国人讨厌得紧,于是忍不住说了几句,他自认为没有太过难听,结果对方就是恼怒了,随手就扔了玻璃杯过来,周洛尘躲开了,反手扔了盘子,于是想当然的越闹越大,最后颤巍巍的服务生要打电话报警,被周洛尘手一挥拦了下来,然后他自个儿拨了电话,喊的却是顾河,于是,一帮子人被后来的顾河统统带走,私下“处理”去了。
所以,这并不是周洛尘脖子上会留下口子的原由,真正要说起来,还要再往前回到今早的时候。
顾河按照约好的时间将车子停在他老大家门口,等了十多分钟没有人出来,于是他推了那扇隔三差五就忘了锁的大门进到屋里,然后准确的在二楼的大床上找到还抱着被子在睡的周洛尘。
“喂,老大,你自个儿定的时间总要守时吧。”
站在床旁边,顾河手背在身后这么说着,只可惜等了一会儿,除了周洛尘一个偶尔的翻身之外,并没再附加其他的回应。
于是,顾河清了清嗓子,又用高一点儿分贝的声音说道,“老大,虽然我是没什么所谓,但是飞机就快到了。”
那班从意大利飞到本市的飞机。
没错,周洛尘今儿个同顾河约好的,是要去机场接机。接个他“心心念念”十几个小时的所谓重要人物。
三秒时间,周洛尘忽然坐了起来。然后他走到衣橱前面开始换衣服,再到卫生间洗漱,这期间一言不发,直到坐上顾河的后车座,他又一头栽了下去。
面对周洛尘这种无意识的举动,顾河也只能习惯性的漠视后,发动车子,准备到了机场再想办法弄醒他。
到达目的地之后不过几分钟,周洛尘已经堪称奇迹般的换上了一副神清气爽的面貌,吊儿郎当挂在候机口的栏杆上,居然也能吸引不少目光。
“喂,顾河,怎么还没到啊?大爷我等得腿都酸了。”又换了个姿势,靠上栏杆,周洛尘懒洋洋问一遍自始至终站得笔挺的人。
他这儿可不是看站得久给公资的。
“老大,飞机延误了,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只是自己解释的时候,周洛尘正忙着看那头出来的长腿美女。
“你没说过,”周洛尘单方面否定事实,然后伸了个懒腰,正好他闷得慌了,“那我们就去别地儿消磨一会儿。”
“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
“人已经出来了。”视线看向那个提着手提包,围着米色围巾,一脸悠闲的走出来的男人,顾河不无遗憾的对周洛尘说。
“你不是说延误了么!”赶紧跟上去,周洛尘一边咬牙切齿满脸狰狞的问顾河。
“那是三十分钟前的事,老大。”
“哼,咱们走着瞧。”
狠狠瞪一眼顾河,周洛尘脚下步子轻转,一下子就挡在了那人面前。
“柯崇先生是吧?”
瞬间,周洛尘就调整了模式,脸上堆起亲切的笑容,是被叶皑称为讨好妈妈级中年妇女的那种。虽然就这种说法,周洛尘多少有点儿难以接受,不过不论怎样,这会儿用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倒是应该足够了。
他喊的是那人的中文名,意大利的名字太拗口,大爷说不来。
“你是?”不愧是张着一张东方人面孔的混血,吐字是相当标准。
“我和他,”指了指后头的顾河,“是周朴尧先生派来接您的。”
周朴尧是周老爷子的全名,知道的人很多,敢直呼出口的人很少。
说着,周洛尘还意思着微躬了身子,显出一副礼貌的样子。
“哦。”手指轻点下巴,“可我到这儿来的时间可是没同任何一个人说,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连他的手下,也是被他撇下了,只能搭下午的飞机过来。必要的反应能力,可是不会因为倒一下时差就没有了。
没有丝毫的愣神,周洛尘笑吟吟接过他的话,“那是周老爷子知道您不喜欢排场,又怕您初来乍到有什么不便,所以事先做了小小的调查,不过说是调查,也不过是吩咐我们下头的人来接您到下榻的酒店去,还请您不要介意。”
“这样?”探究的目光在周洛尘脸上兜转过,柯崇轻抿一下唇角笑起来,“那走吧。”
那个笑,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却让周洛尘反而觉得上钩的是自己。
“那个,”柯崇拉长了音调看坐在桌子后头俨然换了一副面貌的人,却没有多少吃惊的问道,“不是说就送我去酒店么?”
“嗯嗯,去酒店是不错,”两腿搁在桌子上,周洛尘整个人窝在椅子里头,痞子样儿舒服得不行,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来,“但那是待会儿的事。”
“那现在是什么事?”
“就咱俩瞎扯扯的事。”喝一口顾河端上来的热茶,周洛尘心里忽然莫名的无比舒畅。
他们现在是在周洛尘惯常待的一个帮派小据点里头,两层的小楼平时就留给手下的人们折腾,桌椅茶水一应俱全,就是想想打个小牌什么的也不缺扑克。
话又说回来,要注意的是,现在的房间里,有三个人,其余的都被周洛尘清场去了楼下玩儿,而在这之中有的喝茶的只有周洛尘一个。
被安排在稍远一点的方凳上,柯崇对当时当地的情景,居然没有显出一丝的不适应,只是在等待周洛尘下面的话时,慢慢改变了周身的氛围,渗出一点淡淡的违和感。
“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差劲,周洛尘。”把双脚抬上椅子的边沿,柯崇双手抱住膝盖忽然侧头对周洛尘这么说。
“呵,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这么聪明我是不是该给你奖励?”
他本来还打算响当当的来过自我介绍,没想到这么没意思,被人家先知道了,不过这也说明柯崇事先做了准备,他讲起话来也会方便许多。
“只是小小的调查而已,没什么好奖励的。”交易对象一个游手好闲的孙子,简单看来,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你调查我?”这个周洛尘没想到,他以为自己无论在哪儿圈子里都足够渺小的不值一提。
“NO,NO,”朝周洛尘摇晃两下手指,“我调查的不是你。”
讨人厌的预感。
“我调查的是叶皑。”
果然。
把腿从桌子上收下来,周洛尘慢吞吞站了起来,高昂下巴冷哼了一声,“调查叶皑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呵,我只是对漂亮的东西有兴趣而已。”
虽然那只是最开始的时候。
那一天,他本来并不想去会面,反复被人叨扰只会让人心生厌倦,却因为偶然看见那个漂亮的人,起了作弄之心,却在伤了那人之后,看见他淡漠的反应变得愈加好奇,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了这桩生意。那之后他调查了叶皑,却发现他无论哪里都仅仅是个普通的人,而促使他带上那些奇异色彩的另有其人。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被转移了注意,而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千里迢迢来了这里的原因,为了确认某一件事情。
而他也笃定,那个溺爱叶皑的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找上这个曾经对自家爱人出手的自己。
所以这么说来,他和周洛尘还真是有志一同的找上了对方。
“你也不看看那东西是谁的。”
周洛尘已经走了过去,顾河早就闪得离那两人远远的,作为一种明哲保身的举动。
“为什么要看?”
这句话说出来,已经是公然的挑衅,再配上柯崇的笑,任谁都要一拳走上去,周洛尘却偏偏在这时候停止了动作,他立在柯崇面前,做一个简单的手势。
“STOP,换下一话题。”
是的,咱们冲动又任性的周洛尘小朋友,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居然天真而无害的笑了,并且成功转移话题,让在场剩下的两人呆滞数秒后才又重启。
“嗯?”停顿之后,柯崇微微抬高了脸,看向眼前的人,他难得会看不起一个人的视线停留在哪里。
“柯崇,我们合作吧。”
又是句没头没脑的话,所幸对方这回没有神游并且准确的给予了回应。
“呵,有意思。”
周围的气息在一瞬间转凉成了彻骨的寒意,柯崇站起来,眼神是如同看着弱小动物的不屑,他的本性还不要显露。左手翻转一下,指尖忽然隔空划上周洛尘脖颈。
只是一个象征的动作,却已经充满威胁性。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就连周朴尧他都还没有放在眼里。
本来只是打发时间似的兜转来这里,却似乎向了意外的地方发展去。
人们通常将这种压迫得人不能呼吸的气势称之为气场,而周洛尘其实比较愿意把它比作荷尔蒙,但不论说法怎样,结果都是他很没出息的被这种东西震慑到了不能动弹,而在场顾河虽然之前接受了周洛尘的指令只作个观察者,却也真真实实被剥夺了动作的能力。
但还好周洛尘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自顾自顺了顺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连盘算这种举动都没有的,他本就是依了本性行动的人。他并没有退开柯崇的掌控,反倒又往前挪了一步,让柯崇的手指抵上自己的脖子,然后迅速伸手一把抓住,让对方的指甲顺势在血肉相反的方向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是干嘛?”柯崇有些厌恶的甩掉手指上淋的血,他倒没想到过,自己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个脑子不太正常还会自残的家伙。
力道没算好,周洛尘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无奈大事当前,他再怎么没出息也不能是现在,只得挺直了腰板继续下去,回头一定得让叶皑给他好好看看。
转回眼前的状况,周洛尘忽然咧了嘴凑近柯崇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柯崇的脸色就这样变化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柯崇冷笑,他即使这样任意妄为也摆脱不掉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让别人看穿。
况且还是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会调查的可不止有你一个哟。”周洛尘嬉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出来,递给柯崇,“别浪费时间在解释这种破事儿上嘛,来看看这个。”
周洛尘递给柯崇的,是一张简单的价目表,摆得上台面的与摆不上台面的,各种各样,成交后的利润分配及归属,还有一些需要解释的条款,总得来说,就是一份合作前的期初设定。
“你这是在挖你家老头的墙角。”
“自己人的墙角都不挖还挖谁家的?”周洛尘悠闲摇晃两下脑袋,“你可别说你没挖过。”
“呵。”不置可否的回应,柯崇原以为这只是一个为了恋人锱铢必较,眼光狭隘的男人,他却又似乎在某一方面回应了他隐性的期待。
他要思考最游刃有余的应对。
“你就承认了吧,柯崇,我和你的愿望都是一样的。”
摆脱,然后吞噬,现在还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如果我不答应呢。毕竟我这次可是来和周老爷子谈生意的,把这张纸交给他,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嗯,确实会有好果子,不过到时候我可不会承认,比赖皮你可比不过我,而且那之前,”指指脖子上淌血的地方,“我还会告诉我亲爱的爷爷,有人想要他孙子的命,你觉得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你的意思是,我不答应,你就想让我白跑一趟还惹身骚?”
说实话吧,柯崇是真的对眼前的这个人产生兴趣了,他不会寄希望于这个人来摆脱自己现在的处境,但是现在,他还不会把自己的爪牙露出来,就算是陪同一只猎物的戏耍,他想要看,周洛尘这个人,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乐趣。
“嗯嗯,正有此意。”
“话都是你说了算,我不是没得选,还不如回酒店睡觉。”不知道因为什么原由,柯崇忽然将自己的锋芒收敛了起来,甚至上勾了嘴角,打了个呵欠。
准备离开之前,柯崇晃了晃手里的纸头对周洛尘说,“这东西先搁我这儿,答不答应还得看我心情。”
说话的对象到刚才为止还有点儿愣神,因为就他所知,柯崇绝不是这么性格温和一人,传闻甚至有些乖张,他先前还做了多少准备要让柯崇答应,这会儿却只一下就解决了,多少觉得有点儿没意思。
“对了对了,有个东西得确认一下。”他反应过来。
边说着,周洛尘跟上去,柯崇还因为他有什么事,回过身来,对方的手已经伸过来,一把掐住他腰侧的某一个位置。
记忆里是他伤了叶皑的地方。
在看见柯崇一瞬间的表情挣扎之后,周洛尘笑了,回过头对自始至终站在墙角的顾河说,“告诉祁封,干得不错,大爷我改明儿请他喝茶。”
“我知道的,你也不想一直被那个名为家族的东西所圈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