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森林》sald

3、虚假的刺探

　　周洛尘同志在早七点准确醒来时发现的第一个事实是，昨儿个自己睡太多了，今天根本没有赖床的情感，第二个事实是，自己可悲的被怨妇似的单独抛弃在床上。
　　房间里头静悄悄的，只有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吵个不停，周洛尘装模作样含羞带怯赖在床上等了半天，也没能等来叶皑给他早安吻，这才震了震虎躯，姿势极为不雅的裸着身下了床去浴室洗漱。
　　抱怨一句，多少不完满的早晨。
　　所幸，一切在最终还有能够补救的地方，周洛尘在房间散步一周后，寻找到叶皑亲切的在床头给他留的半杯，白水。
　　于是，在一阵沮丧之后，周洛尘又莫名的欢欣鼓舞起来，丢了手里的毛巾去拿桌上那杯不知道什么时候以及是否是叶皑留下给他的白开水。
　　对于他的这种人生态度，叶皑曾给予过高度评价，说是周洛尘同志总能以自己积极向上的心态以其奇特的思维方式将事物考虑成自己能够接受，且乐于接受的诡异形式。
　　只可惜，就是连半杯水，他也没能喝进去，那里头苦涩的液体味道，在嘴里仅仅停留了一秒就又返回了杯子，周洛尘擦着呛出来的眼泪，一瞬间以为自己喝到了香蕉水。
　　心下又滴下两行清泪，叶皑，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正兀自痛苦着，叶皑家的电话响了，周洛尘不急，慢慢悠悠晃到放电话机的台子旁靠着。
　　叶皑家的电话设了答录机，周洛尘听着电话里那把说陌生不陌生，说熟悉也不熟悉的声音，眼珠子转悠着不知瞥向哪里，到对面说完最后一句，他忽的一下把话筒提了起来。
　　“喂，林叔啊。”
　　林叔，全名林毅榕，是周老爷子最信任的秘书，得力干将一员，不光把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是个不错的参谋，周家上上下下的事情也几乎有一大半是他在传达，周洛尘之所以非这么腻腻歪歪要留在叶皑家里，有一小部分是为得这个人，那之外一大部分，当然只能并且必须是为的他家叶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逮到了人，倒是枉费了他的各种思想计划。

　　买了早饭，又去什么地方绕了一圈，叶皑自认为回家的时间刚刚巧合，打开门却看见那人已经醒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巴巴望着自己。
　　周洛尘指指自己对面的沙发，叶皑坐过去，把豆浆和饭团摆在茶几上。
　　“说，这是什么？”指茶几上的塑料袋。
　　愣了一下，叶皑回答，“饭团和豆浆。”
　　“嗯，那这是什么？”指茶几上半杯白水。
　　又愣一下，叶皑回答，“我的感冒冲剂。”
　　“你撒谎。”
　　“撒谎有什么好处？”
　　“这么恶心的味道，明显是农药。”
　　“嗯，是很恶心，所以我没喝。”
　　“你感冒了？”
　　“只是预防而已。”
　　周洛尘暂时噤声，两人开始吃早饭。
　　只过了一会儿，“叶，我给你的东西呢？”
　　视线紧盯着叶皑空落落的左手小指。
　　嚼着饭团，叶皑偏头想想，“早上洗脸的时候落洗手台了。”
　　“嗯，”还算知道搁哪儿，“手拿来。”
　　从口袋里把戒指掏出来，又牵住叶皑伸过来的手，周洛尘一脸认真的给他带回去，素雅又精致的银色指环，末了，还在指关节处亲吻了一下。
　　关于叶皑的戒指为什么戴在小指上，叶皑的解释是“因为那是女戒。”，而对于为什么让叶皑戴着女戒，周洛尘的解释是，“因为我戴着男戒。”
　　收回手的叶皑挣扎了一下，说：“洛尘，你嘴巴油。”
　　于是当即惹毛了周洛尘，他站起来，装模作样冲叶皑晃晃手指，因为是在叶皑家，他有注意没有光脚走在地板上，“你丢了东西我帮你拾回来，你居然还嫌弃。本帮信物，怎么是你说丢就丢的，在危急时候拿出来，它可是能保你性命的。”
　　叶皑微微抬高一点儿下巴看他，“不是关键时候拿出来，立马杀光么？”
　　“不，是苟全性命。”慎重摇头。
　　“而且，本帮信物什么时候上我这儿来了。”
　　“就在刚才。”还是他亲自给戴上的。
　　“嗯，那我们什么时候有的帮派？”
　　“你做我老伴儿的时候。”
　　越说越不像话，叶皑笑着去拉周洛尘的手，“别闹腾，好好吃东西。”
　　“哦。”

　　吃完了，叶皑在书房里整理东西，周洛尘就坐在一旁的墙角翻杂志。
　　“叶，下午你干嘛？”
　　“应该回去公司吧。”所谓公司，自然是周洛尘爷爷的那家，他好歹算个会计，可是安守本分的上班族，再看一眼周洛尘，虽然同样在公司挂名，但出席的次数无限趋近于零，但人家照样过得悠闲，叶皑叹息，这就是所谓人与人的差别么。
　　“如果是林叔的事的话，就不用去了。”手翻过一页，最近的杂志讲的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什么？”叶皑手里的动作停顿一下，转过来看周洛尘。
　　“不告诉你。”
　　很遗憾，叶皑忘了周洛尘在他面前只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他还在计较，昨天晚上，在自己极尽挑逗之能后，叶皑居然情愿昏睡过去，都没对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松动一分牙口，真真好大的胆识。
　　“不去就不去。”
　　他即使不说，叶皑也猜得到缘由，八成是周洛尘对林叔说了什么，那人才会想到或者说愿意放自己这一天自由，又或者，周洛尘还会用上一小点的威胁？
　　“那么下午你想和我做什么呢？”他不认为周洛尘帮他请假是为了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光脚丫子伸过去抵住叶皑的脚踝，周洛尘的眉眼上挑一个角度，“来约会吧，亲爱的。”

　　又在书房里腻歪了许久，拣了阳光最弱的傍晚，周洛尘载了叶皑去大型超市。
　　说是约会，其实是极为简单又平民化的时间段。
　　“叶，喜欢什么尽管拿，算我的。”
　　站在并非周末一派空闲的超市入口，周洛尘推着小推车一副狗腿的模样对着叶皑说，叶皑回过头来轻哼一声，往前走去，周洛尘随即跟进。
　　只不过兜转一圈，车篓子里已堆了半座小山，大大小小尽是些居家用品，周洛尘尽忙着东张西望了，所以想当然东西都是叶皑随手挑了扔进去的。
　　“你在看什么？”终于，发现了旁边人獐头鼠目的举动，叶皑拿着保鲜膜在周洛尘后脑勺上扣一下。
　　那人转过头来，忽然一脸严肃，“叶皑，你别离开我周围。”
　　叶皑一愣，朝着他刚才看着的方向望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微微蹙眉问他，“怎么了？”
　　“我手机落你家了，待会儿走丢了就不好了。”

　　买完了东西又去逛商店，周洛尘自己在街边的贩卖机买了罐可乐，又特意去咖啡店给叶皑端了杯咖啡，两个人提着东西边走边喝，叶皑看上去心情不错。他就喜欢这些个小资的调调，周洛尘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华灯初上的时候，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周洛尘手指时不时擦过叶皑的手背，像是种牵手的暧昧。
　　叶皑在一家店的橱窗前面停下来，看中里头搁着的那件衬衫，想问周洛尘的意见，回过头来却发现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商业街一条笔直的大道，那之间不时有小巷穿插而过，而周洛尘就是在经过这其中的某一条巷子时，忽然没了踪影。
　　狭窄又昏暗的地方，周洛尘蹲下身去绑鞋带，心里头直报怨新买的鞋子不好，一路上带子都掉了几次了。
　　后头有人影摸上来，忽然猛地出手，给了蹲着的人脖颈上一记重重的手刀。
　　“唔。”几乎是同一时刻，周洛尘眼前就冒起里一团黑雾。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觉得冒了脏话。
　　却是出乎意料，被打的人居然没有如他人预期一般昏过去，周洛尘捂着脖子，晃晃悠悠站起来，扶着墙壁的动作并没有影响他一脸阴沉的表情。
　　回转过身来，他看向那个偷袭自己的人，嘴里的粗口半道儿上转了弯儿，“靠，这巷子这么暗，你们还戴什么口罩！”
　　声音响亮，义正言辞，语言把握准确，足够震惊一切歹徒，至少周洛尘是这么想的。
　　周洛尘用了“你们”这个词儿，是因为他回过头才发现，黑灯瞎火里，算上那个拿手劈自己的家伙，总共三个，正正好好塞满巷子口。
　　虽然阵仗上类似抢劫，但也请不要怀疑周洛尘的直觉，他可是清楚这些个人，是从超市开始就像金鱼大便似的粘着他和叶皑不放的，所以才想说转个弯来观摩一下情况，谁知道对方招呼不打一声就来了自己一下，他的心情这会儿可真算上不悦了。
　　皱眉扒拉了一下头发，周洛尘朝前走进一步，还没等对方回句话，他忽然越过打头的那个人，闪到后面那两个人面前，甩手一人脸上给了一记巴掌，转过身将刚才劈了自己手刀的那位按在墙上，一拳头砸在他脸旁边的砖墙上，散下的时候粉落了一地。
　　因为动作太快，三个人都没有防备，被他结结实实抽在身上，顿时愣了神。
　　别问他怎么判断主次的，眼前这丫的打了自己还在那儿揉手，被打的都没喊疼了，他不爽什么。
　　这么挨近了一看才发现，被周洛尘按在墙上的那个，比他矮了半个头不止，骨骼纤细，一看就还是个孩子，周洛尘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旁边余下两个，因为他威胁性质的动作没能动弹，还好，那两个是大人，不过这样的组合，看在眼里就更奇怪了。
　　“说，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他忽然咧开嘴凑近那男孩子，因为戴着口罩，他只看得见那人的眼睛，里头除了吃惊之外还倒映着自己略显猥琐的笑容，嗯，他要强调，只有一点点猥琐。
　　被问的人不说话，周洛尘又转过去问旁边两人，“他不说，那你们说。”
　　话说以人数来考量，也是对方比较占优势，只是不知怎的，反倒是攻击的人显得比较畏首畏尾，先不说被周洛尘制服的小鬼，那另外两个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派上什么用场，再然后是现在，被他质问着，那两人反倒退了一步，不是吧，那是要逃跑么？
　　等了等，周洛尘终于忍不住甩了手把人给放下来，面朝那两个人，“真吃不消你们，说句顾河让你们来的会死啊！”
　　总算打破僵局。
　　微的一顿，被说的两人喊了声“老大。”，把口罩取了下来，果然是周洛尘帮里的人。
　　“嗯。”从鼻子里出了气，周洛尘又手指点点单独站在一旁的那个，“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顾大哥今早在门口捡的，说是要加入我们帮，”那两人之中的一个回答了周洛尘，瞄一眼那男孩，低声又补充了一句，“听说是离家出走来的。”
　　“哦~”声音上下颤动了一会儿，不知道有没显出主人的兴致盎然，周洛尘转过身又去看那个人。
　　“哟，小鬼，”他喊他，“把你那罩脸的东西拿下来。”
　　那边被叫到的人还在拍着裤子上的墙粉，闻言把口罩拿下来，对上周洛尘的脸，居然是笑着的表情。
　　“老大，你就跟我回去吧，顾大哥说，要你跟着回去才给入帮。”
　　周洛尘手抚上下巴，啧啧两声，“那可不行，大爷我丢了电话跑出来可为的就是这个，怎么能你说一句就又被逮回去。”
　　那人耸着肩膀嘻嘻笑两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过，”手痒手去勾那人的下巴，“你皮相不错，大爷我收了。”
　　“你收了什么？”
　　回过头是叶皑悠闲靠在墙边的身影，超市的袋子堆在脚边，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周洛尘身子微微颤两下，赶紧放下自己犯贱的右手，转过身去迎向叶皑。
　　“叶，你这是在这儿站了多久了？”经过愣杵着的两木头，不忘飞过两记眼刀。
　　这样的手下太不激灵了，居然也不知道通风报信一下什么的，回去得好好整顿。
　　“不久，就从你刚才那句话开始。”
　　“哦，那都是小事儿。”
　　手搭上叶皑的腰，推着人往外走，半当中不忘回过头来说上一句，“哟，小鬼，知道自己入的是什么帮么？”
　　“知道。”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狡黠的笑，“尘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