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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阿嫂 ...

  •   季琨跳下大船,径直到岸上,骑上岸边拴着的大白马。撷秀班的女伶早已弃舟,安顿在几辆马车上,等着她呢。季琨扬鞭策马,带着她们,绝尘而去。

      一行人进城来至一处深宅,天已漆黑。门口红灯映照,匾书:“司仪监世袭皇甫府第” 。

      季琨带着她们从边门疾驶入内,直入后院马房,仆人接过马匹安置。季琨辞了众人,也不多言,一个人匆匆忙忙地绕回廊曲栏,进到一处幽静的院落,院落中间矗立着一座两层小楼,庭前院后峰石罗列,花木扶疏。两棵参天松树在院内,直耸入云天。楼前匾额题着:五峰书屋。

      早有丫环唤作绿珠的在院门处迎将上来,拿了绛纱灯假做照路,口里低低埋怨到:“怎么这时候才回来?王妃午后已然回府,在书屋等你多时了,神色不大好呢。”

      季琨闻听此言,好似凭空打了个焦雷一样,身上一颤。不由得停下脚步,在院子里踟蹰着不敢入内。

      皇甫谨,30岁左右的一位美妇人,司仪监御医皇甫世家的唯一传人,东骊王梅仲珩的王妃。此刻坐在书屋正厅案桌旁,俊眼圆睁,长眉倒竖,两旁站着彩云彩霞两个贴身婢女,只听她冷笑道:“季琨,还不进来么?”

      季琨见王妃生气,吓得心胆俱碎。无可奈何进到房里,远远站着,叫了一声嫂子。皇甫谨道:“穿成这样,去那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季琨面如土色,一时竟回答不上来。绿珠看她可怜,背后偷偷推了推她,季琨才战兢兢的答道:“午后去西山看戏,回过小姑母,准了才去的。”

      季琨的小姑母即是皇甫瑾的母亲,季琨7岁时,生母过世,即交由这位表姐和长嫂抚养。名为姑嫂,其实季琨比王妃所出的世子还要小一岁。皇甫谨把她当作自己的小女儿一般教养。世子随王爷长住在王府藩地梅坞。皇甫谨因是司仪监御医皇甫世家的唯一传人,要主持良医署的公务,所以一年中倒有九个月带着季琨住在吴郡司仪监府第。皇甫谨性气豪爽,做事刚方。对季琨虽十分疼爱,管教却严厉异常,季琨若有犯错,皇甫谨非打即骂,一点儿亦不手软。皇甫谨下午回府,知道季琨随撷秀看戏去了,心里暗怪母亲过于宠溺季琨。连忙派了府里总管前去照应,那总管见季琨在台上串戏,四周耳目混杂,不便上前劝阻,只有连忙回府报与王妃知道。

      皇甫谨将案桌一拍,哼了一声道:“你做的好事,还不给我跪下。”季琨知道日间事犯了,心中暗暗叫苦,只是惊诧,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见她动怒,怎敢违拗?只得对着她双膝跪下。

      皇甫谨怒问:“今日在西山串戏演柳生的是哪一个?”季琨道:“是……沁芳。”皇甫谨更气:“你还不说实话?”喝令彩云彩霞移过春凳,命季琨伏在凳上,彩云彩霞按住,又叫绿珠“取家法来伺候!”。绿珠急得团团转,正想溜出去叫老夫人过来解劝,哪知被王妃先拦住了。此刻王妃严命怎敢不遵?满眼含泪从香案前取来家法,皇甫谨一把抢过来就动手。季琨忍痛不过,哭道:“好嫂子,妹子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皇甫谨只当不听见,浑身上下又乱打了几十下。季琨虽贵为东骊王府的郡主,在皇甫谨面前,却是一毫不敢撒野,纵有一身内功,此刻也不敢使出来,唯恐更添她气恼。虽然熬痛不过,也只是乖乖伏着受笞。未几底下穿着的小衣竟印出点点血迹来。唯有口里不住哭着求饶:“好嫂子,天大的不是求你还看在爹娘和哥哥的分上吧?”声气却弱了下去,渐渐露出不支的状态来。旁边绿珠彩云等都吓坏了,一齐跪下苦苦求情。皇甫谨只是不依。

      正在难解难分之际,门外传来求情声:“谨儿,看在我面上,饶了她这一遭吧。”

      皇甫谨闻言,将家法往地下一掷,连忙迎将出去。院子里传来她的声音:“母亲舟车劳顿,怎生连夜到此?” 语气甚为恭谨。

      季琨伏在凳上,听她叫母亲,可是那声音完全不似小姑母,真是奇怪?

      “月前接到母亲来信,我想着母亲明日才能到梅坞。正想明天带季琨去伺候呢,想不到您倒先进城来了。” 皇甫谨扶那人进屋上坐,自己在一旁伺立。

      “我原想先去梅坞,恰好在飘渺峰下遇到了这孩子。”

      那声音好熟,季琨觉得似曾相识。

      “母亲已见过季琨了?” 皇甫谨很奇怪。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我下午在西山和她巧遇,本想收为义女,可她再三推托。想不到终究还是一家人?” 又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偷偷溜出去串戏,我知道你的脾气,回来必定干戈一场,所以放心不下,就先进城来看看,想不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季琨闻言,已知那人正是下午在船上遇见的贵妇。想到自己模样狼狈,季琨不觉面红耳赤。

      “母亲已知她作了什么好事。谨儿惭愧,总是我管教无方。”说着,皇甫谨心内酸楚,落下泪来。

      “谨儿,这几年实在是难为你。”那人婉言宽慰:“孩子不好,原也该打,只是如今人也大了,好歹也要留她一点面子。”

      那人拉皇甫谨身边坐下,取出罗帕替皇甫谨拭去泪痕,又示意绿珠扶季琨起来。

      皇甫谨这才对季琨说:“还不上前见过嫡母。”

      “嫡母” –季琨恍然大悟,那人是父亲的元配 - 明宗室懿则郡主朱湄。七年前自己的生母去世,父亲派人把她送回吴郡。而嫡母则进京陪伴幽居的父亲。因此失之交臂,名为母女,却从未见过。

      季琨正要行礼,朱湄伸手拦住了。看她满脸的汗珠泪痕,连忙取过帕子,轻轻替她擦试。回头笑着对皇甫谨说:“ 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今日在西山救了不少人。这孩子功夫好得很,难为你这样打她,她还是乖乖受着,心里可是真敬重你这个嫂子呢。” 又对季琨说:“小孩子受点教训算不得什么,嫂子这也是为你好,不要往心里去。” 季琨连称“是” 。皇甫谨倒有些难为情。

      朱湄看她站立不稳,心知伤得不轻,忙叫绿珠扶她上楼。

      绿珠叫了两个小丫头,扶季琨到二楼卧房里床上卧好。皇甫谨和朱湄也跟了上来。两个小丫头又去担水,替季琨擦洗。绿珠轻轻去解季琨的中衣,季琨禁不住“嗳哟”了一声,绿珠连忙停手,如此三四次才把中衣褪下。皇甫谨见此光景,果然太打重了些,心里也后悔。朱湄皱着眉头,命人去取散瘀血热毒的药过来,交待拿酒研开,看着绿珠替季琨敷上,调停完备,千盯万嘱好生修养,才和皇甫谨离去。

      绿珠送完客,关了房门,抚着季琨的伤痕,不觉掉下泪来,说到:“今日这顿打,不比往日,王妃是恼急了,才下得这狠手。你呀,还是改改吧。我刚才吓坏了,心里疼呢?”

      季琨强忍疼痛,做出几分笑脸:“还是姐姐疼我。我下次小心就是了。”

      绿珠发了急:“我的小祖宗,还敢有下次啊。你不怕被打死,我怕是要被你吓死了。”

      “不碍事,我功夫好得很,嫂子那两下子,打不疼我的。”

      “那你刚才还哭应求饶的,要不是太妃及时赶到,还不知怎样收场呢?” 绿珠又啐她:“每次都这么说,几时又真见你运功了。”

      “人家受了大苦,你还在这里笑话人家。” 季琨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兀自嘴硬:“原是我做错了,运功只怕更惹她伤心生气。让她打两下消消气,也是应该的。你放心,我总有办法保全自己的。”

      绿珠只是叹息摇头,劝她早点休息,季琨却忙着一一告诉她下午的情形,末了说“我心知嫂子知道了定然不依,只是戏瘾来了难收,也就顾不得了。今日粉墨淋漓,登场歌哭,谑浪笑傲,旁若无人,真畅快,真痛快也。”

      绿珠看她被打成那样,一丝也没有悔意。心里又气又恼又替她伤心,絮絮叨叨一旁劝了她许多话,季琨全都不放在心上。聒噪烦了,就推说肚中饥饿,绿珠忙去张罗晚膳。

      季琨半睡半醒躺在床上。无奈浑身作痛,虽然敷了药,也不能立刻就好,臀上有如刀剜针刺,浑身火热,心里烦躁不堪,说不出的不自在。绿珠进来看时,见季琨两腮上通红,面红目赤,伸手往额上一摸,滚烫一片。原来季琨今日连受惊吓,年少毕竟体弱,一激竟发了热症。好在司监府本来就是替朝中培养选拔御医的学府,多的是精通医理的杏林高手。绿珠忙去安排大夫,服伺她喝了药。她昏昏沉沉一觉睡去,竟然长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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