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二十八章 相见 ...
-
季琨安心在府里呆了几天,看绿珠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留了心。晚间早早上了床,季琨拉着绿珠的手,笑道:“我最近是忙极了,倒是好久没和姐姐好好说话了,姐姐不怪我吧。”
绿珠笑着打趣她:“你这一进京,倒是乐极了。一见新人,就忘了旧人。还亏你是个女孩儿,要是个少爷的话,不晓得要惹出多少相思债呢!”
季琨嘿嘿笑着,说:“也就你不稀罕我,你不晓得宫里那些人日日盼着我去给她们解闷呢。我这几日不去,保不准会有几个生相思病的哩。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
绿珠啐了她一口,“你也不晓得害羞。”转过身去不理她。
季琨扳着她的肩头道:“我这特地端正好了和你说话,你倒又不理人了。”
看她还不说话,季琨假叹一声,说:“你对我大不如前了呢。”
绿珠听了这话,倒坐了起来,“小主,你真这样觉得吗?”
季琨以为她生气了,赔笑道:“只是个玩笑罢了。”
“哎,有件事要告诉你。”绿珠沉吟着,只是不说出口来。
“太妃王妃要给世子办喜事了。”
“是吗?这么大的事我竟不知?”季琨奇道。想想也不对,媒纳之礼没行,况且哥哥也不在家里,如何就会办喜事。“你别哄我。”
“我没哄你。太妃王妃已定了,七夕之夜让我和世子。。。”
“是。。。吗?”季琨心头乱颤,“如此,恭。。。喜了。” 她强忍着,声音还是有些异样。
这个消息本是意料之中,可还是觉得突然,季琨不知如何作答。
“太妃也准备招郡马呢,你的事也快了。以后我们还是一家子快快乐乐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好吗?”
“好。。。好。”季琨的声音有些哽咽,强颜一笑:“好。。。”再没别的话了。
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又怕绿珠发觉,季琨连气也不敢喘一下。绿珠岂能不知,俯身吻着她的泪眼:“我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好。”她喃喃说道:“傻孩子,不管到哪里,我的心总会守望着你的。”
季琨背转身去,把脸埋在枕间,点了点头。
我能叫你留下吗?你能为我留下吗?
***
虽然钟莛这次不是娶正妻,王府里还是喜气洋洋地张罗起来。只有季琨没精打采的,大伙都忙,也没放在心上。
七月初七一大早,皇后又派了人来接季琨进宫里玩,说太后想念她,朱湄无奈,只得允了。嘱咐她不可贪玩,绿珠也巴巴地望着她:“别忘了晚上。。。” ,季琨点头一一答应了,说:“去去就回来的。”
进到宫里,因是七夕佳节,宫里也搭了彩棚,御河中浮游着牛郎、织女、秃鹰、鸳鸯等各种蜡像。各宫苑里,都搭了针台,摆好珠盒,供上果品茶酒,预备着晚上皇妃宫女们拜织女,乞巧求赐。
从玄武门进到御花园,宫女们直接把季琨抬到了漱芳斋。漱芳斋有前后两座厅堂,季琨下了肩舆,走过穿堂,还未进到前面的厅堂,就听见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又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出来。
季琨心下奇怪,怎么这情这景竟像是经历过的一般。跨进厅堂,面对一个庭院,只见院子对面是一座戏台。砖石台基,木头栏杆,十二立柱,戏台上还有个小楼,雕梁画栋!呀,这是我梦中曾来过的戏楼呀。
一霎时物我两忘,周围没有人也没了声响。季琨神思恍惚走到台前,一跃而上,台上正在歌舞的小旦吓坏了,停在那里,长长的水袖拖在了台板上,季琨没有觉察,一脚踏在水袖上,看她的装束正是在演杜丽娘。“是了,是了,那日串演小旦的是绿珠呀。” 季琨揉了揉眼,仔细看着那小旦,有些眼熟。只听那小旦突然惊喜地叫道:“小主,小主。。。” 季琨心中狐疑:“是呀,她认得我,只是怎么绿珠的相貌有些变了呢?” 那小旦飘然而至:“小主,我是蕙芳呀。”
季琨久久凝望,是啊,她是蕙芳。从小相亲相爱,耳鬓厮磨一起长大的姐妹。三年前的七夕同在西山缥缈峰下串戏,此后山南水北,一别至今。季琨傻傻痴痴地笑了,低声念道:
“姐姐,小生哪一处不寻到?却在这里,恰好在花园内,折得垂柳半折。姐姐淹通诗书,何不作诗一首,以赏此柳枝乎?”
蕙芳抽回水袖,偷看一眼柳梦梅,口里流出心中转念:“那生素昧生平,因何到此?”
季琨学着柳梦梅含笑介:“姐姐,咱一片虔心爱煞你哩。”
眼前浮现出绿珠的影子,姐姐,你总不明白我的一片心意。
又唱一曲[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女自怜。”
姐姐,你真美啊,偏偏和你长相厮守的人不是我。
。。。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著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摸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姐姐,今晚你就要和钟莛在一起吧。
。。。
季琨恍恍惚惚竟然和她在那里做起戏来。
下面的观众早已如痴如醉了。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台下响起,季琨如梦方醒。皇上在下面看戏呢。定睛一看,太后,皇后带着妃嫔们一院子人都在呢。姐姐元珍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哎呀,我怎么又串戏了,母亲知道了可怎生是好。顾不得和蕙芳叙旧,连忙跳下台,在御驾前跪下行礼:“季琨失礼,请皇爷恕罪。”
皇帝又是一阵朗声大笑:“看不出你这个小人儿,会得东西还不少呢!起来吧,朕不怪罪你就是了。”说完起身,向太后禀到:“孙儿出去忙政务了,太后您耍一会子,也歇觉吧,晚上乐子更多呢。” 他笑盈盈又看了季琨一眼,带着随从们出去了。
皇后一把从地上拉起季琨,推到太后身边,太后把她搂在怀里:“乖孩子,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谢你呢。你娘可恶,只知道逼着你学医,也不让你进宫里来玩。你看,你一来,就带了多少乐子来。”
皇后一旁劝道:“要不是她娘逼着念书,她哪能就有那些见解。咱娘们儿今日才能乐呵呵的守着一起过节呢。”
太后也笑了:“我也是气她娘管得她太紧了。你看,今天皇上也高兴得很呢!”
皇后闻言也是欣慰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皇上有多少天没开怀大笑了啊.”
元珍放下心来,走前来拉着季琨的手说:“既然太后喜欢,你就留着陪她老人家多玩会吧。”
季琨偷偷问她:“撷秀班的女孩子安置在宫里吗?”元珍点头道:“就安置在漱芳斋里。”
只听太后又在边上说:“这孩子戏作的比那些伶人们还好呢!笑中含意,眼角生情,和那小旦配的是天衣无缝。”
元珍笑道:“撷秀班原是东骊家养戏班。三年前我兄弟才把她们送进宫来的。季琨从小和她们一起长大,年节时,也在家里胡乱串过几出戏。”
太后听了拍手:“好,好,那晚上让她上了妆演,岂不更妙。”她金口一开,就这么定了。
季琨回到:“娘不许在外面串戏。。。”
“不管她,宫里又不是外头,不跟在家里一样吗?”太后一挥手,她年纪大了,愈发像个孩子。
元珍也说:“难得今日大家高兴。娘那里有我呢。”
季琨心里记挂着钟莛绿珠,可是又不敢提。又想见蕙芳她们,犹豫着还是留了下来。
晚上季琨上了妆演戏,她尽情的唱啊,舞啊。女眷们都被她的风姿迷倒了。太后拉着不放她回去,季琨演得尽兴,也不想着回家。皇帝近来也似乎对昆腔着了迷。每日一散朝,就到元珍宫里,要听季琨唱昆曲。每到那时,元珍总是轻柔地替皇帝按摩着,舒缓着他的压力。有一天,皇帝突然偷偷对元珍说:“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能有一时片刻的放松。朕真想放下这江山,和你们一起浪迹天涯。”
季琨在宫里一呆就是十天。这天中午,又在漱芳斋串戏。她正演得高兴,忽然发现朱湄不知何时已站在台底下了。她面色冷峻,像冰雕一样望着自己,季琨吓得立刻止了声音,赶紧溜到后台换了衣服快步来到朱湄身边。
只听朱湄正向帝后告罪:“老身管教无方,才使得季琨如此放纵。外面风传皇上沉迷戏艺,荒于政事。实乃老身之罪过。”说完,朱湄跪了下来。
皇帝连忙站起身:“姑母何必如此,我不过稍歇两天。。。”上前赶紧把她搀起,满脸羞惭地说:“皇后,元妃好生招呼姑母,朕这就忙政务去了。”说完长叹一声,走出了漱芳斋。屋里其他妃嫔宫人也赶紧走了。
皇后陪她在厅堂里坐了一会,不知说了些什么?皇后走时有些不快。元珍还继续和朱湄说着。只听朱湄恨声说:“你要记得她是你的妹妹。”元珍才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