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下的昆虫》沧浪濯缨

25、第二十五章 惩戒

　　钟莛这话一出口，季琨大惊失色，绿珠也脸色大变，“世子，你。。。”钟莛对她眨了下眼睛，继续和左良玉说：“左公见笑了。”左良玉眐了一下，只得笑说：“ 原来是世子的美姬，良玉冒犯了。世子果然好眼力。。。嘿嘿。。。”他自找了个台阶，拱手告别，扬长而去。

　　绿珠早已羞得跑开了，季琨刚想跟着去，却见钟莛已追过去了，只得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白杆军开拔下山进城。季琨早已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的山巅，神情落寞。她的脸色苍白犹豫，背后传来端午的声音：“郡主，你。。。在想她？”

　　季琨吃了一惊：“谁？”

　　端午又问：“郡主，你喜欢绿珠？”

　　“你能懂吗？”季琨不答，反问道

　　“我懂。”

　　“。。。多谢”

　　又是一阵沉默。

　　季琨突然欺马前行，走了几步，又圈转马头，来到端午面前，轻声说：“陈兄，季琨有一事相求。”

　　“请说。”

　　“昨晚串戏之事，还请陈兄替我保密。季琨恐家母知道了生气。”说完季琨调转马头，策马扬鞭而去。只见衣袂翩翩，飞扬在山岚之间。望着她轻盈灵动的小小身影，端午心中也动了起来，似乎又添了许多坚定。后面端阳也赶了上来：“郡主待人冷冷的。哥，真有你的，一夜之间，就和她混熟了，你。。。。”

　　“别瞎说，你才不懂她呢。”端午打断了他的话。她冷傲的外表下跳动着一颗炙热的心灵，她是至情至性的痴人，凡夫俗子如何懂得？

　　端午也不多说，纵马跟了下去。

　　***

　　有白杆军和东骊王府、周廷儒等同行，一路顺畅很多。他们不再进城歇宿，晚间随军宿营，到也别有一番情趣。端阳和廷儒似乎成了忘年交，每日在一起畅谈国是。钟莛向母亲祖母禀告了搭救绿珠之事，朱湄觉得既然已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绿珠是他的伺妾，不如择日成亲，以假当真。否则岂不坏了姑娘的名节。皇甫瑾本也喜爱绿珠，也觉妥当，只待进城后就帮他们办事。

　　这一日晚间在宿营地，朱湄带着季琨随良玉安置在中军帐里。晚间用膳时，良玉忽然说：“十年前，蒙圣上平台召见，并在内苑赐宴。当时东骊王侧妃言蕊清歌一曲，技惊四座。浊世清音，有如天籁绕梁，良玉至今不能忘怀。那日小郡主高歌一曲，老身只觉时光倒流，果然幽兰雅韵，妙不可言。”

　　“哦，是吗？”朱湄目光凌厉扫了过来，季琨心中一凛。

　　“孩子胡闹，让马夫人见笑了。”朱湄不动声色的答道：“不瞒夫人，蕊儿正是季琨的生母。”

　　良玉惊闻，仔细端详着季琨，叹道：“这样看起来，倒是依稀像有言蕊的风韵呢。这几日见你们母慈子孝，我心中艳羡，还以为小郡主是您亲生的呢，想不到，真正想不到。。。，太妃真是好福气啊。”

　　朱湄笑道：“这孩子很孝顺。她兄姐又大她许多，我既当她是女儿，又当她是孙女，倒是比亲生的孩子还疼些呢。只是我总觉得对她太过宠溺。”她若有所思的又看了季琨一眼。

　　季琨只觉一阵心神不宁。

　　晚间，素兰把季琨带到朱湄的卧室。朱湄目光冷峻地盯着她，半言不发。季琨心中忐忑，只听朱湄吩咐道：“ 你这就去大帐里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来。”

　　原以为朱湄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教训几句，谁知母亲竟会这样严厉地处罚自己，季琨心中委屈，却不敢有违。提心吊胆在大帐里跪好，生怕被人看见了笑话，心里盼着娘早点回心转意，宽恕了自己。又叫绿珠去帐外守着，不叫外人进来。

　　一更，二更，三更都过了，朱湄还没有饶恕的意思，双膝刺痛得早已麻木了。“我不过是唱了个小曲，又没犯法，娘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季琨心中不服，可是却没有反抗的心思。那夜在兰轩，看见朱湄为了自己珠泪抛洒，季琨心中发誓，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顺承母意，决不让她再为自己伤心落泪。

　　“既然母亲不喜欢我串戏，就顺从了她吧。”一股无奈充盈胸间，锥心刺骨的痛发自肺腑。罢了，罢了，生在这样的贵胄之家，本就事事身不由几。

　　四月初夏的夜晚温和含蓄，郊外的空气灵动清新。帐外细风徐徐吹着，带来一阵阵栀子花的馥郁芬芳，树枝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不知名的小虫儿“叽哩，叽哩”叫着，似乎儿女低语在小窗前。

　　大帐里熄了灯火，黑沉沉的。季琨初时眼泪汪汪地跪在那里受罚。隔了三两个时辰，又是无聊又是闷气。毕竟童心未泯，她一时又忘了自己的处境，神思早已飘出帐外，闭目静听帐外的响动，心中泛起丝丝涟漪，月光从帐顶的缝隙处钻进来，银辉洒在季琨的脸上，她静静地感悟着，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四更时分，朱湄带着素兰，悄然来到大帐。季琨浑然不觉。朱湄看她那模样，爱意心底油然而生。这个淘气孩子呀，受罚还不老实，又不知魂游到哪去了？还能那么高兴。

　　轻轻咳了一声。季琨如梦初醒，睁眼看母亲已站在面前，连忙端正了姿势，老老实实等着朱湄的教训。

　　朱湄克制着满腔柔情，正色问道:“季琨，你可知娘为何罚你？”

　　“孩儿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屡教不改，明知故犯。你当真以为我会一直纵容你吗？”

　　“以后，以后。。。不会了。”季琨重重叹了口气。

　　“唉，”朱湄心中轻叹，这个孩子温顺谦和，从小到大，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应承照办。唯有对于拍曲串戏这件事，却总是阳奉阴违。朱湄本不忍心这么重的处罚她。可是马上就要进京了，不知怎么，她总有些隐隐担心。

　　“季琨，不日就要进京了。京城不比吴郡，宫廷不比王府。娘今日小惩大戒，是要你记得以后谨慎言行，千万不要为一时诱惑迷失心窍。”

　　“好，孩儿听娘的话。”季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起来吧。”

　　终于皇恩大赦了。绿珠忙进帐搀扶季琨，季琨心知自己腿麻腰软，站不起来。却也不愿让朱湄素兰看到自己的窘状，微微笑道：“多谢母亲。孩儿以后再不惹娘生气了。娘早些安置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朱湄点点头，“你也歇息吧。”由素兰扶着先进去了。

　　季琨这才哆哆哆嗦嗦扶着绿珠站起身，却不忙着回房安歇。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往帐外走去。帐外拴着一匹白马，季琨勉强爬了上去，绿珠拦不住，只见季琨一抖缰绳，策马狂奔。

　　娘，为什么您深沉的爱却是季琨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