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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侵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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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黑暗如此契合我的身体,没有皮肤相触碰的不安,灌溉了我干涸的肌肤。九月为找寻一份稳定的工作忙碌了两个月,其中更漫长的时间是用来等待。等待的时间里,时间仿佛被抽空了,只能穿着睡衣整天在寝室游走,尽是失去重心般的空虚。最终被一家高级写字楼录用,是地段繁华的商业区,可以看到很多神情冷漠的人群。
紧凑的工作时间,也只有微薄的收入,陆离劝她不要去工作了,他的收入足够提供给她富足的生活。但九月深谙,那样她会丧失全部的生活技能,这也是母亲唯一教会她的道理。好在写字楼的工作颇为轻松,有一半的时间可以像其他员工一样上网,玩游戏或者褒电话粥。上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员工也自得其乐。可她不喜欢那种混沌的生活,似乎因为这样,她成为众矢之的。
九月喜欢泡一杯绿茶,一直看同一本书,听同一首歌。间断地思考,或者什么都不做。
她的上司是个中年男子,有发福的迹象。常常顶着啤酒肚对她慈祥地微笑。上司有个上初中的女儿,是个可爱的女孩,说话的时候有种毫无顾忌的飞扬神色,双颊总是泛着淡淡的桃红,不需要任何化学物质的涂抹。
女孩喜欢和九月聊天,她说她讨厌那些抹着厚厚粉底的艳丽女子。“她们身上的香水味让我觉得难受,九月,你不一样,所以我喜欢你。”
与女孩的谈话是放肆的,就像与宁蓝少时挤在一张床上的夜谈。内容琐碎得如同空中漂浮的尘埃,其中夹杂了青春期的细微烦恼,像是一颗清涩的苹果。
“九月,你有没有男朋友。”女孩支着头,望着泡茶的九月,丝毫不避讳。
“有啊!”
“那他一定很爱你吧。”
九月只是低眉顺目地浅笑,递给女孩一背新泡的茶。“怎么了?”九月曾在繁华商业的热闹街市里看到女孩追随在少年身后。和大街上普通男孩一样,少年清癯的脸颊,有不知世事的高傲神色。女孩面有不悦,眉尖微蹙。
“他啊……算了。”女孩欲言又止,“嗨……还是你泡的茶好喝。”
九月只笑不语。任女孩心中的爱多么谦卑,她都会在接受爱的洗礼之后变得更加成熟。其中诸多计较惟有自己懂得。或者,这就是成长,永远与他人无关。
华灯初上,寂静的街道因为一家酒吧而凸显得格外喧闹,浓妆艳抹的女子花枝招展的在招揽客人。厚厚的粉底下面是虚假的笑靥,眉目间都是世俗的味道。
一个肥硕的身体由轿车里挤出。立刻有一个艳俗的女子水蛇般贴上去,他短促地笑了声,似乎还有亲昵的情话,然后搂着女子纤细的腰肢转身离开。
九月不能想象那就是她和蔼的上司,女孩的父亲,为人称道的好丈夫。他脸上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兴奋的两抹坨红让她觉得恶心。九月习惯性地微笑,是笑欲望的可耻,是笑上司猥琐的行径,又或者仅仅是笑,不带感情。因为无可奈何,因为只能作为观众观看这个充满欲望的城市,这仅是一个黑色笑话罢了。
军绿色的高跟靴松动了些,她踉跄地走着,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学过的一个词,摧枯拉朽,多么美妙的一次词,描述这个世界刚好合适。摧枯拉朽。
永远有多远?是万物都企及不到,于是用来哄骗孩子的童话。永远是不可触碰的,因为它本身就只是一个美好的幻觉。只有摧枯拉朽是真实的,比如说伤口,比如说陶瓷,还比如说,感情。
天地交接的地方泛出淡淡的玫瑰红,像是一个巨大的伤口,汩汩的殷红,一直流出,不可截止,浸染了混沌的夜幕。
九月记得小时候的天空是柔软的,藏青色的夜幕,点缀着繁星。浓稠的颜色如同一滩化不开的幸福。妈妈会给她讲温暖的故事,然后沉沉睡去。
潮湿的雨季散发出酸软的气味,在空中氤氲开来,颇为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