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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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蒂凡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莫醉言约她二点在衡山路的凯文咖啡馆见面。徐家汇离那边很近，叶荻悠闲地开着车，估摸时间可能还会早到十分钟。她不想因为迟到而给莫醉言留下负面的印象。但是，也不能去得太早。急吼吼的反而替那个人找到了搭绞索的扶梯。
回想起来挺刹面子，原以为不久会来的“贿赂”居然姗姗来迟了个把星期。莫醉言，真有你一套的！还好，这几年的跌爬滚打虽然没有炼就成铜墙铁壁，理论体系倒是摸索了一大堆。
首当其冲是敌不动我不动。几天前，莫醉言打了电话给宋明佑，却没有打给她。得到这一消息后，她当即制定了应对的措施：只要莫醉言不是亲自找上她，就当那天的谈话风清云淡地好似撂家常。她绝对会比对方更有耐心地等待。当然，前提是看准了他必然会来联络她。
不出所料，莫醉言憋不住了。前天他问叶荻有没有时间一起喝咖啡。于是，第二套理论又可以用上了。敌进我退。叶荻推说这几天很忙，尽管心里渴望地疼痛异常，还是装出一副我没空的架势。当时，她也是放手一搏的，万一真的就此做罢可能得不偿失。哦，老天还是帮她的。在莫醉言的一再相约下，她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甚至，她还觉得听到了电话那边轻松的吐气声。
推开玻璃门，叶荻摘下金属感极强的太阳镜。在四下搜寻的间隙，她敏感得觉察到许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为了莫醉言，今天她刻意装扮了一番。“宝姿”薄羊绒的套装简洁中渗出品牌的高雅气息，腰间同质地的带子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线条流畅的裤身恰到好处地露出尖头鞋的金属细高跟。她化了一个淡淡的妆，浅紫色的眼影和唇膏时尚而不夸张，柔美的色调衬点出顾盼生辉的韵味。从那些视线里，她分辨出熟悉的惊叹和羡慕。微扬起头，转向右手边靠窗的位置。
她找到他了。该死的莫、醉、言！
叶荻一弯浅笑地走到咖啡桌边，欠下腰对着正在专心看报的人低语道：“莫先生，我能坐下吗？”
抬起头，对上一双闪动着调侃意味的眼睛。莫醉言从容地阖上报纸，一个“请”的动作绅士派头十足。等到叶荻隔桌坐定，举起手唤来服务生。
“小荻，喝点什么？”低沉的嗓音富含磁性。
“冰拿铁。”叶荻挡开服务生递过来的饮料单。习惯有时是件很可怕的东西，它会自觉断了尝试新事物的念头。
她解下用作装饰的真丝围巾，搭在一边的椅背上。面前的烟灰缸里有三、四个烟蒂。看样子，莫醉言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心里兴起了报复的想法，谁让他错过了进门的精彩亮相！她看了看表，故意问道：“莫先生，我的表没慢吧！”
莫醉言闻言有些错愕，不由地瞄了一下自己的手表。一点五十五分。怎么了？他刚想开口询问，当眼光触及烟缸的那一刹那，顿时明白了叶荻的潜台词。
他若无其事地点起烟，轻描淡写的回答仿若指间袅袅的烟雾。“一点五十五分。你有个守时的好习惯。中午在附近有个应酬，是我来早了。还有，不要莫先生莫先生的，倒显得生疏了。听惯了‘莫叔叔’的称呼喽！”
漂亮！叶荻心底由衷地赞叹道。短短几句话，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该撇清的也撇清了。
赞叹里盛载着无奈的悲哀。莫叔叔！你知道吗？我最想叫的不是莫先生，不是莫醉言，更不是莫叔叔。醉言，是醉言！你会让我这么称呼你吗？！
她低垂着头，指甲无意识地划着咖啡杯上凝结的雾气。午后的秋阳调皮地穿过玻璃窗，旋转身躲到了叶荻的头发后面。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着垂散在肩膀的四周，几缕挑染过蓝紫色的发丝在亮光下清晰可见。莫醉言眩惑地眯起眼睛，吐出一个圆形的烟圈。他是个崇尚美好的人，设计师的职业历练出不凡的鉴赏力。毫无疑问的，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出色的外形条件以外，敏捷的思维和得体的谈吐又为之增色不少。
她是危险的。
突然，他被自己蹦出来的念头威慑住了。为什么她是危险的？她又没有威胁到他什么。她是小荻，从小看到大的小荻。
莫醉言费力地想避开心里的疑问。他熄灭了烟头，希望通过彼此的交谈来打消那个想法。叶荻面前的拿铁咖啡让他找到了开场白。
“原来你喜欢拿铁。知道吗，拿铁是美国人的叫法。在法国，这种咖啡被称为莱特。”
叶荻抬起一边的眉毛，困惑地问道：“哦，是吗？”她打起精神，跟上他的话题说道，
“我爸没跟我讲过，看来他这个法国史教授还研究地不够彻底。”
“对了，你父亲最近好吗？有一段时间没去看他了。”
“挺好。教书教得很自在。”
“跟你父亲说一声，过几天我去看他。”
少了我这个人在家，你倒是跑得蛮快。心情又是一阵郁闷。
“听说你们今天开会讨论设计公司的事了，是不是？”老大一个圈子，终于兜回了正题上。
叶荻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挖苦道：“呦，原来莫叔叔还有眼线在我们公司啊。那你今天约我来是核实呢，还是泄密？”
听到叶荻这么一说，莫醉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小鬼，唆弄人的本事真不小。我哪来什么眼线，你算不算一个？”
叶荻维持刚才的表情也不接话，听他继续说下去。“是你们宋总来了解我的工作进展时顺口提到的。这也是泄密？”
“这样啊。既然宋总都开了先例，我和你聊聊开会的内容应该不要紧吧！”小心翼翼的神态仿佛即将开始的谈论真的是高度机密一般。莫醉言再一次地笑出声，薄薄的嘴唇向上扬起，露出没有丝毫烟渍的洁白牙齿。手指松松爬过柔软的带有天然曲度的头发，突出的喉结伴随着笑声在灰色高领的紧身毛衣后面上下起伏。成熟洒脱的气息不经意地隔桌扑来。
面对近在咫尺的诱惑，蠢蠢欲动的妄想挑衅着理智的牢笼。叶荻紧紧交合住放在桌下的双手，逃命似地把上午的会议精神原封不动照搬给了莫醉言。……
终于说完了。叶荻脱力地倒在椅子里，噘着嘴的神情好象在控诉对方的不人道。莫醉言指了指满满的拿铁，体贴地要她喝一点润润喉咙。
他望着眼前喝咖啡的人深思了。照小荻的说法，乔亚和众神都是若斯菲娜的劲敌。每一家独立的主张、鲜明的个性的确取舍不易。很久，他才问道：“你们公司现在有没有倾向性？”
用意昭然的问题为难住了叶荻。她把头转向玻璃窗。外面起风了，凉风推动地上的落叶踽踽而行。整理好思路，叶荻回过头对莫醉言说道：“莫叔叔，我们公司目前没有任何倾向。一切的资料停留在文字基础上，直观的设计图纸和创作模型会帮助我们作出判断。另外，政府这边的态度也是一个取决点。”
“那边我还是有些关系的。如果动用到你们的关系层面，当中的费用可以由我们公司来承担。”
莫醉言的诚意让叶荻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只要和商品挂上钩，即使是高雅的艺术终不免要沾上俗世的尘埃。看破这一层的真实，叶荻的商业本色也显露出来。
“这个没有问题的。资源共享吗！投资方的预算中打进了公关费用。只要项目做好，用点小钱无所谓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两家公司岂不是要来往频繁了？”不，是我们两个人。叶荻如此希望。
“当然。知道吗？我已经安排了欧贝儿在这个项目里做我的副手。你们老同学了，打起交道更容易。”看似合乎情理，却不留一丝缝隙。
这就是莫醉言。总是在他俩之间设置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让她无论如何都逾越不过去。叶荻脸色苍白，黑漆漆的眼珠折射出悲凉的幽光。被倾侧而出的情绪支配着，她动作利索地夹过莫醉言新点燃的架在烟缸槽上的烟。缓缓吁出一口白雾，雪白的海绵咀上印出一个淡紫的痕迹。
“出来得太匆忙，忘了带烟了。”她淡淡地解释着自己突兀的行为。
莫醉言的神色闪烁不定，一语不发。他把烟盒匀速推到叶荻面前，点住盒身的手指向上竖起，分开的指头形成一个“3”字。
“啪“地一下。叶荻空出的左手猝然盖了上去。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压住翘起的部位，死死地扣住对方的手背。最后的一丝血色消失殚尽，满脸惊惧地盯住莫醉言的眼睛。
这是他们的约定。她清楚地记得二十岁生日那天，莫醉言带她去金茂88楼喝下午茶。置身云层之上的飘然感受让她一时忘了形。仓促地在莫醉言脸上吻了一下，“我喜欢你”的告白引来他从来未曾有过的冷竣。小荻。我是你父亲的好朋友，是你的莫叔叔。我不想有第二次，否则我会保持大家的距离。如果很不幸发生了第三次，那么，我就永远不是你的莫叔叔了。
直到现在，还能感觉到当时冷彻筋骨的寒意。她不是健忘，不会傻地忘了五年前的教训。情不自禁呵！为什么连情不自禁都不可以！
她覆盖住那只手，就象覆盖住即将到来的绝望一样。莫醉言任由她抓着，微微颤动的手一时间显得犹豫不定。叶荻的眼角眉梢间流转的绝望气息，仿佛强烈地感染到了他。不自觉地悄然放松了手指，紧紧地贴向烟盒。
窗外的阳光翻了个身，一滚又躲到了交叠的双手背后。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