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同人/主陆花]千山夕阳》枇杷

7、弦上黄莺语（二）

　　（二）
　　离开了街市，又是另一番天地。镇子其实并不大，也不繁华。低矮的房舍一排排趴伏在土路两侧，有些破败的石条歪歪斜斜的摆放在门旁。有的人家没有石凳，便在窗下倒扣了一口水缸。虽然如此，砖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石条的边角也已被磨得浑圆光滑。

　　花满楼的手轻轻抚过被日光晒得滚烫的石条，慢慢地在下面坐下来。石条很硬，不同于软榻，却也不像硬木座椅那样的精工细做。就只是硬，一种很真实的触感。时光流过，并没在这样的小镇留下什么痕迹。没有寺院里那种离尘出世的虔诚和崇敬，也没有家里那种钟鸣鼎食样的奢华，所有的只是一种生活的真实。凭空生出的法会带给小镇的实在太多，小镇的集市，大半都是为了法会而生。上等的客栈，酒馆，香堂衣铺，镇子里的人有又多少人有心消受呢？然而，自然有人前来，自然有人光顾。镇民们对法会的感激确是由心而生，那庄严的古庙也不由不让人肃然起敬。只是，事实又怎样呢？真相和人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那么到底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默默走到花满楼面前，右手搭上花满楼的肩，“花满楼，其实……”花满楼忽然抬起头，止住了陆小凤的话，“其实，你昨夜就知道了，对么？”陆小凤一时语塞，“我并不确定。”花满楼没有再说话，许久，缓缓站起身来，“咱们走吧。”陆小凤满肚子的话想说，到了嘴边却生生被堵住。

　　巷尾，一堵潮湿的砖墙支支柱柱的的歪在前方，上面已长满了深绿色的灰苔。一个深蓝布衣服的老女人坐在墙下，头发花白而散乱。女人目光呆滞，一根很粗的木棍紧紧握在手中。几个往外走出的行人悄悄回过头，目光闪闪躲躲，手上却指指点点。陆小凤一时间怒火不知从何而生，想要过去问个究竟。刚刚转身，腕上却一凉，原来右手已被花满楼牢牢捉住。这一下，力道并不小，花满楼在生气。见如此，陆小凤只得收住脚步，一个极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你想让这位老人家更伤心么？”

　　花满楼的手松开，陆小凤仍感到腕上微微疼痛。他并不十分清，花满楼为何这般动怒。二人不再说话，默默掉头往巷外走去。出了巷子，陆小凤才敢拉人打听那人的情况。听到的结果，却让他说不出话来。“那个疯女人啊，几年前女儿去法会凑热闹时丢了，之后就这样了。”“这疯子，女儿八成是和人跑了，她成天在这鬼坐个啥。”“青天白日，怪吓人的。”……“够了！”花满楼再也听不下去，出声止住了镇民们的冷嘲热讽。花满楼声音不大，但含着一股威严沉稳之意。一时间竟无人敢再出一声，各自悻悻的走开。

　　水陆登岸，乘兴而来，所遇到的竟是这般。瞎眼人看不见光亮，明眼人却也未必就活在光亮里。便是如此，难道就不该渴望光明了么？尽绵薄之力，或许无益，却亦理之所然。只可惜，便是相熟如此，也竟未肯明言，眼肓之人，便也终就只能如此这般？

　　心内纠结，花满楼掉头往圆觉寺的方向走去。陆小凤只得跟上，一路无话。不多时出了市镇，青石路面不见，重又是泥土小路。陆小凤再也忍不住，“花满楼，其它暂且不论，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寺院外墙处看看。”闻言，花满楼停下脚步，想了一想道，“陆兄所言极是，是花某考虑不周。”陆小凤听这语气里生分许多，心下十分别扭。硬着头皮说道，“花满楼，我之前没有说出这疑问，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事情确实匪夷所思……”花满楼并不为所动，“陆兄多想了，我也只是对此事有些愤怒罢了，并无其他。”陆小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做罢。心下不由暗暗埋怨，那晚如何就没叫上花满楼，非得一个人去夜探什么伙房。探了也就探了，偏生又找不回去。当时已有所察，怎么就没有说明，何苦来今日见瞒不过去方才讲出。转念一想，那个什么黄莺出现的可真不是时候。可这小姑娘若不出现，恐怕也想不到此处。登时心内转过数圈，恼也不是，气也不是，嘴上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到底，陆小凤当时并不希望想到的会全部属实。这样污秽的事实，陆小凤不觉得花满楼知道后能好受。早知如此，便该早早和花满楼回去，不该上这什么惹麻烦的寺庙。

　　二人各自想着，抬头间，已然回到寺庙。不消多说，很自然的，朝约略伙房的方向走去。院墙很长，所幸路还齐整。不出半个时辰，已渐渐走近。伙房所在的位置本又有些偏僻，寺外的路也原不及寺内平整。伙夫日日担柴送菜，只走侧门就好，按说没有必要在伙房旁边另开一小门，可偏偏就开了，这不能不让人生疑。转过弯，陆小凤大吃一惊，墙外，站着一个人――黄莺。

　　陆小凤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你怎么在这里，你还想进去不成？”这话说得并不温柔，花满楼听来，也觉出了陆小凤语气中的不善。只是，那伶牙利齿的小姑娘完全没有还嘴，甚至，一声都没吭。话一出口，陆小凤也有些后悔，平白对人家姑娘发什么脾气。可即已说出，也没法收回，只得僵在那里。花满楼走上前去，轻声道，“黄姑娘，陆兄也是无心之言，你……”小姑娘这才抬起头，“我爹一直没有回来。”陆小凤这才注意到，小姑娘一双大眼睛里，有眼泪在打转。一时间，很不忍心，只得安慰道，“我刚刚没有别的意思。”小姑娘却并不领情，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很坏，他是好人，他叫什么？”花满楼尴尬的笑笑，“在下花满楼。”

　　小姑娘擦了擦眼睛，“花满楼，多好听的名字。不过，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二人还未待开口，小姑娘已抢着回答，“你们一定是还想去庙里，因为你们觉得奇怪，对不对？”陆小凤闻言一愣，随即笑笑，“是，可是我们不认识路。”心下明白，这个黄莺姑娘并不简单，恐怕还知道得不少。即如此，也无须骗她，从她这怕是还能有大收获。

　　几句话过后，小姑娘好像忽然对陆小凤又不生气了。眨巴眨巴眼睛，“天不早了，我家不远，你们可以先来坐坐。”花满楼脸上露出笑意，好一个姑娘，当真可爱得紧。不由分说，二人便跟在后面，往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