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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九十七】 ...


  •   客厅里,叶之衾坐在茶几边喝了几口茶提神醒脑。白毫银针啊,不便宜。

      想起有篇文章说,茶是水,水是财,多喝茶,和气生财。他们这岁数,真真是不爱酒了,睡觉也少。大部分时间都异常清醒。

      康国深从卧室出来,看着老叶说:“要不你补一觉?”

      “算了吧,我觉少。”叶之衾看了看手表:“这个点在家里,我估计也是我看着月嫂喂奶。”

      “没有母乳?”康国深听过李老师常说这些事,大概懂一点。

      “出院就让回奶了,我是不信那些的,生个孩子那么难,我不想折腾她。太累了,真的,我看着都受不了,每一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不是人干的事儿。”

      老叶疼老婆,那是出了名的。他这些兄弟朋友也是怪得很。要么渣的明明白白,窃玉偷香。要么忠心耿耿,没有狡兔三窟的爱好,都很极端。也或许,有那么几个,是真的玩够了吧。

      “哦?月嫂不是人?”康国深故意调侃他。

      叶之衾狡黠一笑:“雇佣关系,劳动法会保护她。而且我们家都是我舅妈操心,白天孩子基本上别人摸不着。”

      “资本家逻辑,你们家的活,估计也不好干。”

      康国深跟老叶说话就是这样很随便的瞎聊。好像好多年没这样聊过家常了。那时候老叶也很难,差点也进去了。他们这些人吧,总是要踩一踩擦边球的。

      “真快啊,我认识六安的时候,她才十七岁啊。一晃,都给我俩生儿子了。其实我真无所谓,她一门心思非要要,我们后来做的试管。这事谁都没说,我舅妈都不清楚,你也就听一听,我是真没所谓,但是她怕别人知道笑话我。”

      叶之衾忽的敛尽笑意,低头喝了口茶,沉沉地说:“要是知道这么难,我是不会让她冒险的。孩子嘛,我有幽幽也够了。那谁说的很对,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基因,你说是吧。”

      康国深听着老叶感慨,忽然也有些感慨。那是哪一年了?他现在对过去那些时间的概念变得很模糊,哪一年干什么都对不上号的。只记眼前事都有些容量不足。

      “浅浅到我家的时候,好像也才20来岁,可能都不到,她还虚两岁。被李老师逼的够呛,倔起来像个驴,有时候又太乖了,只会跟我说生气了不理你。对李老师什么都不敢。我对孩子也无所谓,但我们家……实在太复杂。”

      “你是肯定得要的。不然后期她压力更大。你们家那些人,都不好对付。你爷爷要是在,在家呆着都不可能让干这行。”叶之衾说的十分笃定。

      康国深心里当然清楚,只是不能说,装糊涂罢了。一个家庭,什么话非要挑明了说,那就没意思了。尤其是他们这种。

      “我现在只想她开心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儿子跟我说,我是她唯一的靠山。我儿子这小孩,很像我,轻易不站谁的队,只对她一个人偏心。”

      站队?他们这种人,谁都不敢轻易站队,又不得不选择站队,大部分身不由己。

      叶之衾沉默了一下,说:“你跟我不一样,我们家没人管了。你这才哪儿到哪儿,才刚刚开始。我听说程家那一派……背后那位去了,算是彻底完了,保守派早都不行了。”

      “程家老爷子进养老院了吧?基本上等于软/禁了。你大哥是真有点东西的,这种时候跟褚家站一块就对了。但是我劝你,这些玩意儿,轻易别沾。”

      本不想聊这些,可叶之衾出于兄弟情谊,还是想多嘴一劝:“你现在集团发展这么好,干嘛想不开?钱赚够了就移民,这些年走了多少了?你舅舅说的对,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也是聪明人,难道还看不透吗。”

      这几年朝廷变动巨大,越发波橘云诡,康国深当然比谁都清楚其中利弊。

      “老叶,你也说了,我们不一样。你家用你爸换了个自由身。我们家的根就扎在这儿,谁能走掉?我老爹走到今天这一步,回不了头的。一大家子人捆绑一起,我能说不要就不要他们了?”

      “再说,扯断骨头连着筋,我不是没努力过,折腾这么多年还是脱离不掉。我最近才知道,集团里那几个老家伙有一半是他的人。人不是我想踢就能走,是人家不陪我玩了,这些年给我的宽容够多了,看我耍猴也看够了。我早晚也是得这么走的。所以我找你们来,别人我信不着,也不想白白便宜谁。我的财产我全部转到国外让李卯南找人托管了。前前后后,我爸只跟我说了一句,干干净净出来。”

      “老叶,这话我谁都没说,他安排的人已经举荐我去国铁任职了。”

      他再会下棋又能如何,也不过是别人的一枚棋子。父子一场,何至于此?

      时至今日,他都憋着半个字不曾提。这些话本是该烂在肚子里不能同任何一个人讲的,再好都不行。可康国深这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只有老叶能真的懂他。老叶已经是看淡生死的人了。傅崇光那帮坏家伙,只会笑一笑他,然后说,那就听话呗。崇光曾放出话说他永远不会结婚。为什么?因为他永远都不可能娶自己最想要的。他也只配听话,但是他不想听,就这么耗着呗。

      各家有各家的手段,个人有个人的脾气。

      话题逐渐沉重,有些话,别人敢说,未必能听。

      叶之衾新茶三盏喝够,放下手中小盏,非常有智慧的转移开话题,嘴巴朝着卧室方向动了动,说:“这样不行吧,你这么忙,这行水深,得好好教一教啊。”

      聊到浅浅,他心中像一块巨大顽石被突然移走,轻松了不少,摇摇头自嘲:“真没办法,我一直觉得她不适合这个,但是怎么办,就非要干这个,教也教不会。”

      叶之衾嘴里碾着茶沫,细细品味,“人不是教出来的,让她自己担一两次事自然就会了。”

      “你舍得?”

      废话。

      叶之衾低头无奈一笑:“我家那个恐怕是更倔。不过现在也能独当一面。喝酒嘛,我是不让她喝的,不过她遗传,不怎么醉。”

      “我家这个还不行,让她学应酬还不如杀她几刀,没有酒量光逞能。受了气也只会拿我开刀。外人面前什么都好说。关起门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窝里横。能把家里亲戚各个哄上天,就知道偷偷给我扎针。我说了你可能都不会信,李老师有时候真能让她哄得一愣一愣的。我儿子更是有她没我。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弄不过她。”

      叶之衾闻言,哈哈笑了几声,人跟人确实待遇不同。国深脾气也变了不少。从前对那个明星,他真没这份好耐性的,真生起气来说话相当难听。兄弟们听了都忍不住骂几句难伺候。

      “确实,这事,我也懂的。”

      俩人忽然相视一笑。诶!都什么好运气吧!摊上一摸一样的拧巴人,没辙。

      一觉天亮,浅浅早上醒来的时候,叶总已经坐私人飞机走了。

      叶之衾答应联手傅崇光家族买断所有老家伙的股权,剩下的郑家主母照单全收。确实处理的干干净净。那边郑瑞明已经接回家了。

      康国深特助早订了返程机票,准备等浅浅起来就带她回去。

      浅浅醒来,四顾茫然,傻愣了半天,窝在被子里砸头。

      妈呀,喝醉酒真的恐怖,像让鬼打了一顿,浑身没一个地方对劲。

      昨晚……谁来了?

      正对天花板持续发愣,听见门把手轻轻旋转。

      康国深走了进来,黑色衬衫,掖得整整齐齐,笔直大长腿,模特似的走到床边,像一堵墙。

      多么好看的人墙。是她家的,真好。

      浅浅眨巴眼睛看了又看,滕一下坐起来,敲了好几下脑壳,问他:“你怎么来了?”

      康国深俯身靠近,伸手点了点她额头,“我不来你就让人给卖了你!你出门司机助理一个也不带?”

      “太麻烦了,我喜欢一个人呆着……我昨晚本来挺好的……后来……”

      对了!那个林叔?她后来说……让荣添过来,有话当面说清楚,想说什么来着?谢谢他……什么来着?

      完了,她记不清楚后来怎么了。心里发虚的厉害,不敢去看他了。

      嘴里胡乱解释:“我本来想着多认识认识人也好,我这工作跟教书确实不一样……哎,有个段总,老是给我敬酒,我想年年还要跟他们混,就喝了……我……”

      康国深听着,舒缓脸色稍稍敛了几分,“我已经骂过童童了,她就是网络上说的疯批,你以后少跟她后面疯。”这几年更是疯的厉害,外网发的全是没眼看的东西。

      “这也不能怪她们……那部戏是常三爷的,童童也是好意觉得认识认识以后都有好处。就是人太多了,总有不安好心的……对了,那个添董跟林叔帮我解围,好像只有他们认得我……”

      浅浅一边努力回忆,一边满是惆怅不甘,“哎……还是我人微言轻,换了造型,朴实无华,就没人认识了,我还认出有个男出品人好像去过海港那个宴会。我大概是太不起眼了吧……”

      你可太起眼了,添董这么大面子。私人特助,大半夜亲自上门照顾。还想怎么起眼?

      他不说,不代表没想法。但也只是亲了亲她,说快点去收拾一下自己吧。

      浅浅洗漱完,酒店当值人员亲自送来干洗好的衣服,还送来一双新皮鞋,酒红色复古玛丽珍。非常特别,与她的衣服,绝配。她自己穿过来那双反而不配了,泡了水不能要了。又弄坏一双名牌鞋。常音说她的败家总是理所当然。

      嘿嘿。浅浅低头试鞋,有些开心,红鞋白皮,好看极了。

      “你买的?这么会买?不像你啊。”越看越开心。

      他不怎么会给女孩买东西的,几乎没有,只会转钱。要么就是私人定制,说要求,别人照做。有些要求还都是她自己来想的。流程相当模式化,简单,省时。

      他没那么多心思讨好人的。他的时间那么宝贵。

      康国深看着鞋,没应话。

      “你干嘛不说话?”她抬眼疑惑。

      “你很喜欢这种?”

      “喜欢啊,你买的嘛。平时那些东西,都是你合作方或者赞助商送到家里的,又不是你自己挑的。原来你这么会买啊。”

      她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是真的特别合适。而且,连丝袜都是新的,每个颜色一种。一个深受女性欢迎的牌子。也太贴心了吧。不会是琨哥教的吧?

      康国深听了,神情晦涩难明,半晌,只说了一句:“浅浅,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被小恩小惠打动。”

      他为了她,两个多小时专机直达,一夜未眠。她什么都不知道,只为一双皮鞋,高兴成这样?

      “怎么了?”

      她眼睛盯着小皮鞋看了又看,送礼物干嘛要教育人?再去看他的眼睛,他很不高兴。干嘛不高兴?没有道理的。

      “没怎么,我说的话,你总是记不住。我说让你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是不是?”他开始了那份独有的霸道言论。

      “可是我喝醉了。”

      “那是不是可以不去,不喝。”他抿了抿嘴巴,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我是不是也跟你说过,陪酒的事,我不在不要去。怎么我说话这么没用吗。”

      这一刻他确实是生气的,他的话对谁都很有权威,任何人,甚至包括李老师。李老师总说他太纵容了,夫妻间该互相管束。还质问过:你知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说你,说她的?

      那时候他只想护她,反问:怎么说重要吗?

      他们敢在我面前说半个字吗?见了我还不是都跟狗一样。人不就都是这么个东西吗。拜高踩低,求你的时候恨不得磕头作揖,磕烂脑袋。转身背人又想把脸捡起来。他们有脸说谁呢!要我说,这些人,狗都不如!

      狗都不如!李老师气的关起房门直哭。

      他那么那么为她跟李老师争论不下。落得亲妈一句:母子一场,也不过如此。

      结果换来的,是她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一样,一句没听进去。

      怎么能不气!又根本发作不出来。

      “可是……”

      可是到嘴边她自己又说不出什么,在他面前,永远嘴笨心软。他压迫感太强了,又是少有的强心脏人群,有暴君属性在,不容置疑。可两个人长久相处,谁愿意一直处于下风。恃宠而骄,在所难免。

      “可是我得学啊,我姑姑说,没人能靠一辈子。”

      这是一句极具挑衅的话,放在从前,他必然会立刻火大,但是近几年,他已经能够极好的控制情绪,或者说,已经没人能挑起他多余情绪了。但浅浅始终是个例外。

      他咬住牙根,定了片刻,几乎看不出什么多余情绪,近乎冷酷的跟她论着事实。

      “你姑姑再亲,也不妨碍她利用你。她说的话,你真信吗。没有什么可是,谁说都没用。那种场合你应付不来。非要再吃亏,才满意?”

      这话在暗指什么,她明白,鼻腔里刹那有些酸涩,这人惯会拿捏她的短处,让她服软服输。

      浅浅偏偏不像以前那样轻易低头,昂着脑袋,盯着他看:“说那么多,其实还是你觉得我没用。我不如名伶常音她们那种人厉害。”公司里人人背后都说她不行,她早就知道。

      “浅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能和她们一样吗?”康国深气得想笑。女人的逻辑,是真的没什么道理可言。压根没有可比性。

      “怎么不一样了?是我学历不够,还是长相不够?还是我太笨不聪明?是,我除了是你太太,什么都不是。我承认我不如她们有本事,有关系,有那么多跟人打交道的能力手段心机。一句话就可以搞定很多事。我什么都不行,我只是想努力做好这份工作,哪怕不适合,我想做好它。”

      我就是想证明,我配得上你的!这一句,她永远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就什么都输没了。别人眼里她什么都有,可谓平步青云,一步登天。可是浅浅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没有内驱力的空壳玩偶。轻飘飘的,无从降落。

      成年人,连想哭,都掉不下眼泪了。几杯酒而已,她都搞不定。不是她想躲,是“康家的小金丝雀”这个名头太难听。正妻难当,她真的在尽力。

      “我是不行,我可以学啊。”她语气开始不对劲起来。

      浅浅的那种任性,有时候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受得住的。康国深越听越气,脸色也沉下去几分。

      “学?学什么你学?学她们自轻自贱?学她们毫无底线?她们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真的可以吗?”

      “她们脸都不要的人了,坐别的男人大腿上嘴对嘴喂酒,为了那点不值钱的玩意儿随便玩那些下三滥的东西。从面子糜烂到里子,让全世界当茶余饭后的笑料也全无所谓。还有更肮脏更龌龊更离谱的东西。你全都要去亲眼见识见识,是吗?是这样吗?”

      他全都看过了,见识过了。人间妖魔鬼怪全看了个够,行走至今,游刃有余,那又如何了呢?没有必要。他现在就好像是在历史重演。老一辈的人总是想劝服晚辈,那里不好我去过了,你不要去。但是,人家听不进去的。

      浅浅盯着鞋子不说话了。他的声音那么冷,透彻心扉的寒意直抵心脏。他生气全不在情绪上,都在言语里。可以平平静静地审判任何人。他们家人都是这样。

      “你是有思想的人,追名逐利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别这样勉强自己。也不要去跟谁比较,没有可比性。”

      她沉默着,气压越来越低,那种不痛不痒的木然神情让人莫名心惊。李老师说她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言不发的木然。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这份莫名怒意吓到她了,其实也很没有必要。他不该是能被坏情绪左右的人。

      “浅浅,我说了,我是什么,你就是什么。夫妻是共同体。你不要总跟我分的那么清楚。”

      他语气逐渐柔软下来,近乎温柔的靠近。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凉凉的,没穿外套,再摸摸手,也是凉的。

      有那么一种人,他该是天生霸道的,将毋庸置疑贯彻到底,只用语言就可以随意操控人的情绪。你可以不服气,但你就是天生输家。因为他偏偏又很会对在乎的人降贵纡尊,让人一点都招架不住。

      他一软下来,你就什么都从了。

      浅浅泄气了,她怎么努力修炼,都不是对手的。婚姻有时候其实就是一场博弈。一方还没开局,看一眼就知道自己会赢,怎么样都会赢,势在必得。另一方在气势上就被强势压倒,想的根本就不是输赢,而是自己为什么总是这般无所遁形。

      “沈医生说你得注意保暖,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双鞋,拿了外套给她披上,只说:“等一下我叫人送新的衣服和鞋过来,我们先去餐厅吃点东西垫一下。”

      浅浅捏着自己的外套,仍然在混乱复杂的情绪之中没有完全抽离,没有他半分好定力。也根本做不到让情绪收放自如,修行不够,赖谁呢!

      “你干嘛对我生气对我凶,我也不想喝醉。”

      浅浅踢掉鞋子,继续说:“我以后不会喝了,我知道,这种东西我学不会了。我昨天差一点就想把酒倒在那个段总头上了。我应该听你的,学学你的强势文化。”

      强势文化造就强者,弱势文化造就弱者。

      他教过她很多东西,她是能懂,但是难学。那都是人家与生俱来的东西,哪儿可能学得会呢。

      康国深踢开那双鞋,坐在她面前,两人就这么相互对视,她两眼泪汪汪的憋着,忍着。他扔攥着她的手,手感温度让气氛迅速回暖。

      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越是内心简单的人,越需要点缀和填充,而心思复杂,深沉缜密的人,则对简洁有着特殊的心理需求。

      这一刻,他对她流露出极大的耐心,也知她需要怎样的安慰。情话信手拈来:“上那么多年学还上不够?路有我来走,你负责欣赏。我没有对你生气,我气我自己没时间照顾好你。”

      说完,弓下身去吻了吻她的唇。

      这个男人就是可以厉害到对任何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以随时冷淡从容,又很快温情似海。她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人性的贪嗔痴,她一样没躲掉。

      给予者就是高位者,强者都是这样向下兼容,被兼容的人是离不开的。

      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强者呢?

      他的唇软起来像棉花,上面还带着一点奇妙茶香,身上也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沉沉香气。是她挑的那款男士香水,他不喜欢喷这些东西,但是还是在用。

      爱人间的唇齿纠缠,让人无端沉溺。

      最近真是时来运转,一切好像都顺利的不太像话似的。连他都变得没以前那么霸道了。

      浅浅穿着酒店里的布鞋,跟在他后面追问:“你几点来的?”

      “睡觉了吗?”

      “吃饭了吗?”

      他回身一把捞住她的腰,不怀好意,轻轻捏了几下,言简意骇地认真回答:“不重要,没睡,还没吃。”

      “我们真得搞快一点,飞机赶不上还得找人来接。太麻烦了。你这蘑菇精,明天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啊?”

      “褚尔生结婚。”

      这是褚家的老几来着?家族庞大,浅浅只是记得这个人,但没有刻意去记住更多信息。两家也是近几年才走动多一些。康国城跟他们家老大关系特别密切。再深层次的关系,她就不知了。

      “非要去吗?”

      “对,必须得去,爸妈都去。”

      天气不好,飞机延误了,他们正好赶上。

      头等舱宽敞舒适,都是独立圆形座位。浅浅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知谁落下一本艺术杂志,上面推荐一套限量版童话故事,名家作的插画,美轮美奂的感觉。

      她好像好久没买过书了,于是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没有。对啊,限量版,网上怎么可能买得到。

      小时候觉得童话故事多美好啊。可大家都是很久之后才开始觉悟,所有的童话故事,从爱情步入婚姻就会happy ending。没有人愿意去描写婚后生活,更没人愿意去看。因为婚姻跟爱情完全是两回事,过日子一定是一地鸡毛,一点都不浪漫的。或者是偶尔浪漫,大部分时间就只是过日子。

      就像他们,上一秒争论不休,下一秒恩爱有加。日子照常要过下去,还要必须一起去参加什么婚礼……一点都不想去……

      她在手机上捣鼓了半天,没有找到什么路子。

      康国深看她扭来扭去,问:“怎么了?”

      “帮我买一套书呗。”

      “什么?”

      她晃着手机给对面的他看:“这个,买这个,我好想要,可是网上买不到。”

      童话故事?!

      康国深笑容倦怠,慵懒眯着眼,“好,我找人给你买。”

      想起身凑过去想看仔细些,忽然发现,在她斜对角的位置上,荣添正好坐在那里。圆形的座位正对着她侧脸,只转了一半,随时可以转回去消失不见。

      大家都系着安全带,康国深只冲着他点头示意,礼貌疏离地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机舱里人极少,不足十人,人人安静,只有她一个人刚刚在说话。听见看见,不足为奇。

      荣添低头看了看手机,她换了头像,变成了年底宣发用的那种统一格式海报。清早给林叔的账号发了消息:昨晚我喝醉了,真抱歉,替我谢谢添董。

      林叔老顽童,回了一句:丁小姐想怎么谢?

      她大概想了十多分钟,才回复:我早上要回北京没办法当面谢了。添董喜欢什么?

      林叔没回复,手机立刻还给他。然后临时临刻打电话弄了这邻座机票。Alice手忙脚乱在酒店善后,可怜巴巴只能坐下一班飞机。荣添忽觉手里这俩人算是被他折磨透了。

      今天的她,仍是穿那个牌子的衣服,一身素黑的长款棉外套,白衬衫,牛仔裤,黑色的帆布鞋。头发全部束起盘着,发簪也还是原来那个,系了一条云深雾浅的水墨发带。背着的包是个民族风的小布袋子,什么多余东西都没有。

      他叫人送过去的东西,无影无踪。去了哪儿呢?

      头等舱也就这么点大,这么早的航班几乎就没几个人。她甚至都没有注意过,他和林叔同他们坐的这样近。似乎只要康国深在,她的眼睛里就再没有其他人。

      荣添撩起眼皮瞥了他们几眼,迅速把位置全转回去,谁都看不见。嘴里只冷冷淡淡地跟林叔嘀咕:“真应该听你的坐专机。”

      然后陷进座位里,阖着眼,谁都不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机途中颠簸了一下。浅浅对着机舱的小窗户呵出一口白色雾气,随手画了一个小爱心。

      机舱暖气十足,她竟咳嗽了几声。康国深拉住她冰凉的手腕,示意让她躺下去盖好毯子。安全带卡住他胸口,不方便帮她弄。

      “你抓紧休息一下,别瞎折腾。”

      浅浅抱紧藏青色的羊绒小毯,只盖了肚子。

      听见他小声命令:“把毯子打开,盖好。”

      她把毯子抖了一下盖住大腿,上面一直提到下巴底下,看看窗户外面,都没有云。

      忽然随口嘟囔:“谁过年办婚礼,那得请多少人啊?”

      他云淡风轻的说:“都是自己人,应该不多。”褚家一向低调得很。

      “大部分都是你认识的,别担心那些没用的。”

      “哦。我真的必须要去吗?”

      “对,把你儿子也带上,他能帮你应付不少人。”

      “哎,他都比我强。”

      浅浅闭上眼睛假寐。一想到褚家婚礼,她应该又会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一般,孤独的坐在那群人中间,听他们调侃揶揄。好烦。

      早餐时间,空姐推着餐车进来。康国深微微调整座位,侧目,荣添目光正巧瞟过她脸颊,笑了笑,抬手问空姐只要了一杯矿泉水。

      待空姐走过来,他为浅浅要了套餐。她挑嘴又闹着小脾气,在酒店什么都还没吃。六份小碟子装的中式早点,一杯红枣姜茶。自己也只要了一杯水。

      互相目光交错,男人间悄无声息地暗流涌动,添董笑意满满,举着白水,敬了他一下。

      大家都不是普通的人,对外界强烈的侵略感异常敏锐警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康国深也同样举着自己手中水杯,回敬他。

      亦敌亦友,谁都别想动谁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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