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脚牵手爱情》澈之风

11、卡卡（中）

　　他的语速快得刺疼了我的耳膜，顿时，酒意全无。呆呆地望着他刚毅的表情，决绝地那么陌生。

　　我一股脑从床上翻了起来，抬起头注视着，试图从他那张僵硬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柔和。他的瞳孔漆黑一片，印不出我此刻的表情。

　　“我就知道。”
　　“Cris，对不起。”
　　“你走吧，我一点也没醉。”

　　我说着，朝他挥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而，他木讷地立在我的床边，一丝不舍悄悄爬上脸颊。良久，才点点头，走出我的房间。

　　那一夜我想了很多，似乎把我长久以来由于迟钝囤积下来的脑细胞都消磨干净。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爱情，不止是跟着感觉走，还是一项脑力运动。也许，我天生就不适合这项运动。不过，或许有人比我更不适合。

　　“梅苏特，我要喝你手里那个果汁。”
　　“哦，我去给你拿一杯。”

　　说完，他果真站起身来。我连忙制止他，抢过他手里的果汁喝了起来，看着他笑得温柔如水。

　　之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和卡卡继续相安无事地踢球，生活依旧和谐。和谐，卡卡喜欢这个词，就跟他一层不变的笑脸一样。而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不过就是被拒绝，之前也发生过几次。没什么不同，我时常这样安慰自己。好吧，或许还是有所区别。毕竟这个拒绝我的人，我得天天和他打交道，问候着，一起训练，配合踢球，进球庆祝。从某种程度而言，这就跟例行公事一样，平淡，平淡，平淡。而这，就是生活。我的生活，不是电影说散场就散场，不会因此而结束，地球不会因此而停止转动。我得向前看，或许前途一片灰暗，兴许我可以换一条道道。

　　然而，当我把一切都看得简单的时候，他却又跳了出来，窜进我的视线，给我一点温暖一点期望，给要熄灭的火焰添点柴火。或许，也是由于这样，我们才总有纠纠缠缠都不完结的故事，到头来搞得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我们一前一后开着车行驶在公路上，红灯亮起的时候，他就停在我的右边。我的音乐突然停了，他的电话响起。我偏过头，隔着两块玻璃，遥远的距离，模糊的视线，都能看清他面上的专注。电话接通了，他的嗓音便在耳畔蔓延，我们互相凝视着，他的脸仿佛就在我的眼前，手能触碰到的距离。

　　“绿灯。”

　　我看向前方，直行，而他，右拐。谈话还在继续，两个人却一直在沉默。许久，他叹了口气。

　　“Ricky，这……”
　　“Cris，我一直在想，我以为这么短的时间，你对我的感情或许不会有多深，对你来说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或许，你……”
　　“我不想听，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我说得一点都没错，对吧？”
　　“恩，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你就是这样，你这样让我根本没有向前的信心。”
　　“Ricky，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以为，强烈的悖徳感能抑制我的冲动，我……”

　　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的手却止不住颤抖，把车停到路边，静静地趴在方向盘上，听着卡卡的声线时有时无地从耳塞里传出。那个时候，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我一直不停地奔跑，跑到双脚都失去知觉。这就像一个沉重的包袱，稳稳地压在我的双肩上，也注定今后的岁月都要在压抑和苦闷中度过。

　　“Cris，你说我要怎么做？”
　　“我不是你的主，无法指引你。”
　　“你确定？”

　　他的声音充满了失望，我甚至能想象出那张因愁苦迷茫而变得扭曲的面容。而我，却不敢兴奋地告诉他，从此以后要和他甜蜜地地下情。我能感觉到这背后的含义，这不仅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开始，还是一个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的爱情。我甚至不敢确定是否能够承受得起这段感情的重量。

　　“我就知道你会退缩。”

　　忙音响起，接着便是熟悉的旋律。我跟着节奏一路哼起，眼角挤出水来，一滴一滴地落在方向盘上，湿润了我的掌心。

　　那时的我，是如此的怯弱，怯弱到只敢表达，害怕回应，怯弱到只敢煽风点火，却没有收拾残局的胆量。然而，卡卡不一样。也是那时我才明白三岁的差距，居然是男人和男孩的差距。

　　他坐在我的门口，失落地期望地抬起头。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的头发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一片，搭在额前，显得有些傻气。

　　“你哭了。”
　　“我没有。”
　　“爱哭鬼。”
　　“我没有。”
　　“好吧，沙子眯了眼。”
　　“Ricky，对不起，我……”
　　“Cris，你知道吗，人，有一样东西怎么也不会改变。”

　　他走到他的跟前，想要把他从地上带起来，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碰他。

　　“一个人可以改变任何东西，长相，住所，家庭，女朋友，宗教，上帝，但是有一样无法改变。Cris，他无法改变他的激情。”

　　他说着，他的脸上居然荡漾起向往的微笑。那是一种我从未看过的笑容，他回过头来注视着我，阳光下，他果真的如天使一样美好。

　　“Cris，你就是带给我这种感觉的人。”

　　一瞬间，我晃了神，着了魔似的俯下身吻他，被他一把推开。

　　“混蛋，我们在外面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开了门，让进去，把门带上。我刚刚回过身子，就被他抵在门上，头颅重重地和金属门来了个亲密接触。然而，一切都显得那么不重要。卡卡濡湿的唇覆在我的脖颈上，粗重的鼻息一缕一缕地在耳边徘徊。

　　那天下午，我们一直都在接吻，从门前到沙发，从沙发到卧房，从卧房到厨房，从厨房到客厅。晚上，他没有留宿，淡淡地在我的脸上啃了一下，便消失在我的家门，和他来时一样温文尔雅。

　　第二天早上，我的嘴巴肿了起来，我心虚地跟教练撒了谎，翘掉了训练，计划到附近的健身中心里拼命地练习。还没走近，就看见卡卡的身影，他的唇瓣也显得有些厚。于是，心虚地没敢进去，无奈地回到了家里，窝在床上做了几百个俯卧撑。

　　“梅苏特，我还要喝这个果汁。”
　　“我去给你另外拿一杯？”

　　□□正准备站起来，卡卡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手里握着一杯果汁。

　　“我这里有。”

　　我点点头对他表示感谢，朝杯子抬起手。然而，这简单的转换仪式却突然出了意外，杯子在即将转到我手里的时候跌落，在桌上摔得粉碎，果汁浸湿了一片，顺着桌沿，恰好倾泻在我的大腿上，顿时一阵凉意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