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林林》四夕草八刀

22、第 22 章

　　夜深，宫人已经入睡，而琉璃殿没像其他的宫殿有守夜的宫人，很静，无人阻拦。就如我做鬼那时一般，无人叨扰阻挠。
　　宇皈与我一同躺在床上，他睡得很香，浅浅的呼吸着，惹人怜惜。
　　次日清早，我朦胧醒来就发现宇皈睁着眼盯着我，眼里满是焦急，“仙女姐姐，你终于醒了，快起来，再睡，就误了时辰了！”
　　这天下太平，万事有皇上盯着，会误了哪门子的时辰呢？
　　“快快！”他再次用细嫩的手摇晃了我几下，“父皇昨天命宇皈和……”
　　听到皇帝宇存的名号我像打了鸡血似的清醒了，“和什么？”
　　只见他幽幽道：“和母后。”他蹙着眉，有点儿委屈的样子，“今日辰时三刻去骄阳殿暖阁。”
　　完了完了，皇帝宇存最恨不守时的人了，我连忙穿起那麻烦的衣裙，随手挽了个发髻拉着宇皈就往外跑。
　　眼见太阳真的已经照屁股了，我肿么还在睡觉呢？
　　跑到骄阳殿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陈达公公就守在门口，面色严峻，似是有担忧之色。
　　“皇后娘娘和大皇子终于赶来了，皇上今天心情不太好，千万得顺着皇上，别惹皇上生气了。”陈公公今日难得的好脸色在我耳边叮嘱了几句，开了门，深呼吸，牵着宇皈就只能大胆的往前走了。
　　皇帝宇存正在案前批着奏折，他略微的低着头，笔在右手上飞舞，或是蹙眉，或是思考，目光如炬。远远仰望，他确实似是个好皇帝。
　　这个国家算是国运昌达，百姓安居，朝廷内外亦是被他治理的分外妥帖，兴，百姓也并不苦，这着实就已经不易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儿臣叩见父皇！”
　　皇帝宇存让我们起来，我俩起了，却就是被搁置在他可以俯视的位置，等待着他的发落。宇皈自是一动不动，他自是怕那位父皇的，他是被冷落的皇子，一年到头能见上皇帝一面已经是不易，而皇帝宇存却每每还要给他脸色。
　　我从1数到了1000，又从1000数到了1，可皇帝宇存仍然在看着奏折，我偷瞄了一眼，那奏折一本一本确实很多，当个皇帝也是不容易的！
　　终于，在我已经忍不住要席地而坐的时候，皇帝宇存开口了：“朕听说皇后很会做面？”
　　我惊恐的抬头，对上皇帝的眼，又吓得马上低头。皇上的消息真够灵通的，就借了他御膳房那么一下下就知道了。
　　“皇上谬赞了，臣妾做的面哪有宫里的御厨做的好！”
　　又从1数到100后，皇帝再度发话了：“不吃又怎么知道呢？皇后可愿为朕亲自下厨？”
　　“臣妾当然万分愿意，为皇上做面乃是臣妾无上的荣幸！”
　　说了违心外加恶心的话，我终于解脱了。出了暖阁，又深吸一口气，他不会对宇皈怎么样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朝着御膳房方向走去，没走几步，陈公公便轻手轻脚的追上前来：“皇后娘娘，今儿个乃是皇上的寿辰，其他娘娘今儿个老早就送了寿礼过来，就差皇后娘娘您了！”
　　我这心咯噔一沉，早说不就很好，搞得现在如此被动。
　　一碗拉面很快就做好，加了点儿蔬菜，一个煎鸡蛋，最后放了点儿小葱。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端着面，跟在我后头，这会儿我倒有点儿做厨娘皇后的感觉了。
　　三碗面，大腕，中碗，小碗，围在檀木雕花圆桌前，皇上，我，宇皈。毕竟不能把自己饿着了。
　　又是等待，眼见皇帝宇存正准备拿起筷子吃时，宇皈趴在我的耳边悄悄的说了句话：“仙女姐姐，我还没漱口，洗脸呢？”
　　我尴尬的用左手扶头遮脸，我也没漱口洗脸呢？其实这有什么关系，没有任何关系的，总之不会死人！
　　我给宇皈一个鼓励的眼神，让他拿起筷子吃就是。
　　可他就用那无辜的眼神看着我，看的我心越发的虚了起来。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他的儿子第二天被我带，就被带得没时间漱口洗脸，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宇皈雷打不动的样子，我使劲向他眨眼，都开始翻白眼儿了，他都无动于衷。
　　“男儿应不拘小节，早起未曾漱口洗脸就不肯进食，实乃下策。要么你早起些，自己将该完成之事完成，这些小事何须等待她人助你。”
　　我觉着皇帝说的极对，可被他森森的目光给斜视也太难受了。
　　“要么你在刚刚父皇给你时间的时候争取完成，可惜你没能争取，只是自顾坐着，再次乞求他人。”
　　宇皈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坐起时刚刚比桌子高出一个头，就那么勉强的吃着，真是让人心疼。
　　“气节如若在不当的时候出现，那便是执拗。”
　　“儿臣知道了！”
　　“从今日起翰林院的孔大人教你学问，你且好生跟他学习，父皇会每日督查你的课业，每日辰时便来父皇这里。”
　　“是，儿臣一定好好跟着孔大人学学问。”
　　听着他们俩父子的对话，今日的皇帝，心情似乎没有陈公公说的那么差，声音语调虽不甚慈祥，但也不曾那么冷峻。
　　吃完收场，皇上夸了我的面做的好吃，说的比较文雅，就我这文化水平别说一时间，就算给我个三年五年怕也是对不上来。但但凡有人夸奖我总是高兴的。
　　牵着宇皈走向来时的那扇门，宇皈走的不快，像是决心要走出皇子的步调，我也只能依他，谁让他才是真正的皇子，而我只是个半路皇后呢。
　　等我觉着皇帝的视线不再灼烧我的脊背时，我才微微俯下头轻声告知宇皈今日是皇帝的生辰，我未曾当面跟皇帝祝寿，因为反正我与他不熟，无需那番寒暄，而宇皈却是他的儿子，毕竟血浓于水，是不同的。
　　那一瞬，我看到他水汪汪的眼睛泛起了涟漪，可他却没有回头，强装淡定的走着，就在我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的手突然被他用力紧了紧，拉了回来。
　　“父皇”
　　这一声父皇比之前的都响亮清脆，像是凝聚了很久才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的两个字眼。
　　“今日是父皇的寿辰，儿臣没有什么送您的，儿臣给您唱首生日歌吧！”
　　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眼神依旧冷漠，但嘴角却勾勒出淡淡弧度。
　　“祝你生日快乐！”第一句有些瑟瑟发抖，明显紧张。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简单的生日歌，四句一样的歌词，他唱的有些奶气，但童音的可爱却被无疑被他发挥到了极致，没有走调，非常完美的诠释！
　　宇皈睁大眼睛期盼着皇帝给他点儿反应，又紧张的看看我。太棒了！我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
　　宇皈面色兴奋的牵着我的手出了那扇高门，仅仅只是因为皇帝宇存对他点了点头。
　　不知这是皇帝的魅力还是父亲的魅力，总之它的力量很强大！
　　走出这骄阳殿，再次去探视了敬德，他仍旧昏昏沉沉的趴在那里，面色看着比昨日要稍稍好些，我亦放心了些。
　　而今日如此特殊的日子，陈达公公已经知会我今晚的工作任务了，不是很难，只是简单陪皇帝一家人吃一顿大餐而已。
　　岂料，尽管皇帝想低调，但皇帝的老婆们注定要好好表现，风中摇曳一般。
　　天在太阳散尽最后一缕阳光后就渐渐暗淡下来，偶有微风袭过，吹动这层层高墙里的生命力不得不旺盛的花草树木们，我当然也算是花草树木中的一员，在风的吹拂下也摇曳了一把衣裙。
　　今日与往日有所不同，大家伙儿围坐在矮质长形桌前，场面颇为壮观，好似一条蜈蚣，皇帝是蜈蚣的头，而嫔妃们两两相对而坐乃是蜈蚣的足，它有很多对足，在场的女人们完全与之足媲美，而它充满毒性的会咬人的头，对于皇帝而言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皇帝的左右两边分别是星妃和宸妃，宸妃妃的下位是月妃，星妃的下位当然是堂堂的没用的不招皇帝喜欢的我了。
　　蔚蓝色的素纱束腰长裙，将星妃玲珑有致的身材凸显的格外修长，她白皙的肤质也在纯正的蓝色下略带几分纯净，又带有几分妖娆，而在她头上晃动的，玉钗上的蓝宝石吊坠亦是如她一般星光璀璨。
　　再次感叹，她真是让人一眼见了就为之心动的女子！她似是宛在水中央，不敢走近，走近便是亵渎。
　　我的玄月一身素纱白衣，改不了的微微蹙眉，周身像是有淡淡月晕，如水婉约，如水清澈，如水般朦胧。
　　我欣赏着皇帝的每一位妻子，个个都很美，低头是美味可口的晚宴，抬头是美丽动人的女子，此生有此种艳福足以！
　　自顾给自己倒了杯淡酒，无色之酒在翡翠夜光杯里头显得异常的漂亮，一饮而下，淡淡醇香自内而外的散发，果然是好酒！
　　此时宸妃正在献舞，身段柔软，衣袂飘飘，她似是跳着外族人的舞蹈，时而热情奔放，时而含羞懦懦，一双灵动的眼眸像是在诉说她的悠长的故事。
　　又给自己斟酒一杯，酒顺着酒壶的尖嘴成弧线流至我的酒杯，突来兴致，闭眼，细细听着这酒流之声。
　　岂料，峰回路转，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张惶睁眼，九十度转头，碰上俞美人那魅惑众生的杏花眼，抛给我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
　　好吧，你赢了！我拿出方巾擦拭，湿的不多，幸而也不在关键部位。
　　拿起那还未满杯的酒，再次九十度转头，眼神迷离的看着俞美人，她惊恐的往后靠了靠，我阴险的一笑，扬起酒杯，她更是惊慌。我的嘴无声的一张一合，吐出三个字：不要怕。看着她作势要起身避之。我的将酒杯轻轻与她的酒杯一碰，一饮而尽，再没看她。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是故意的，而我如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但显得我这个皇后小气，到最后怕皇帝还是护着她。这么吓吓她，我反而更高兴！
　　我像是得逞一般又笑眯眯的啃了不少东西。
　　此时宸妃的舞蹈已经艳惊四座，只余众女子惊叹的目光了！
　　星妃的箫声起，悠远绵长的声音一出，霎时，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沉浸在那带着绵绵情深的曲调中，空旷幽静，丝丝入扣，不经意间就和着血液进入了心田。
　　这萧声不似往日，她幽静却不悲凉，她苍茫却不悲怆！
　　一曲终，众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皇帝望着她，相视一笑，带着无比深情。她款步而来，而皇帝宇存的目光始终相随。
　　最后，连玄月都献唱了，琴音和着歌声，婉转而动听，那声音如林间自在的百灵鸟般空灵。
　　我从不知道玄月的歌声如此好听，酒已过量，脑袋颇为晕沉，可这声音仿若进入了我缺氧的头颅，似是有氧气串流在脑际，越发的沉醉，但晕沉已然消逝。
　　“皇后可有为朕的生辰准备才艺？”
　　脑袋才不晕乎，被皇帝预存这句话又弄晕了，左手托着头，挡住脸，沉思！
　　前世今生，我除了装疯卖傻忍气吞声的才能外，别无他才，不是已经本色演出很多场给众位瞧了吗？
　　我用手狠狠的捏了大腿一把，撒娇道：“难道今早臣妾亲手给皇上做的寿面不算吗？”
　　皇帝宇存的脸依旧冷峻，我又捏了一把大腿，正欲再来几句恶心的，他却说了个“算”字。
　　见他如此回答，脑袋进酒的我更为得意，有些嚣张的气焰在体内升腾，开口又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呀！”
　　骤然，气氛尴尬。
　　更为尴尬的是，皇帝宇存牵着玄月的手吩咐他的众老婆们现下去独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