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伤心早》唱晚

4、第 4 章

　　我习惯性地在他入睡后凝睇着他，偷偷地、安静的、淡淡的甜……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突然睁开，澄亮的瞳孔瞬间投射出笔直的视线，和我的视线交叠，落在我的瞳孔里。我眼睛一闪，心跳的无以复加。一瞬间如同被灯光照的无处藏身的小偷般，无地自容。
　　半个身子趴在桌上的他撑坐起来，带着诡异的笑。
　　我只恨不得有个地洞能让我钻进去，偏过头暗自啐了自己一口没出息。
　　奇怪的竟然是，这件事过后，我们的关系竟然缓和了过来，开始恢复正常的外交关系和同桌情谊。只是谁都绝口不提谣言和那天中午的事儿，仿佛一切重新开始。
　　黑板上倒计时的牌子上数字一天比一天小，60、59、58、57……每天过的跟打车轮战一样，我们那一块好在有顾子贤和邓瑞鑫两个活宝，加上我和橘子都是性格外向型，容易热闹起来，所以即使在被压的最惨烈的日子里，也没断过笑声。
　　我走进教室，看到黑板上比昨天又小了一位的数字，心不自觉往下一沉。顿时间，舌头觉得干涩，午饭吃的鸡翅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教室里，又只有我和顾子贤，空荡荡的。
　　这就是住得近的好处，来去方便，从家里走到教室，跟在教室来回两趟厕所差不多，到的总比别人早。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一个睡大觉的为什么也总来这么早，躺在家里的大床上不比教室又硬有小的木桌舒服？
　　我悠悠的看书，可能是刚吃饭的原因，脑袋有点晕。顾子贤自顾自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我想起口袋里兜了几块核桃糕，递给他两块。
　　午后的温度变的很高，高的超出了这个季节的平均印象，我向来是个冻死鬼，另可热死，不可挨冻的人，衣服不免穿的多，觉得身上有些发烫，我拧开水瓶咕隆一口。
　　热气容易让人变得躁动，然而那些不知道趴在哪里享受清凉的蝉却不肯放过在被阳光照得锃亮的教室里躁动不安的我。
　　黑板上的数字，吱吱呀呀没有任何韵律的蝉鸣，胸口堵了一口气，压抑、沉闷。
　　“你不是喜欢我吧？”顾子贤蓦地开口。
　　我一口水在喉间被一口气呛得下不去又上不来，脸都呛了个通红。他用大力在我背上一拍，胸口震动，身子一侧，水全喷了出去，眼睛都呛湿了。
　　他似也被我吓到了，拍着我的背，脸上不无慌乱：“没事吧？”
　　我用力舒了几口气，拍着胸口缓解我抽紧的肺部和神经。
　　“你……你自恋也就算了，别害我啊你！”我没好气的说，用嫌恶掩饰内心的慌张。
　　他淡笑：“我只是随便问问。”继而得意的坏笑，提高了声音，“我这么有魅力，以前的女同桌好多都暗恋我，我都被追烦了，你可千万别喜欢我才好。“
　　“去你的，别自恋了，我可是要去大学里找青年才俊的，才不会一颗心扒这儿呢。”我冷哼。
　　“那就好。”他语气仍是淡淡，语毕趴下就睡了。
　　很多年后，我都依旧想不清楚，顾子贤突然问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心态？
　　他是自顾自的睡的清闲，我心里却如同灌了铅，半瓶水拿在左手中，右手捏着的瓶盖怎么也旋不上去，好端端的右手一滑，盖儿竟掉了下去，脸上火辣辣的。我弯下腰去捡，一低下去，眼底就湿了。
　　眼泪不争气的还是掉了出来。
　　我在心里狠狠教训自己：宫月，你要有出息，哭什么？又没人给你脸色看，又没人打你骂你的，你抽的是哪根神经！
　　我把头埋的低低的，不敢直起来，怕被人看见。
　　挥手用衣袖擦去眼泪，坐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书看，不敢抬头也不敢四顾，怕有人进来看见我湿着眼睛，更怕，他看见。
　　我又开始害怕，害怕他发现我努力掩藏的秘密，害怕他翻出来嘲笑我。我把自己整的比以前更疯狂了，不仅跟他闹的欢，跟周边其他同学都玩的热火朝天。可只要一消停，浓重的阴郁却抵挡不住的笼罩下来。橘子一度怀疑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以至于压垮了脆弱的小神经，情绪波动诡异的大。
　　以前，我的世界里只有顾子贤，说小话的只有顾子贤，抬杠的只有顾子贤，下课一起去买杂志的只有顾子贤，从来不看球赛的我一去篮球场也只为了顾子贤……现在，我会撇下他跟橘子他们下课去操场拼羽毛球，杀的满头大汗，会跟邓瑞鑫玩最白痴的游戏——赌下一个进教室的人先进门的是左脚还是右脚，跟俞爱数学课上偷偷地讨论老师有几天没洗头了，然后看着从老师头上飞下来的雪花笑的面目狰狞……
　　我也跟顾子贤说话，只是越来越少，我坚信，我不是喜欢他，只是习惯他。习惯这个东西，它既然能养成，就能把它消灭！
　　所以我现在不要习惯他了，省的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