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承诺》雨.霏

10、(十)

　　* * * * * * * * *

　　无聊真的可以激发出人的一些潜能。

　　韩肖儿越来越相信这句话，这三天，她成了这栋公寓的探索者。

　　在一个诺大的空间里，每天除了三餐外，几乎就她一个人。左影则是在三餐后，直接关进他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吁——”

　　长长叹了口气，韩肖儿躺在沙发里，正想着这栋公寓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她没涉足过的。

　　顶楼，第一天就有半天在上面过的，洗了一个下午的日光浴；书房，还没待上一个小时，就气闷的逃了出来；大小房间，都已观光过了；客厅，每天有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这里，连角落里有多少灰尘都知晓；厨房……

　　韩肖儿看看不远处的对她门户大开的厨房，随即打消了进去一游的念头，她还没有引火自焚的打算。

　　郁闷的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她又叹了口气。

　　“喀喀。”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一串细碎的脚步声朝她逼近。

　　韩肖儿兴奋的坐起身，以为有人来了。却在望及声源处时，失望又爬满了小脸。

　　贝贝一摇一摆地朝她走进，它的毛发有些地方沾上了水，湿湿的四肢在地板上留下一排脚印，它的嘴里似乎还叼着东西。

　　随着贝贝的靠近，她看见了它嘴里的不明物。

　　是一只贝壳，白色的贝壳。

　　她府下身，取下贝壳。

　　白色的贝壳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上面还有几粒残留的细沙，还有，一丝丝海水的味道。

　　走到落地窗边，望着远处的大海。

　　海浪不停的冲上沙滩，又退回海中，再冲上沙滩。

　　好漂亮的海浪，好漂亮的海滩。

　　可是……

　　她的神情黯淡了下来，未知的黑暗情绪将她笼罩。

　　“要出去看看吗？”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惊得掉了手中贝壳。

　　左影拣起白色贝壳，眼神专注地看着有丝慌乱的她。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她在干什么。

　　这些天，他一直待在房里，一是为工作，还有一个也是想避开和她相处的机会。如果不是杨叔离职，他可以安心的待在房间里，不出来。而这几天，他也发现了她很会自得其乐，他的担心似乎成了多余。

　　可是，她刚才失落的神情，叫他不忍。

　　“我……”

　　有丝畏惧，有丝希望。

　　左影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充满矛盾的眼神。他二话不说的，拉起她的手，朝门口走去。

　　她安静的跟着他，走出公寓，走向沙滩，走近大海。

　　海平面在她眼中渐渐放大，海浪似乎就要朝她袭来。她的手有些害怕的往回缩，脚步也有些迟疑。

　　畏惧正逐渐侵袭她的大脑，那些恐怖的另人窒息的感觉正欺上她的思想。

　　她想逃……

　　手上的力量阻止了她退却的脚步。

　　感觉到手被一支大手握着，手心的温度使她有片刻怔鄂。视线由手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一支大手，一身黑色的风衣，里面是白色的毛衣，围一条白色的围巾，长齐耳的黑色头发，刚毅英俊的样貌，最后，看到的是一双深潭似的眼睛。

　　“相信我。”

　　柔柔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像是被催眠般，她轻轻地点点头。

　　“看着海面，慢慢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天空中的海鸥，是海里的鱼，你可以自由的在海的周围活动，海不可怕，它是你生活的一部分……”

　　顺着声音的指示，她的心渐渐平静，海浪声变得不在凶狠，她觉得自己正走向海。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瞬间充斥着她的脑袋。刺眼的光闪过脑际，还有摇晃的世界，大量涌来的海水，不断下沉的身体。她想叫，却发不声音，想抓住什么，却力不从心。一片的黑暗朝她袭来，浑身的无助感，使她越来越害怕……

　　“不要，不要丢下我！”

　　闭着眼睛的她，突然喊出声，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肖儿，醒醒，睁开眼睛。”左影看她突然的变化，急忙摇晃着她的肩膀。

　　可是，韩肖儿像是陷入很深的泥沼中，怎么摇也摇不醒。看着她无助痛苦的表情，他心痛的拥住她。

　　“不会，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我握住你的手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原本闪躲他怀抱的韩肖儿，在听到他的话后，真的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渐渐张开双眼，抬头看着他，

　　“影……”

　　“那些都是梦，我就在你身边。”他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看着他，认真的看着他，接着紧紧贴着他的怀抱，因为害怕，也因为感动。

　　他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风，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害怕，她似乎产生了幻觉，不然怎么听到梦中的声音？

　　真与假，虚与实，她已分不清楚。

　　现在的她，只知道，他的怀抱是真实的。

　　听着他的心跳，觉得离他很近，这然她有中归属感。

　　海风越来越大，海浪也越来越凶，然而，沙滩上，两个相拥的人影，久久的，静静的，始终没有分开。

　　昨天也许太累了，她回到床上就睡着了，什么也来不及想。

　　现在，在熟睡之后，脑袋清醒了，思考的滑轮也开始运作了。

　　怎么办？每次遇到和他过分接近的事，她总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有点熟悉，有点眷恋，又有点害怕。

　　为什么，她常在他面前表现出另一个陌生的自己，可是，这陌生中却参杂着一丝熟悉，而又心痛？

　　思考得太多，头开始隐隐作痛，只要她停止去想，疼痛就会慢慢减弱。

　　也许，只是自己困挠自己吧！

　　躺在床上好久，却了无睡意。双眼暴露在空气中，望着窗外的世界。

　　接近中午，韩肖儿终于饥饿难耐地下楼找东西吃。她并不觉得没人叫她吃早餐有什么奇怪，因为，这些天，她都是自己饿了才起床。左影都会把她的早餐留在餐桌上，只是不叫她而已。

　　今天，却有点不一样。

　　餐桌上空空如也，没有发现她的早餐。

　　想拿个面包填填肚子，可是，却没有胃口。自己不是很饿吗？

　　奇怪中的韩肖儿，视线却飘向了儿楼左影房间的方向，很奇怪，心里竟有钟不安。

　　“中午了，他不下来准备午餐吗？”

　　走到他的房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再试了几次，还是一样。

　　手转动门把，韩肖儿蹑手蹑脚地走进光线阴暗的房间。

　　黑暗中，她模糊看见床上一团可疑的黑影。

　　“喂……”韩肖儿走到床边，用手指推了推那团黑影。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

　　“左影。”提高了音量，再叫了一次。

　　又一分钟过去了，那团黑影就像石头般，动也不动。

　　看着床上许久，韩肖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府下身，手慢慢地靠近他的额头。就在快要接触到时，原本应该熟睡的人却像是反射性动作般地，一手擒住她靠近的手，一手准确的掐住她的脖子，睁开的眼睛变得锐利，即使是在阴暗的环境下，也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像是认不清人似的，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

　　“影……”脖子和手上的力量使她感觉到疼痛，可是使她出声的，却是因为他身上传来的滚烫的温度。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的眼中找到了焦距。

　　“肖儿……”看到了因一时缺氧而憋红的脸，他赶忙收回手，懊恼自己伤害了她。他疼惜的用双手捧住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

　　全身紧绷的神经在瞬间放松，大量的昏眩和无力感快速的将他包围，连吐出气息也变得粗嘎。

　　“影，你的体温好烫！”

　　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安心，他放弃抗拒昏眩，任自己昏睡在她怀里。

　　似乎在最后一刻，听到了她急切的呼唤。可是，他却带着微微的笑痕，进入梦乡。

　　在有着温暖光线的房间里，有一个忙碌的身影，不停的晃来晃去。阳光透着落地窗，跳跃在房间的地板上，微风也由打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淡蓝色的窗帘在风中摇摆。

　　隐隐约约中，听到一些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左影困难的睁开双眼，看着昏暗的房间，望望窗外，已经是晚上了。他想起身，可是头还是沉甸甸的，而且全身酸软无力，只是坐起，他就已经花费了全身的力气。

　　有些气喘的他，坐在床上良久，他闭着眼，想等那股昏眩感慢慢散去。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韩肖儿端着餐盘进来，正好看见左影闭着眼坐在床上。

　　“你醒啦？我还想要叫你起来。”韩肖儿将餐盘放在床边的矮柜上，探手拭左影额头的温度：“恩……好象没有那么烫了。”

　　左影一直等到晕旋退去，才睁开眼睛。正巧看到韩肖儿坐在他面前，手还抚在他的额头。

　　“你知道你发烧到几度吗？39度诶！真担心你的脑子会不会烧坏了。”韩肖儿放下手，自顾自的说着：“还好，烧退了下来。”说完，就转身走向了浴室，接着很快有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条湿毛巾。

　　“用毛巾擦擦脸吧，会舒服一点。”

　　看她这样照顾人的动作，左影不禁觉得奇怪，他记得她一向都是那么的笨手笨脚，怎么会……

　　正想着，他的答案就已自动浮出水面了。

　　只见韩肖儿从口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还一边翻一边念念有词的说：“哥哥电话里是说什么呢？醒来是不是就可以吃东西了，还是等等在吃？”

　　望着她手中的小册子，那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大致知道了原因。左影眼光温柔的看着她，眼中竟有湿润的感觉。

　　“哦，找到了……”看完册子，她将它收好，放回口袋：“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我熬了小米粥哦。”

　　这才想起她刚刚端了餐盘上来，顺着她的视线，他看见了餐盘上，一碗小碗的小米粥，上面还有几截葱花。虽然，颜色是不怎么好看些。

　　“你……”他的喉咙发紧，想说感谢的话，却只有沉没。被她这样的关心着，心里暖烘烘的。

　　也许，生病的人特别脆弱吧，他今天很容易感动。

　　“我今天没有把厨房烧掉，只是……”韩肖儿以为他记得上次她说的话，急忙摇着双手澄清，但是，想起厨房的惨状，她不免有些心虚：“只是，我摔烂了一些东西。”

　　韩肖儿低着头，就像个认错的小孩，但是却没有等到挨骂的声音。反而，

　　“你的手？”左影抓住她的手，几个手指没一处是完好的，可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一股火瞬间冒了上来：“谁叫你擅自去厨房的，伤到了手，还该死的用水冲冲就假装没事了，你这傻瓜不知道痛吗？”

　　“我没事啊，也不是很痛啦！你要不要吃一点？”虽然被吼，可是她却感觉得到他粗鲁中的关心。

　　试图抽出手，可是却动弹不得。

　　“先涂上药，伤口还在流血。”看着泛着血丝的手指，他又心痛又生气。

　　“可是……”

　　“药箱在卫生间里的柜子里。”

　　绝对命令的口吻。

　　韩肖儿看了一旁快要凉掉的粥，还是认命的走向了卫生间。

　　“啊……”轻轻的痛呼出声，韩肖儿疼得想缩回自己的手。刚才还不觉得痛，可是，现在，他帮她上药时，却这么痛。消毒水由伤口渗进肉里，一阵阵的刺痛传遍全身。

　　左影握着她的手，用嘴轻轻的对她的伤口吹气。刚才还说没是，现在知道痛了吧？

　　韩肖儿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手上有一丝丝的凉，又有一丝丝的暖。

　　他认真的包扎着她的每一个伤口，他的眼神好温柔，她不禁看得有些呆了。发觉脸颊渐渐升温，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好了。”

　　她从害羞中回神，他还在生病中，自己还在想什么啊？有些懊恼的敲敲自己的脑袋。

　　左影及时抓住她的手，发觉她真的有自虐倾向。

　　“我饿了。”

　　“啊！”韩肖儿想起了那碗粥，她急急端到他的手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欲将粥拿回来。

　　“就这样吃。”左影一个闪身，碗还在他手里。

　　“可是已经冷了。”

　　显然，抗议无效，意见保留。

　　将空碗交给韩肖儿，左影的精神好多了。

　　见她端着餐盘要出去，左影又出声了：“不许再碰水。”意思就是，不准她洗碗，也不准清理厨房。

　　“哦。”韩肖儿乖乖的点了头。

　　很快，不到五分钟，她就回来了，手里端了一杯水，狡黠的眼神似乎在说：“我这样不算是碰了水吧！”

　　左影知道她是故意跳他文字中的毛病，嘴角翘了翘，不出声。

　　吃了药后，瞌睡又渐渐来袭。

　　左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他还需要休息。

　　看他不再通红的脸，她安心的嘘了口气。想要起身，手却被他抓住了。

　　“去哪？”闭着的眼睛再次睁开，盯着身边的人。

　　“我下楼……”

　　“不准。”独裁的握住她的手，不听她未说完的话。他以为，她又趁他睡着时，到厨房去。

　　“可是……”考虑是不是要和他说明原因。

　　“不要吵，我想睡觉。”呢哝的说完，左影真的睡着了。

　　她看着熟睡的他，不忍心吵他，果真乖乖的蹲坐在床边，看他的睡脸。

　　睡着的他，还是可爱多了。

　　弯起嘴角，她也渐渐睡着了。

　　睡梦中，他一直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开。

　　月光洒进屋里，将两个熟睡中的人包围。星星也都隐没到了云层中，以免吵到他们。

　　夜，很静……

　　晨曦的阳光照近房间。

　　床上，韩肖儿似乎是作了好梦，嘴角是上扬的弧度。

　　一旁，左影侧着身，躺在她身边。

　　他一手撑起头，看着睡梦中的人。

　　其实，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因为白天睡多了，他半夜就醒了。

　　看见趴在床沿的她，他的眼中是温柔的。轻柔的将她抱上床，替她盖好被子。

　　明知道要远离她，明知道是这样。可是，这样的她，叫他怎么忍心将她推开。而且现在，他，已经没有推开她的勇气了。

　　抚着她的脸，他有了一个决定……

　　像是受到打扰，韩肖儿伸伸懒腰，睁开双眼，笑着对眼前的人道早安。

　　可是，怎么觉得哪不对劲。紧接着，她的笑容在脸中渐渐僵硬，瞬间从床上坐起。

　　“你怎么在……不对，我怎么在你床上？不是……”

　　左影坐在她对面，拍拍她的脸，替她解答。

　　“因为看你睡的不舒服，所以我抱你上床睡；又因为我是病人，所以也必须得睡床上。”

　　他说得一脸平静，可她却听得情绪激动。想到和他一起睡了那么久，她的脸就像是烧着了似的。

　　害羞的急忙爬下床，韩肖儿脚一着地，就猛的站起，却一阵晕旋使她站不稳。

　　是左影抱住了她摇晃的身子。

　　“怎么了？”问着的同时，左影用额头抵着她的，试她的温度，该不是她被他传染了吧！“没烧啊？”

　　“不……不是”，韩肖儿被他亲昵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是因为，我昨天都没吃东西。”

　　“什么？干什么不吃东西？”难怪会头晕，血糖太低了。

　　“不是不吃，是，没时间，你昨天都不许我下楼。”低低的声音由她低垂的头下传出。

　　“昨天干什么不说？”想起了昨天一直握着她的手，好象是他造成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了。

　　“你还没听我说就睡着……”

　　“闭嘴——”大声的截断她的话，真是他造成的。可恨，自己竟然没有关心她是否吃过了，他竟然忘了，她的三餐都是他准备的。

　　韩肖儿听话的住了嘴，却在心里面抱怨着，明明是自己的错，还要吼别人。

　　不过，看着他这有生气的脸，她还是开心的。但是，总觉得，他今天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是哪呢？却说不上来。不管那么多了，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明媚的阳光铺洒大地，太阳从海面上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