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朱丽叶》安谷尚

5、第四场

　　“听说数学老师很严格的。”
　　“是吗？我听说他的人很好，不过就是怪了点。”
　　“怎么个怪法？”
　　“听说啊，他……”
　　午时的凉风吹进课室，我趴在桌上睡觉，几个女生声音不大地悄悄说着话。
　　唉……无聊的上学日。

　　下午第一节课，简直是地狱。
　　红豆面包早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连沾在包装袋上的红豆馅料也被我偷偷地舔掉了。
　　那个脸上坑坑洼洼像月球表面、头发花白、一脸细长的胡子的数学教授在津津有味地讲着课，所有人都细心地听着，手迅速地在笔记上“唰唰唰”地记着笔记。
　　窗外的阳光明媚，但却有说不出的炙热。
　　风扇把我的头发吹乱了，一缕头发遮住了我的左眼，我望着铺满尘埃的书本发呆。
　　我的手握着笔，但却停在空中，动也不动。
　　血糖低得快死，我的脑连胡思乱想的思绪也没有。
　　一个人影靠近，脚声轻得像练了轻功。
　　“咳咳——”数学教授干咳几声，那眼睛从半月形的眼镜后瞄了我几下。
　　我没有察觉。
　　“咳咳——”数学教授又干咳几声。此时，整个班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叶厉邾同学，”数学教授开口，“第118页顺数第6题应该怎么做？”
　　脑袋忽然清晰了，我慌忙站了起来；手一松，笔在空中留下一道美丽的直线，“哒”的一声落在地上。慌乱地打开书本后，我木然地看着那道题。
　　根本就不是我的IQ能够解答的题目……
　　也绝对不会有我能解答得到的那一天……
　　“应该怎么去做？”数学教授又说了一句。
　　我用眼角扫了扫这个班，每个人都紧张地看着我，就好像一旦我说错话就会被人满门抄斩一样。
　　我有些心慌起来。
　　数学教授一脸平静地盯着我，胡子被风吹得飘起来。但我有种感觉，海啸来临前总是不会有任何前奏。
　　这气氛静得可怕，只听见风扇吹动书页的声音。
　　“那个……”我咂咂嘴，看着那一连串的数字就已经头痛起来，只好硬着头皮说，“9乘以9等于36……不对，应该是3加3乘以6除以2乘以8再减……”
　　“教授，她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让她算下去，就是到了世界末日也不可能会有正确答案的。”轻蔑的声音从右边爆出。
　　说得真对，知我者莫若此人也！我敬佩地向右看去，一个轻笑的人面出现在我面前。
　　头脑一下子醒悟过来，我斟酌着刚刚那句话，火蛇爬到我身上。众目睽睽之下，我一把扯住区幂洛的衣领。
　　“被我说对了吧。”区幂洛仍是一副轻笑的表情。
　　数学教授眨眨眼，惊讶地靠近，但却被我一掌推开。
　　我干脆地把区幂洛一把扯起来，然后一脚踏在他的椅子上，斜睨着他说：“你还不是高分低能的废物。”
　　我听见了女生的吸气声。
　　他的脸色变了变，试图挣开我的手。
　　我的手扯得更紧。
　　紧得可以把他的衣服破出洞洞。
　　“你们两个……”数学教授再次靠近，但仍旧被我一掌推开。
　　　“叶厉邾，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女英雄吗？”区幂洛嗤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说。
　　我愤怒地半眯着眼，手抓着更紧了。
　　课室中鸦雀无声，只有沙沙的被风扇吹起的揭页声和笔掉到地上的声音。
　　“至少我是英雄，你是狗熊！”
　　我一掌狠狠地拍在他的桌上。桌上的东西像春节的烟火一样飞向四周。
　　我和他相互敌视着，毫不退让。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仿佛只要有一点点星火，这里就可以成为废墟。
　　温驯的大象会有发怒的一天，火山也会有爆发的时候。
　　数学教授才刚刚走到这火山的边缘，就被我再一次出掌推开。掌风所到之地，产生一阵高温。
　　“喂，我说，你真的那么喜欢揪着别人的衣服吗？”他僵硬地笑着。
　　“你大可以放心，受伤的只是你，不是你的衣服。”
　　课室内产生了高气压，我们对峙着。
　　我坚信自己是最终的胜利者，从他那泛白的脸上我可以看得出。
　　我可不会输给你！
　　风扇无神地乱吹，一些雪白的纸片飞到半空中。
　　又缓缓落下。
　　落在我们中间。
　　宛如下雪一样。
　　穿过白纸，我看见了他闪烁的眼神。
　　带着怒色的闪烁眼神。
　　还有——
　　曾经很熟悉的闪烁眼神。
　　我一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也稍稍松开了。
　　“你们两个！”一只干枯的手把我的手我区幂洛的衣服分开。
　　我和他傻傻地把头转向同一个方向。
　　数学教授暴跳如雷地大吼：“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来！”
　　我们哼也没有哼上一声，就被人抓着脖子拖着去了。
　　想不到那个看起来干干瘦瘦的数学教授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我不由得暗暗感叹，人的潜意识可不是一般的可怕。
　　数学教授大步流星地走着。
　　下课铃刚好打响，B班的学生断断续续地走了出来，看到我和区幂洛，不禁掩嘴窃窃私语，有些人还指手划脚。我轻轻扭头看区幂洛，他的脸上已是青一阵白一阵。
　　相信我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是，牺牲小我的精神果然有效，他也算是接受到惩罚了！
　　忽然，数学教授停下脚步。
　　停得那么突然，害得我一头撞在数学教授的背上。
　　我从教授的后面探头向前看，一个女生站在教授面前。
　　她一头大波浪的长发懒洋洋地披在肩上，肤色雪白，嘴唇粉红。轮廓分明的脸上镶着一双美丽的蓝眼睛，眼神淡漠地扫了我一眼。她的身体不算高，但却纤巧。鲜绿的领带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举手投足之间，优雅之气不断逸出。
　　她的手中抱着一本书。
　　“教授，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呢？”女生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但眼神还是那么淡漠。
　　教授窜起的怒火一下子消失了，他松开手，手抚上自己的胡子。
　　我和区幂洛一个不稳，纷纷倒在地上。双双站起时，也没忘记狠狠往对方脸上怒视一下。
　　“呵呵，原来是艾路路。其实也没什么，这两个学生在我的课堂上捣乱，我想带他们到办公室教育一下。”
　　当他说到“教育”这两个字时，我吐了吐舌头。
　　等等……他说“艾路路”……
　　这个美女就是排在区幂洛之后的天才？！也就是艾伦的妹妹？！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蓝眼珠，不舍得离开。她的蓝眼能勾魂摄魄，让人心湖一阵荡漾。
　　如果我是男生，说不定我也会迷上她呢！
　　“原来是这样。教授，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呵呵呵，当然没问题。”教授没有理睬我和区幂洛，当然，一开始就已经没有理睬。
　　“请问这道题应该怎样解答？”艾路路打开手中的书，满是数字和符号的书页呈现在我们面前。我的脑袋一阵发烫。
　　“什么，这题是……原来你已经自学得这么深入了，你等等，让我想想。”教授稍一惊讶，然后端过书站在原地摸着胡子。
　　艾路路抬起头，向我们眨眨眼。仿佛是在说“你们快走吧”。但是她的眼神淡泊得可以捏出水来。
　　她是在帮我们吗？
　　我诧异地张张口，望向区幂洛。
　　区幂洛小心地看了看正苦思的教授几眼，然后会意地朝艾路路投去一个足可以煞死任何少女的笑容（当然我除外）。
　　艾路路无动于衷，她垂下眼睑，低下头，指着书上的一处，对教授说：“我已经解算到这一步，但之后不知应该再怎么做。”
　　我们偷偷向后退了几步。
　　数学教授似乎对我们的行动没有任何察觉，反而兴奋地对艾路路说：“对对对，就是这样，然后……”
　　我们疾速回到班中，才刚踏进门口，阮表浠忽然跳到我们面前，很可爱地把食指尖指在面上，说：“朱丽叶，罗密欧，你们终于平安回来了！”
　　“闪开！”我和区幂洛异口同声说，之后我们又狠狠瞅了对方一眼。
　　我用力推了阮表浠一下，阮表浠弱不禁风地往后倒退N步。
　　可怜的阮表浠……
　　可怜的阮表浠受了我一掌，又受了区幂洛一个虎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