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朱丽叶》安谷尚

4、第三场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家，连饭也没有吃就睡了。父亲担心地溜到房间对我问长问短，但却被我赶了出去。
　　清晨，在家中——
　　我站在门前，看着那个铜制门锁，犹豫着要不要开。手机械地扶了上去，轻轻扭动。
　　面前是光明的走廊，走廊的那头是电梯。我痛苦地走出门，手也痛苦地拉紧门。
　　但是门却纹丝不动。
　　再用力拉了拉。
　　门还是不动。
　　像是有什么力量和我的力量互相抵消一样。
　　我疑惑地向后望。
　　父亲穿着一套波浪烫边的米黄睡衣，倚在墙上，右脚叠在左脚前。右脚微弯，脚尖着地。他一手按在门上，一手拿着一朵貌似百合但花瓣却是菊花的花。花放在鼻前。双眼微合。
　　“邾邾。”父亲开口了，开口的那一刻，他张开眼睛，深情地看着我。
　　我惊讶地张张口，颈后冒出冷汗。
　　我惶恐地吞了吞口水。
　　“人生是充满波折的海洋，我们一定要战胜大海，找到正确的方向。邾邾，我知道你昨天一定过得不尽如人意，所以父亲我决定送上这一朵象征纯洁的‘合菊’，祝福你今天能过得快快乐乐，毫无遗憾地过完……”
　　我的母亲！这是祝福吗？！这完完全全就是诅咒！
　　我愤怒地瞪了瞪父亲，大力把门关上。
　　父亲的声音一下子被屏闭了，门微微振荡。
　　空气中也微微颤动着。

　　唉，糟透了，糟透了……
　　我看也没有看区幂洛一眼，和平地过完一个早上，
　　终于来到午饭时间。
　　“叶厉邾同学，你去吃午饭吗？”茹姚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露出温柔的笑容，说：“小姚，不用这么拘谨，叫我邾邾就行。我的父亲也是这么叫我的。”
　　“邾邾！”
　　茹姚似乎很开心，笑着点点头。
　　来到饭堂，我不得不感叹面前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居然会是饭堂。大门古色古香，窗是用彩色玻璃做成。近五米的天花板上，几十支水晶灯吊下来，散发着淡淡的黄光。绣着瑞丽图案的地毯一尘不染，桌椅都是极具弧线的最高设计。
　　但是一条人龙很不美观地成为饭堂的楚河汉界。
　　打饭的人龙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到尽头，而且还是喧哗乱哄哄的一片。
　　我和茹姚开始排队。
　　忽然，大门被人推开，带来一股骇人的压迫感，整个饭堂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饭堂门门口望去，我也木然地转过头。四周响起一片低低的窃语声：
　　“那个男生笑得好好看哦！”
　　“当然，那可是现任的学生会会长！”
　　“听说旁边那个男生是全省第一名！”
　　“真的吗？他也好帅哦！”
　　“还有还有，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是学生会新闻系的部长。”
　　“那个男生长得好可爱！”
　　门口处的人流分成左右两边，腾出中间的地方。三个人毫无顾忌地走着。一见到三人，我不由得瞪大了眼。
　　“咦？那不是朱丽叶吗？喂！朱丽叶！”三人中戴眼镜的一个高高地摆着手，朝我大喊。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越走越近，最后停在我和茹姚后面。
　　“你们好。”那个蓝眼睛也在微笑的艾仑对我和茹姚说。
　　茹姚红着脸拼命鞠躬，然后转了过去。
　　区幂洛瞅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我在心里暗暗冷哼一声。
　　戴眼镜的男生见我没有说话，笑着说：“对不起，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叫阮表浠。”
　　脑袋生锈般地转了转，我勉强从齿间挤出几个字：“我不是朱丽叶。”
　　阮表浠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不是朱丽叶那还有谁是朱丽叶呢。嘿，罗密欧，我说得对不对？”他用手撞了撞区幂洛的手臂。
　　区幂洛皱了皱眉，低声说：“我不是罗密欧。”他盯着我，我也盯着他，此时此刻，我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但是心中的恨意还没有到减退的地步。
　　艾仑笑了。阮表浠自觉没趣，说：“真是不懂幽默的一对。”
　　队伍很长，而且前进得很慢。时间在无聊中慢慢消逝，我忽然觉得，人生有太多的时间被浪费在无聊的事上。
　　后面那三人有说有笑，就像已是多年的老朋友。我有点怀疑今天是否高中的第二天，又或者他们三人是否在很久以前就认识对方。
　　终于看到那个透明的橱窗，一个穿着白衣服阿姨正辛勤地工作着。
　　茹姚买完饭，终于到我了。
　　我满心欢喜地靠到橱窗前的那一个小洞。
　　阿姨雪白的身影占据了我的视野。
　　“阿姨，有什么好吃的吗？”心中的一个气球正飘飘欲升，我快乐地说。
　　一个声音在我心底中呐喊：美味的午餐！丰盛的午餐！
　　“饭全卖完了。只剩下一个红豆面包，你要吗？”阿姨大汗淋漓，慈祥地看着我闪光的双眼。
　　“只有面……面包……”我的牙齿不断打颤，心中的那一个气球猛然被人刺穿，扑簌簌地直往下掉，掉到深渊，掉到暗谷。
　　欲哭无泪。
　　“嗯，要吗？”阿姨又重复一次。
　　我颤抖着手递过钱，从阿姨手中拿过那一个袖珍的红豆面包。
　　后面的人往前走去。
　　“全都卖完，不会吧？！”阮表浠一声惨叫，引来全场的怪异眼神。
　　我沮丧地站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面包。
　　试问一下，一个小小的红豆面包怎么能够补充给我一天足够的体力呢？
　　“叶厉邾同学，你怎么了？”带着轻蔑语气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我下意识地看着发声的人。
　　“什么什么？”阮表浠和艾仑好奇地看着我。
　　“是不是一个面包不够？”区幂洛嘴角浮上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无意识地握紧拳，皱眉看着他。
　　“体育优秀的人真好哇，胃口好；而我们这些用脑子行动的人就羡慕不来了，吃那么一丁点的东西也会觉得胃胀。真伤脑筋。”区幂洛仍然笑着，但再笨的人也知道话中有话，其实是在讽刺我。
　　他这是在记仇！
　　我多想此时有一支水晶灯能掉下来把他砸个头破血流！
　　“你说什么？！”我低吼一声，咬牙切齿地瞥着他。
　　饭堂人太多，我不敢声张。
　　小心谨慎才是上上策。
　　“请问一下，叶厉邾同学你的食量是不是很大？”
　　声音不算小，引起几个人侧目。
　　“他说‘叶厉邾’……”
　　“难道是全级体育第一的叶厉邾？”
　　几个人以手遮口，小心的说着话。
　　这根本就是以为我不敢动手，故意挑衅！太看小我了！
　　我把面包扔向区幂洛的面门，既快又准。
　　他怔了怔，身子不太灵活地转动。但还是来不及了，面包被扔到他的面上。
　　“咚！”
　　面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的面，直线掉到地上，曲线滚到我的脚边。他的面也留下了一个浅红的圆印。
　　气氛有些沉重。头上的水晶灯昏黄的灯光更使这气氛变得更奇怪。
　　他带着浅怒，眼神仿佛要把我活活烧掉。他的唇也微微张开，似要说些什么。
　　孙子曾经说过：先发制人，后发制己。意思是说，制服别人时一定要比人快，否则就会让人反过来制服自己。
　　我马上抢过话，佯装无知地大声说：“哎哟，原来全省成绩第一名的人也会被面包砸中。”
　　他的怒意更重了。假如这是一个森林，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变成荒漠。
　　一部分学生抬起埋在饭中的头，铙有兴趣地看着我们。
　　“你……”区幂洛怒冲冲地走近我，那惨青的脸色可知道他有多气。
　　我马上拔腿就跑，当然，我还不忘捡起地上的红豆面包。此地不宜久留，再呆下去只会使自己在危险中越陷越深。
　　“邾邾……等等我……”茹姚捧着饭盒，惊惶地跟着我跑。
　　区幂洛似乎也想追上来，但却被如潮水一般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饭堂内混乱一片。当然，与我无关。
　　　 我心安理得地回到课室，尽管肚子在搞抗议活动。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