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劫后新生 ...
-
今天是我拆绷带的日子,田妞一大早就准时来到,替我办了离院手续,然后我就听皮皮讲我不在学校的时候发生的故事,我从来不知道我离开的日子里,他们的生活也是一样绚烂多彩的,尤其是皮皮,当听到他接到田妞亲手送的小礼物的时候,他整个人欢快的像个猴子。我颇有点难过的想,今天可是我出院的大好日子,怎么跟皮皮要和田妞结婚的大好日子似的,过了好一阵子,就见大洋带了一束浓艳艳的红玫瑰来了,然后我就开始不住的打喷嚏,我数了数,大概有十三次。
田妞早就笑疯癫了,叉了腰,大嗓门就吆喝起来了:“大洋,你不知道坠子有过敏性鼻炎呀,对花粉很过敏的。”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我过敏的鼻子,最近我对脑袋是呵护过度了,怎么就忘了鼻子的问题呢,大洋站在那里一阵尴尬,做朋友也这么久了,居然连我对花粉过敏都不清楚,他自我解释道:“那个,我送给我一熟人吧,他也在住院。”说完,很自信的走出我病房,皮皮跟在他后面溜达出去了。
我追问田妞:“怎么,打算和皮皮正式开始了?你小妞终于茅塞顿开了,想清楚了,还是突然被皮皮的坚持不懈的精神打动了?”
田妞苦笑道:“也不是,上个星期兴致来了,看到有毛线大降价,就买了,本来想打件毛衣穿的,没耐性,就变成了打围巾,但是中间有几个地方又打错了,变成了几个小洞,而且一边宽来一边窄,觉得不好看,正好被皮皮看见了,见他很稀罕,就送给他了。”
我彻底崩溃了,这可是艳阳高照的九月,送条毛茸茸的围巾算什么事,本以为皮皮和田妞总算是好事多磨,磨出正果了,没想到到了田妞嘴里面就成了这么件事,我猜想如果皮皮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是不是自杀的心都要有了。
绷带拆完了,就见大洋灰头会脸进来了,一声不吭,皮皮笑得差点岔气,田妞一边为我收拾东西,一边问:“怎么了,这是?”
“刚才出去送花的时候出了点事情,也就是被人家误会了。”大洋讪笑起来。
“哦。”我和田妞异口同声应了句,也没有多想。
“详细点讲,是这样的,我和大洋捧着玫瑰花到处溜达,就看见一年轻漂亮的女孩,然后大洋提议把花送给她,我说好呀,反正坠子对花粉过敏嘛,所以我在门口望风,大洋进去送花,事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我就听见大洋在里面关照早日康复之类的,然后就见一男的阴着脸逼近我,我当时就在想这人怎么这么深沉呢,想也没想就说,我一最要好的朋友住院了,我们来看她,怎么了,那男人闷不吭声走了过去,不一会又回来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打量了我好久,然后就进屋了。”皮皮笑得趴在桌子上。
“问题是这样,我放下花就准备走人,结果出门的时候发现一个男人的脸阴晴不定,我也觉得奇怪,出门后和皮皮特地朝门牌看了下,这下子不得了,居然是妇产科,我又想起来那花不偏不倚是红玫瑰,这下子真是有理说不清了。果然,就听见房门被摔上了,然后那男人歇斯底里的喊叫——说,孩子是不是我的,是不是?”
话说到这份,我和田妞就算不明白也不可能了,我们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大洋是我们中间最能闯祸的。记得刚大一那会儿,我和田妞最喜欢在学校篮球场附近转悠,不为别的,就是觉得那个地方打篮球的帅哥比较多,刚好饭后有利于消化,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一片荒园子,学校还没来得及盖教学楼所以就荒在那里,园子里有十来棵野的桃子树,其实说实话,那小野桃吃起来酸涩难以下咽而且十个有八个都长有大得惊人的虫眼,实在不是什么诱人的水果,其实花个十元能在水果摊上买十来斤个大肥美的大红桃,我和田妞要的只是那种野味的感觉。然后我们就告诉了大洋和皮皮,大家因为初次尝试自己采摘果实,都显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幼稚和天真,本来说好够吃就好的,可是采得越来越多的同时,我们也变得贪心,带的四个麻袋全装完了还想装,我们正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就见手电筒直直的朝我们这边照过来,我和田妞当机立断决定撒手,于是带着四个沉重的麻袋向前冲,留下皮皮和大洋打掩护,现在看来,我们是对皮皮和大洋的速度过于有信心了,确切说,是对大洋太有信心了,所以当我和田妞美美的洗了澡,在刚才偷桃子被蚊子咬的地方涂完花露水后,乐滋滋的坐在田妞床上边看韩剧边啃桃子时怎么也没想到我们的大洋会垂头丧气在门卫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写检讨,更让人吃惊的是,大洋是我们学校一万米长跑记录的保持者。
桃子是被我和田妞瓜分怠尽的,一部分吃了,一部分当人情送了,还有一部分扔了,皮皮和大洋没有享受到任何福利,让我和田妞非常别扭的是,总有人追问我们那桃子哪里买的,言下之意是受了礼还嫌货色不够档次。当听说大洋为此写了检查并且差点处分的时候,我和田妞二话没说就决定先把罚款一百块给补上,然后好说歹说托孙老师帮忙求情,这事情就算是糊弄过去了,只是我们后来谁都不愿再吃桃子,想到那年的桃子就反胃。
出院的当天,我没有见到江楠,多少有些失望,我也没有见到雷列和雷阿姨,想到我生病的那几天,雷阿姨和雷列总是在傍晚来看我,心里还是挺感动的,还有他们带来的汤,味道绝对是无与伦比,还有我说不想再教雷列的事情,因为后来我知道救命恩人是雷列之后就改了主意,雷阿姨后来也没有提起,也就不了了之。
我顺利出院,皮皮又开始了他的口头禅:“坠子康复挺不容易的,不如大家出去吃一顿。”我还在想,是否我的康复能力这么让大家没信心,不就是破了额头吗,虽然没有狗的康复能力,我自认为还可以的。没想到公然出来反对的是田妞,田妞对皮皮动不动就请客的做法早就深恶痛绝,但是公然出来反对这还是头一次。
“不如去看场电影吧,海淀区剧院放映美国迪斯尼大片《人猿泰山》,听说很运动很刺激,很适合在床上闷了很久的人看,怎么样,去吗?”那能不去吗?去,当然去。
站在票台前,我们所有人都哑巴了,我们只顾得出来就忘了带学生证,其实学生证是有票价优惠待遇的,我们在门口好说歹说也没有用,田妞说自己有学校的饭卡,这话就提醒了我们所有人,我们都是记得带饭卡却不记得带学生证的人。可是那个卖票的说,我们就认学生证,不认什么饭卡。田妞气不过,说:“这年头,学生证到处都是,满大街都是□□的,想糊弄您很容易,但是没有人会去办张假饭卡的,您别看这满京城都是拿着学生证的大学生,可是没有真正饭卡的就是水货。所以,何必那么注重形式呢?”
本来还有戏的事情,被田妞的火暴脾气一掺和就等于彻底没屁了,我看着卖票的大妈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突然有点难过,我只好充当和事老说:“算了,反正是我请客嘛,别伤了看电影的兴致。”
我们这帮人就这么进了电影院,然后我们买了爆米花还有汽水,就被电影上那些动感十足的画面震撼了,我突然深深感觉到原来一个人在原始和远离尘嚣的气氛中可以这么活力和激情,然后黑暗中就听到皮皮发出感慨:“这么动感,滑冰似的在树上穿行,真不知道摩擦力这东西在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
我很喜欢片中珍妮和泰山的初次见面,那么纯净的见面,仿佛仙世隔尘,尤其是那两只属于人类的手交叠在一起的刹那,我看到这段居然眼里满是泪水,连我自己都觉得惊奇。我在属于自己的狭小领域生活了二十年,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还有江楠,这些都足以弥补我在家庭方面的残缺,然而,我渐渐大了,对于一直关注我的成长,亦兄亦友的江楠,我开始出现遐想,开始变得贪心,我认定了江楠和我是同一世界的人,以后的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可是不管我多么小心翼翼的维持,生活总会有缺陷,我和江楠的疏远就是开始。
看完电影,我们四个就回到了学校,我开始询问关于剧本修改的问题,大洋显得有些不自在,我开始意识到我躺在病床上的这几天发生了一些很不寻常的事情,虽然我无法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得气氛变得如此诡异。后来大洋结结巴巴告诉我:“安生的角色最终换成安然了。”我应了一声,也没有来得及多想,再去看剧本时,上面标记了很多删除符号,已经被从头到尾给删节修改得面目全非了。这个时候,大洋突然红着眼睛安慰我道:“坠子,别难过呀,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大洋掉眼泪,他在我心中一直是条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可是仅仅为了剧本和角色的事情就掉眼泪,也实在是匪夷所思。
“大洋,你真不是个东西,凭什么把剧本改了,连演员也换了?”田妞质问道。
“我是身不由己,真的,坠子,如果没有江楠,这场戏就没法子演。”大洋冲我很郁闷的说。
田妞拉着我的手就走,大洋连忙追上来,可是田妞没有给他机会,我和田妞大迈步向校门口走去。“田妞,我们缺一个演家明的,你能找来吗?”大洋在后面穷追不舍。
我正犹豫着和田妞继续走,完全没理会大洋在后面,在校门口田妞开始雀跃既而拉着我大步向前,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田妞兴奋的声音传来:“嘿,帅哥,那不就是理想中的家明么?”然而,我想努力劝阻她已经来不及,她已经挣脱我向倚在摩托旁的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子走去,望着陌生男子的背影,我心想,从此一良家男子要被田小姐拖上贼船了。我开始呼吸不畅,浑身哆嗦,就听那头田妞朝帅哥一阵猛侃,什么影视圈前途无量、最近当红艺人的八卦新闻,我就见田妞使出浑身解数在那里耍宝,硬是没见那人有什么反应,可是身旁已经走过好多个认识的同窗了,我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打算脚底抹油开溜,正在这时,田妞冲我清清嗓子:“我说,坠子,你怎么也不帮我说两句,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就在这时,田妞所说的帅哥转过了他神秘的面孔望向我,等我真正看清楚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听见他喊我:“咦,小华老师,真巧。”
“呵呵,真巧呀。”我不好意思地说,今天的雷列显得很阳光,他冲我笑的时候,我居然内心荡漾了好一会儿,我想肯定是今天阳光太刺眼的缘故吧。
“坠子你可真不是东西,认识这么个帅哥都不说一声。”田妞斜着眼看我,有点不高兴。
我看这丫头架势不对,只好把她拉远了点,小声说:“他就是我做家教那家的淘气学生,是个挺让人头疼的家伙。”原以为田妞会因此而理解我的良苦用心,谁知她鼓起的腮帮子突然瘪了起来,她用种羡慕的眼神看着我很感动的说:“换了我,这么漂亮的帅哥学生,不给我工钱我都愿意教。他长得好像北影表演系的呀,不进演艺圈对不起这天生的资源。”随后,田妞露出花痴模样,我下意识里感觉雷列那家伙全听到了,果然,当我回头时,他正冲我不怀好意的笑,我的脸开始发烧。
“我说,刚才讲了那么多演戏的好处,帅哥,你倒是肯还是不肯呢?”田妞冲着雷列一声狮子吼,连我也老老实实吓了一跳。
凭我对雷列那小子鄙视演艺圈的了解,还有他那不气死人不罢休的品性,我敢断定他是不肯的,一定不肯,而且在我面前拒绝我朋友的建议一定让他觉得很刺激。我正乐呵呵瞅着田妞对雷列吹胡子瞪眼,突然一声晴天霹雳响在我耳际:“那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呢?”
我发誓我从今以后对雷列这小子要重新认识再认识了,特别是他冲我贼兮兮的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他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参加这么一个他并不真正感兴趣的表演呢,正思量着,雷列突然靠近我,越来越近,当我明显感到呼吸急促的时候,他冲我挤眼睛悄悄说:“小华老师干吗这么看我,爱上我了?”
其实我当时是真的肯定了雷列那张漂亮的面孔,可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我决定彻底改变这个观点,他就算再帅气,也还是小痞子一个,所以我很生气的别过头去不再理他,田妞突然高兴的吹了声响哨,快步跑到校园里了。可是很快,雷列就追了上来,他表情严肃的说:“我以为答应了你朋友的要求,你会高兴呢,怎么这么生气?”
刹那间,我呆住了,这句话可不像是雷列说出来的话,我看着他发稍间被阳光映衬得金黄的发丝,突然眼前产生了一种幻象,那是在一个漆黑的小巷子深处,昏黄的路灯下,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紧紧抱着一个昏迷中的女子,他们在拥吻……
我本来已经忘记了这个曾经熟悉的梦境,可是在此刻不知怎的又想了起来,而且越发清晰和真实,更让我气恼的是这个让人尴尬的梦境却不是在遇到江楠的时候想起来,却偏偏是在碰到我最头疼的雷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