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秋风今又是》墨千竹

8、下山

　　清云涧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在邱小秋看来也是有滋有味，不比在凌霄山庄时的那般压抑。凌霄山庄坐落在凌云峰峰顶，气势恢宏庄严肃穆，整个庄园由铜墙铁壁围起，庄内处处有机关，就算是一只苍蝇也是飞不进的，再加上庄规森严，爷爷根本不让邱小秋到处乱跑，哪像在清云涧这般自在。
　　邱小秋年纪虽小，却也还孝顺懂事，爷爷生死未卜她心中自是担心，可担心又有什么用？她对裴凝紫那一帮人害怕至极，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对抗，虽然爷爷费尽心思保得自己一条命，可是那玉册到底还是让自己弄丢了……
　　邱小秋坐在筠中居前的石凳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桃花树发呆，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打听到爷爷的下落？那帮人又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害庄主伯伯？自己今后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找回玉册？难道就在清云涧一辈子陪着师父吗？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师父对我这样好，可是是不是太对不起爷爷了？
　　邱小秋叹了口气，小手伸向怀里掏出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正是那玉册摔落的一脚。
　　“看什么呢，说是要练剑却又在这偷懒。”
　　邱小秋回头一看，只见萧清还负手而立面露责备之色。
　　“师父！”邱小秋慌忙站起身来，双手背后试图隐藏手里的东西，师父一向严厉，此时自己偷懒免不了又被师父责骂一番。
　　“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就知道玩儿，这么不用功，如何学的好剑法？”萧清还皱了皱眉头。
　　“唔……师父……”邱小秋低着头撅着小嘴，不情愿的把手伸过去，只见一小块碎玉静静地躺在小手上，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有潺潺流水在那玉石中流动。
　　“这……”萧清还不由得一惊，这碎玉怎的如此面熟，好像在哪见过？“这碎玉你是如何得来的？”萧清还正色问道。
　　“这是我临走前爷爷塞给我的，要我好好保管，本来是一大块的，可是让我给摔碎了……”邱小秋抬起小脸，看到师父一脸严肃不由奇怪：“怎么了师父，你认识这碎玉？”
　　萧清还不答却反问道：“那玉是否成不规则的形状如书册般大小？”
　　“正是。”邱小秋甚为惊奇，“师父怎么知道的？”
　　“为师曾在某处见过与这碎玉质地纹路相似的白玉，也是这般晶莹剔透……你爷爷给你时可曾说过些什么？”
　　“没有”邱小秋摇了摇头“爷爷只说要好好保管，切不可丢失，可是……可是我没有保管好，被那裴凝紫夺了去，只剩下这一脚了……”邱小秋不由自责起来。
　　“这也不怪你，裴凝紫武功也算十分了得，就算你学上几年，功力却也是及不上她的。”说到这时只见邱小秋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萧清还将那碎玉递还给她，道：“此玉虽碎，但仍有用处，你要好生保管，切不可将这一块也弄丢了。”
　　“是，师父。”邱小秋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那碎玉，小心地将它放进怀里。
　　“师父，这玉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裴凝紫他们要夺这块玉呢？”邱小秋问。
　　“具体怎么回事为师也不十分清楚……”萧清还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低头沉思，他也只是曾经听人提起过，又恰巧见过相似的，但那也不过是匆匆一瞥并未仔细看过，难道这玉竟和那人有关？只是凌霄山庄怎会有此玉，而他又要这东西干什么？这一个个的疑问让萧清还十分不解，他有心退出武林，在清云涧隐居避世，本对这些个江湖事再无兴趣也毫不关心，而此时，那些他曾经尝试遗忘的过往却又渐渐浮现在脑海，他感到隐隐不安。
　　“师父……”
　　只听邱小秋轻声地叫他。
　　“怎么？”
　　“虽然爷爷叫我发誓永不会凌霄山庄规，但我还是想回去看一看，不知还能否找到我爷爷。”
　　看到邱小秋那急切又担忧的眼神，萧清还沉默，但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她：“为师曾去查探过，就在你刚来清云涧的那几日，不过整个凌霄山庄已被清理干净，见不到屠杀的痕迹，但我想你应该是唯一的活着走出山庄的人。”
　　一直不想，是因为心里存有侥幸，而现在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邱小秋霎时没了主意，心里一片空白，带回过神来，双眼早已充满泪水簌簌地落了下来，怎么也停不了。
　　邱小秋从小着爷爷一起长大，爷爷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现在爷爷不在了，天大地大却没有了依靠，小小人儿仿佛被抛弃了一般，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她买糖吃了，也不会在打雷时将她搂在怀里安慰她给她讲故事听，更不会有人用那苍老又温暖的大手拍她的小脑袋说“秋儿乖”。
　　邱小秋一直是个坚强的小女孩儿，就算跟人打架，被人骂是“野孩子”的时候她都未如此伤心过，而此时哭得却像个泪人一样，不住的抽噎。
　　萧清还叹了口气，将邱小秋搂在胸前，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柔声道：“秋儿不哭，还有师父。”
　　“秋儿不哭，还有师父。”不过短短的八个字，但在邱小秋看来那是她坚实的最后的依靠。邱小秋霍地抬起了头，揉了揉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师父……”师父那温柔的微笑就像阳光一般温暖，直直照进她心里。
　　“师父会一直陪在小秋身边，对不对？”目光中带着期许与渴望。
　　到底还是个需要人依靠的孩子，微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轻轻擦去了挂在脸上的泪珠，萧清还柔声道：“师父会一直陪在秋儿身边，不离不弃。”
　　说完连他自己也不由一愣，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温柔的回答“不离不弃”，眼前那一双灿若星子的双眸是那样的熟悉。
　　萧清还紧了紧拥着邱小秋的手臂，桃花树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相拥在一起，任花瓣随风飞舞，洒落一身，一切是如此温暖。

　　邱小秋虽然伤心，但并未想过要为爷爷报仇，临走前爷爷就吩咐过她只管保存好玉册，若爷爷没来找她，就当爷爷已经死了，再也不要回凌霄山庄。
　　邱小秋心知以现在的自己是根本无法对抗那些人的，只好快些学好剑法，将玉册夺回，也好追查出事情的真相，总不能叫庄上的那些人白白死了。
　　她于是一改自己偷懒的毛病，这几日一直在苦练剑法，破天荒的也没有抱怨那些难背的书。

　　只见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桃花树下一架一式地练剑，小手握着短剑生涩地挥舞着，虽然还是十分吃力，但一招一式已渐渐显露出她不俗的天赋。
　　这孩子果然还有几分学武的天分，萧清还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邱小秋，宽大的不合体的青衫穿在她身上，更显得那身影瘦小单薄，是那样的不堪重负。
　　“欲速则不达，学剑要慢慢来，边学边悟才能体会到剑法中的奥妙。”
　　邱小秋回头一看，不知师父是何时过来的，自己竟没有半分察觉，于是赶紧停下动作，向萧清还走过去，叫道：“师父何时来的，徒儿竟不知。”
　　萧清还微微一笑：“来了有些时候了，看你难得这样认真，也未叫你。”
　　邱小秋不觉脸上微微一红。
　　萧清还用袖口轻轻为她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道：“剑法的一招一式你虽然记得清楚，却不得要领，散花小剑讲究的是灵动轻巧，可你看看你自己的鞋子衣裳满是灰尘，可见你只注重了手上的招式，脚上的功夫却还没到家。”
　　邱小秋低头一看，自己的鞋子和衣衫的下摆果然是灰扑扑的一片，不由低头懊恼起来。
　　“剑法不比背书，只要记下来就好。招式总是会用完的，更重要的是将招式运用在无形之中，从而变幻出更多招式。无招胜有招才是剑法的最高境界，你可明白？”萧清还低头看她。
　　邱小秋不解的点点头：“无招胜有招……那……师父你看……”
　　“我看今日便练到这儿吧，这几日你也累了，你且收拾一下，为师今日带你下山逛逛。”萧清还道。
　　邱小秋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忽然欢呼雀跃起来：“啊，真的啊？！师父你真是太好了！”说着便一把抱住了他。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认真只不过是暂时的，爱玩儿才是真的，罢了，这几日便由着她吧，萧清还淡淡一笑，看着邱小秋蹦蹦跳跳地进了筠中居收拾东西。

　　邱小秋虽然在清云涧住了有一段时日了，但还从未下山看过。虽说以前在凌霄山庄的时候也很少下山，但好歹每个月厨房总会下山采办一次，这样邱小秋便有机会随厨房的总管郭叔到山庄外逛逛。
　　爷爷年龄大了，自然是不会下山去的，郭叔也是对她宠得不得了，任她疯疯闹闹也不管，所以下山玩儿的时候总是最开心最自由的。
　　而到了清云涧以后，师父管得比爷爷还严，她从未去过桃林以外的地方，她也曾经试着找找出去的路，，结果嘛……自然是困在了桃花林里，等着师父把她拎回去。
　　自己认为像迷宫一样的桃花林在师父看来根本不算什么，没过多长时间他们便走出桃花林，到了到了桃花林外围的竹林里。
　　若说桃花林里是一番祥和灿烂的景致，那么竹林相对桃花林则显得更加静谧。因为气候原因清云涧的竹子比外面的竹子长得更加粗壮，自然也是十分高耸。阳光透过层层竹叶穿透进来，抬头一看只觉的头顶一片金灿灿的，竹叶上的露珠也映着阳光闪闪发亮，林间也能偶尔听到窸窸窣窣的虫鸣鸟叫。
　　邱小秋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致不由得要赞叹一番，一路上“哇”声一片。
　　萧清还步伐轻快速度如风，邱小秋哪里跟得上，但又怕跟丢在林子里迷路，只好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还不住的叫道：“师父等等我……”
　　一夜之间便有了个小跟班跟在身边，萧清还还真有些不习惯，但却也渐渐放慢了脚步。
　　身子微微一颤，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地握住了自己的两根手指，也许是天气暖和罢，总是带着一丝冰凉的手却渐渐有了暖意，萧清还手微微紧了紧那肉嘟嘟得小手，将它包裹在手心里。
　　“师父，我们是要到山下行医救人吗？”邱小秋指了指他身上的药箱。
　　“不错，为师每个月都要下山一次，山下百姓本就生活贫苦，加之近几年战争不断，收成不好赋税又繁重，很多人都看不起病，为师一来是有事要办，二来也可以帮帮村子里的人。”萧清还本不欲将邱小秋带下山，只觉她近几日心情不好，边想着带她出来逛逛。
　　那日见他在桃花树下舞剑，邱小秋就渐渐对这个师父越发崇敬，此时更是满心崇拜，在她眼里师父简直是才华横溢无所不能，就像一个仙人一般，邱小秋扬起小脸，望着那俊美的侧脸，不由看得痴了，如果师父能常常笑一笑的话，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