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秋风今又是》墨千竹

4、死里逃生

　　裴凝紫和玄离镜哪里料想得到邱小秋非但没死，而且还福大命大地活的好好的。
　　原来那万丈高的悬崖下面正对着一碧深潭，这水潭到底有多深却没有人知道，只当它是很深很深的，因此邱小秋从高处掉下来倒也没事，只是“扑通”一声，溅起了几尺高的水花。
　　这深潭乃是连云山的泉水和雨水汇聚而形成的，池水碧绿清澈而且与山上的数十条清溪小河相连，邱小秋坠落深潭，便随着水流漂流而下。
　　邱小秋中了裴凝紫的一记玉冰掌，五脏六腑受寒气所侵，只觉得冷的厉害。
　　她恍恍惚惚的在水上漂着，有时意识还在，只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像被噩梦魇住了一样。她有时觉得自己在水上忽上忽下，有时又觉得自己好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里，她有时可以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好舒服，可有时又感觉自己像掉入了冰窟周遭刺骨般的寒冷。
　　邱小秋在水上漂了整整一天一夜，一直漂到了连云山脉的尾端。
　　说来也巧，她本该顺着主流河道一直漂到山下村落的小河边，哪知河中间有块大石头，而她又正巧一头撞在这大石头上，结果身子一偏便流向了旁边的小岔道。
　　这支分流本是十分幽静隐秘，极不易找，小河也不过就五六尺宽。只见河岸两边皆是浓密低垂的古木，将天空都挡住了，只有几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进来，那些枝条柔软细密得就像帘子一样，一直垂落到水面上。
　　这支流的河水不是很深，所以也不似主流那样湍急，邱小秋像一叶小舟在水面上缓缓移动摇摇晃晃。
　　邱小秋渐渐飘向深处，只见河道却变得越来越宽水流也越来越急，原来却是山间的其它小溪也汇聚进来。
　　过了一会儿只听流水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儿那流水声便震耳欲聋了。邱小秋若是醒着恐怕也要被吓死了，只见眼前赫然显现一条瀑布，周围雾气氤氲那气势雄伟磅礴，真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要说邱小秋也真是倒霉，刚从万丈悬崖上摔下来，现在怕是又要顺着千尺瀑布摔下来了。
　　不过她也真是好运气，虽然是摔得头晕目眩，骨头都要摔散了，但好在还留着一口气。
　　邱小秋被冲到了岸边，五脏六腑像是快要裂开了一般，周身更是疼痛，不知骨头又摔断了几根？
　　她不知道在岸边躺了多久，只觉得身子底下的鹅卵石好硬，而自己又好冷，她想睡又睡不着，想醒又醒不了，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就在她精神恍惚，在睡着和醒着之间挣扎时，她感觉到有人走过来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她便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抱起，她的头靠在那人的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那胸膛坚实又温暖，有一股暖流从邱小秋的后背流入渐渐扩散到她的全身，不一会儿她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当邱小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小河边了，而是在……
　　“我在哪儿？”邱小秋霍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她环顾四周，是间朴素雅致的竹居，厅前挂着幅竹匾上面写着“筠中居”字体娴雅却不失沉稳，而她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洁净的竹床上。
　　“清云涧。”只听吱呀一声，一人推门而入一只手端着碗药站在邱小秋面前。
　　邱小秋不由看得痴了，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呃……男人。
　　只见那人虽然一袭粗布青衫却掩饰不住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超然气质，他长相俊美却不张扬，剑眉入鬓，一双凌厉的眼睛犹如夜般漆黑深邃，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一缕黑发拢在脑后用木簪随意束起，其余的直披肩背。他虽然一副书生模样，但却英气逼人，丝毫不失男子气概。
　　四目相对，那青年公子也微微一愣，有片刻间的失神，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闪过眼底。
　　那公子将药递给邱小秋道：“把它喝下，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还需要多静养些时日。”
　　只见那端着药碗的手十分修长好看，指节突出又显得十分有力。邱小秋哦了一声慌忙接下碗，咕咚咕咚地便把药给喝了。
　　那公子接过碗面无表情地说：“你身上有八处骨折，手臂最为严重我已经帮你接好，你不可下床走动，好好休息。”接着转身便要走出门外。
　　“嗳……等等……。”邱小秋急忙道。
　　“还有何事？”却见那公子头也不回地站在门边冷冷问道。
　　“我……我叫邱小秋。”邱小秋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双手绞着被面。
　　那公子却什么也没说，邱小秋斜着头偷偷地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也不知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不知怎的她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许希望他能留下来和她多说几句话。
　　只可惜，那公子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走出门外顺手将门带上。
　　邱小秋嘟着嘴，心里有些失落。
　　“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她气呼呼地扯过被子躺下，眼睛定定地看着床帏的一角，心想这人真是的，怎么像一座冰山一样，一句话也不愿多说。想着想着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那公子还是一副冷冰冰地模样来送药，只是还多端来了一小碗清粥。
　　他刚一进门，邱小秋便像小狗一样地嗅着，“哇，好香啊！”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也不管身上的伤还疼不疼就跑到桌边，一屁股坐在竹凳上。
　　那公子看她一副馋猫的样子，口水都快要流到桌面上了，无奈道：“你先把药喝了，你伤势还未痊愈，只能吃一点流食。”
　　邱小秋二话不说一股脑地把药全都喝了，接着便迫不及待地端着那碗粥对着碗轻轻吹气，好像恨不得马上把粥倒进肚子里，那公子实在看不过去了，急忙说道：“你慢点喝，小心烫。”
　　邱小秋“唔”了一声，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哇，真好吃。”邱小秋咂咂嘴，只觉得嘴里一阵香甜滑腻，是花的香味还是蜜的甜味她也分不清楚，不要说她已经几天没吃东西，就算以前在山庄里她也没喝过如此美味香甜的粥。
　　她紧接着又喝了一大口，口齿不清地说：“恩公啊……这是你自……自己做的吗？”
　　那公子微微点头，看着邱小秋的吃相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恩公，你手艺真好，我以前觉得山庄里的尤师傅做饭已经够好吃了，今天吃了你做的粥才发现以前吃的和你做的完全不能比。”邱小秋舔了舔嘴，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住在凌霄山庄？”那公子问道。
　　连云山脉横跨地界虽大，山峰众多，但因山峦陡峭险峻，建在山上的庄园却只有凌霄山庄一座，那公子当日在河边发现邱小秋时也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从上游漂过来，今日听她所言才确信她确实是凌霄山庄的人。
　　邱小秋听他既然问了自己也无意隐瞒，便把凌霄山庄灭门一事和自己是如何掉下山崖的细细与他说了一遍。
　　“我临走时爷爷还说叫我永远不要再回凌霄山庄，要不是爷爷我早就死了，只是不知爷爷现在怎样……”说道这里邱小秋满面哀色，这么多天过去了山庄里的人想是凶多吉少，爷爷说不定也已经……想到这里她不禁簌簌掉下泪来。
　　那公子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你爷爷可有对你说那些闯入凌霄山庄的是什么人？”
　　邱小秋摇了摇头：“没有，我只看见那些人大部分身穿黑衣，还有一个身穿白衣脸上罩着奇怪面具的人，呃，在还有就是把我推下山崖的紫衣女人。”
　　“那紫衣女子可是叫裴凝紫？”那公子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却已十分笃定。
　　“就是她，就是她，她是个女魔头，不但杀人不眨眼而且……而且还……”邱小秋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一想到裴凝紫她就忍不住害怕的浑身发抖。
　　“看来是他们没错了，只是，他为何要灭凌霄山庄满门？”那公子喃喃自语，那日看到邱小秋是被玉冰掌所伤便已猜到几分，现在更加肯定那些人的身份。
　　“恩公，你认识那些人？”邱小秋惊奇道。
　　那公子依然低头思忖着没有说话，邱小秋双手绞着衣服的一角，用眼角偷偷地看他，心里却在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所说的这些而赶自己走，凌霄山庄已毁而爷爷也已不在身边，自己现在是无家可归又无处可去，难道自此便要一个人到处流浪吗？可是自己又没有钱，只能去做小乞丐，虽然做乞丐不能洗澡，但到底还有饭吃……
　　无数个念头在邱小秋脑海里闪现，到底还是个孩子，想到自己以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邱小秋是又害怕又无助，伤心得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想抱头痛哭一场。
　　那公子发现邱小秋半天没动静，回神一看却看到她眼泪欲滴一副哀伤的样子，心想莫不是又想起凌霄山庄里的那些伤心事了，刚欲张口安慰几句，话还没说出口只听邱小秋凄凄惨惨地说道：“恩公，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他刚想回答，只听邱小秋又道：“没关系，我明白的，你我非亲非故，你救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我知道我身系凌霄山庄灭门一案本就是个不……不小的麻烦，你乃一介书生这种江湖上的是自然是管……不了的，留着我说不定你也会惹祸上身的，你放心过几天我伤养好了就下山去，自己一个人流浪闯荡江湖也挺……挺好的。”说着说着就留下眼泪来。
　　那公子听她一番幼稚又装老成的言论，再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孩儿模样，当真是哭笑不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
　　邱小秋一听这话便知道留下来这事儿有戏，她立刻止住不哭了，双手倏地抓住那公子的手臂，小猫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问道：“这么说，我可以留下来了，你不赶我走？”
　　他看着她如璨星般的眼眸，双眼柔光一闪说道：“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吧。”
　　邱小秋顿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不住地欢呼，那公子只得摇了摇头心道：“唉，到底是小孩子，不知道自己这次算不算惹了个大麻烦。”
　　“只是，恩公……”邱小秋又垂下头来小声嘀咕。
　　“又怎么了？”
　　“恩公啊，我在你这儿住也不能白吃白喝的，总得替你干些活才是，不如我做你的丫鬟吧。”邱小秋说道。
　　“我不需要丫鬟。”
　　“那我给你做饭，我在山庄的时候就在厨房帮忙的，我吃苦耐劳绝对货真价实。”
　　“……”
　　“是了，你自己手艺这么好肯定不需要我帮你做饭的。”邱小秋嘟着嘴闷闷不乐的揪着衣角，“我真是笨，除了做饭打扫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能帮恩公你做。”
　　“既然你说你什么也不会，我看不如这样吧……”那公子顿了一顿道：“不如我收你为徒教你些本领，身有一技之长以后才能在江湖中立足，你可否愿意？”
　　“真的？！”邱小秋觉得自己真是捡了个大便宜，有一个英俊又会做好吃的的师父罩着自己真是再好不过了，她一把搂住那公子的脖子摇了又摇笑道：“恩公，你真好！”
　　那公子无奈至极心想：“真是被这个小鬼给缠上了……”他只得拎住邱小秋的衣领把她从自己脖子上拽下来，微斥道：“你怎的这样没大没小的，我即是你师父你怎么还不跪拜？”
　　“哦，是。”邱小秋吐了吐舌头双膝跪地朗声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紧接着便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笑嘻嘻的看着他。
　　“嗯，可以起来了，还有，以后不要再恩公恩公的了，改叫师父，记住了么？”
　　“是师父！”邱小秋立刻站好笑吟吟地大声说道。
　　看着邱小秋那副俏皮的模样，他禁不住微微一笑，深湛的眸子里全是柔和的笑意。那一刻邱小秋只觉得整个天空都亮了，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的。

　　只是，邱小秋哪里知道她眼里这个如清风般儒雅的他，却是曾经搅的整个武林天翻地覆；令人闻之色变的江湖第一号杀手“碎梦公子”——萧。清。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