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秋风今又是》墨千竹

16、故人

　　锦州

　　常老板今天不知是怎么了，一大早上起来就特别的高兴，整个人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连下楼的时候也都哼着小曲摇头晃脑的。这可把从大清早就一直在楼下忙乎的店小二全三儿吓得够呛，一不小心就撞在了老板最宝贝的水曲柳桌面上，还打碎了两个老板最稀罕的白玉瓷竹石茶杯。正当全三儿想着家中上有七旬老母下有刚满十六岁得小妹要照顾，而自己就要惨死在老板的肥爪下，当即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却不想常老板那猪头般的硕大脑袋凑了过来，竟和蔼并笑眯眯地对他说：“全三儿啊，一大清早的怎么心不在焉呢，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啊，先把这些个碰瓷烂瓦收拾收拾扔出去，一会儿你就回房歇歇，总是这样拼命干活身体会吃不消的，呵呵。”说罢便优哉游哉地走进账房噼里啪啦地算起帐来。
　　“额滴神啊！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全三儿一脸惊魂未定，他可不敢回房“歇歇”，说不定这又是老板要找什么茬，好趁机克扣他的月钱呢，“今天准没好事发生……”全三儿边想着边连忙招呼客人去了。

　　往来于川府之国和中原腹地之间的富贾商人都知道锦州是连接两地的交通要道，锦州城虽不大但却五脏俱全应有尽有，烟花柳巷雅俗共赏的青楼和歌舞坊，随处可见的大小赌场，各种豪华的酒楼客栈，还有别具异族特色的茶馆和小酒肆都是商人们消遣娱乐，挥霍钱财的好去处。可是人人都知道全锦州城最有名气的还是常百味和他经营各种菜系的“君再来”酒楼。
　　常百味，人称常老板，常掌柜的。在这锦州城里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就算再有权有势的老爷财主也不敢。
　　大家虽然面上不说，但人人都知道看起来“面慈心善”的胖老头儿常老板其实对付起人来很有一套。
　　据说常百味人脉甚广，不管□□白道都很买他的账，他想叫人三更死，没人敢活过五更；又有人说他财大气粗暗地里经营了不少赌场妓院，手下有各种打手地痞以及“惹不起”的江湖人物。
　　其实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常百味号称天下第一的厨艺，只要是他“君再来”酒楼出的新菜式，绝对会吸引全国各地的高官富贾前来品尝，不仅如此就连武林各门派的掌门也会抢先预定“君再来”的位子。
　　“君再来”虽然不是锦州城内最大最豪华最昂贵的酒楼，但却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人人都以能够在“君再来”酒楼订得一席之位而引以为豪。

　　此时“君再来”酒楼依然是一副高朋满座的景象，像平常一样没什么特别。不管是晴天，阴天还是雨天，只要酒楼开门营业，那酒楼的位子必定是满的绝无空位。

　　“哎，我说全三儿啊，你们家常掌柜今日怎地如此开心啊，是不是酒楼有什么喜事啊？”
　　此时店小二全三儿正招呼几位酒楼的老顾客入座，“钱老板，您是今儿第三十五位客人问过这个问题了，我们酒楼还真没什么喜事，小的也不知道今儿个老板是怎么了，小的在这干活近十年了，还从没见过咱们老板像今天这样高兴。”
　　“常掌柜脑子该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吧？”其中一人小声嘀咕着。
　　“呸呸，这种话你也敢在这儿说，小心被人听见。”另一人赶紧堵了他的嘴。
　　“我怎么觉得常掌柜笑得这么让人慎得慌。。”
　　“不光是您，连我们底下人也都这么觉得”全三儿道。
　　正当全三儿兴致勃勃地和几位老爷讲着常掌柜早上的种种诡异行为，只听“碰”的一声巨响，不知是哪个房间的门被踹开了。
　　“大爷，您行行好，咱们酒楼真的是没有空位了，这门踹不得啊！”
　　“少给老子放屁，老子闯荡江湖这么些年，还没听说过吃个饭还要预定位子的，赶快叫你们掌柜的出来见我！”
　　全三儿往楼下一看，只见大厅里站着六个彪磅大汉，手里各自拿着他没见过的奇怪兵器，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周围的客人也都神色慌张，一副生怕自己倒了霉的样子。全三儿赶紧丢下手上的活儿跑下了楼。
　　“哎哎，我说这几位大爷，咱们有话好好说嘛，是不是小的们哪里照顾不周，还请您老见谅。”全三儿跟了常百味将近十年，各色的人物也都见过，他知道这几位肯定不是好打发的主，赶紧陪着笑脸。
　　“全儿哥，分明是他们几个不讲理，我都说了楼里没空位了，他们还硬要闯进来……”
　　“小福，别乱说话，来着既是客，你小子怎么能对客人无礼呢。”全三儿立马斥责起站在一旁的杂役，“几位大爷，您别介意，他刚来没多久，不懂事儿。”说着立马点头哈腰陪起了笑脸。小福刚来不久，见识还太浅，再由着他乱说话，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还是小二哥会说话啊，哥几个刚到这锦州城，肚子饿了想吃顿饭，听说你们这‘君再来’是全锦州最好的酒楼，所以哥儿几个才特地寻了来，刚进门这小厮却说客满了不让进，要大爷我下次提前订了位子之后再来，你说气不气人！”说着领头的大汉又重重一掌拍在了桌案上，于是常老板最宝贝的水曲柳桌案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大爷，您先别气，”全三儿连忙凑上去赔礼道：“要说这全锦州最好的酒楼咱是不敢当的，承蒙一些老顾客厚爱，咱这才有了今日的名气，不过小福说的也确是实话，这几日酒楼生意忙，也确实没有空位了，要不您老下次再来？”
　　“放你的狗屁！什么没有空位！楼上的那间不是空位是什么？！”那大汉拎起全三儿的衣领冲他吼道，吓得全三儿瞬间变成斗鸡眼愣愣地瞅着那揪住他衣领的铁拳。
　　但凡来过“君再来”的都知道，酒楼常年都是宾客爆满，鲜少有空位的，唯独二楼的一间靠窗的雅座是常年空着的，从没有人能坐进那里，仿佛是特意给某人预留的。
　　“大爷……那间雅座是不招待……客，客人的……你老还是明日再来吧……明日小，小的定叫人给您留一个最，最好的位置。”全三儿的衣服领子叫他给揪着，好不容易才说完这些话。
　　“你少在这儿打哈哈，老子今日非要在这吃饭！”说着举着的铁拳便要挥了下去，这要是被打一下，就算不死也是半残不残了。
　　全三儿吓得直闭眼睛，差点就要叫出声来。
　　此时，却只听“嗖嗖”两声，也不知是两个什么东西直直地向那大汉飞去，正好打在他两只手上，那大汉吃痛一下子就松了手，全三儿也“咣当”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板上。他定睛往地上一瞧，原来击中那大汉的竟是两片薄薄的树叶，而此时再瞧那大汉两腕已是鲜血淋漓，那大汉自己也惊呆了，原来他腕上的筋脉已断两手具废，他竟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跪倒在地上痛苦地嚎叫起来。
　　他的同伴们看到兄弟如此，又惊又怒：“是谁？！是哪个狗娘养的居然敢暗算我三弟，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他话音刚落，眼前绿影一闪，众人只听得两声“啪啪”脆响，却瞧不清是何人下的手。只见刚才那乱嚷嚷的大汉此时正双手捂着脸颊愣愣地站在原地，其实刚才那两耳光不轻也不重可速度之快却让人瞠目结舌，待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此时大厅内正站着一位身着翠裙的少女。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不是貌美绝色，但却让人忍不住瞧她，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明亮而夺目就像乌云也遮挡不住的星星夹杂着几分调皮的稚气，只见她双手叉腰，朱唇榴齿，正笑嘻嘻地望着那大汉，原来刚才的那道绿影不是邱小秋又是谁？
　　待那大汉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平白的挨了这小丫头的两个耳刮子，不由得冲着邱小秋挥着大刀破口大骂起来：“臭丫头！竟敢打你爷爷我？！不想活了吗！”
　　邱小秋却无动于衷，撅着小嘴道：“就你，要做我爷爷下下下辈子吧！”
　　那大汉一时气结，他旁边的同伴又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管大爷们的闲事，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中原六蛟龙是谁！”
　　“哈！中原六蛟龙？我看是中原六条虫还差不多吧！”邱小秋话音刚落，整个酒楼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只见那“中原六蛟龙”个个满脸通红神色羞愤：“臭丫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戏弄咱们！”
　　“不为什么，谁叫你们骂我师父，我就要好好戏弄戏弄你们咯。”邱小秋笑嘻嘻道，嘴角边夹杂着得意和俏皮。
　　“你师父是何人？莫不是他暗算我三哥，你赶快叫他滚出来，躲在小姑娘后面畏畏缩缩装神弄鬼，算什么男人！”那其余的五个大汉说着便把邱小秋团团围住，眼见各种武器就要向她砸来。
　　此时，众人只听得“嗖”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门外飞了进来，又听得“当当”几声，只见那五个大汉手里的兵器已经断的断折的折，如废铁般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地上，在瞧他们手上早已被震得献血淋漓估计从此之后连筷子都拿不了了。
　　那“中原六蛟龙”顿时惊恐万分，要知道这“六蛟龙”在武林中虽然称不上是绝顶高手但却也还是响当当的人物，尤其是他们手中六个怪异不同的兵器，更是以无坚不摧威力无穷而著称，可此时却叫人轻易折断。
　　“师父！”待众人回过神来顺着邱小秋的声音望去，才发现酒楼门口正站着一人，听邱小秋唤他才慢慢走进来。
　　只见那人一袭粗布青衫，手握长剑。他虽然容貌俊美但神情却极为清冷，此时众人只觉他周身散发出一股凛冽寒气让人不自觉的害怕不敢亲近，若不是亲耳听见邱小秋唤他一声“师父”众人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性情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居然会是师徒。
　　而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这样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然能只用用剑鞘就将那五个大汉手中的兵器生生震断，可见他内力极其深厚，想必刚才那两片薄薄的树叶也是出自他手了。
　　那“中原六蛟龙”毕竟在武林中也算是个角色见过些世面，萧清还剑未出鞘，他兄弟六人已是武功具废，心知此次是遇上了绝顶高手，此时不走难道还要等着被人杀吗？当即连地上的残兵断器也不管了，六个人连滚带爬坑也不吭地从窗户跳了出去，萧清还也丝毫没有要追的意思。众人一见没有了热闹可瞧，又不敢再继续盯着这师徒瞧下去，于是都各顾各地吃饭去了。

　　“师父！”邱小秋见那六人屁滚尿流地滚出了酒楼，心下甚是得意好笑，一阵风似地跑到萧清还身旁拉住他的衣袖笑道：“师父，你看看他们那滑稽的样子，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害人！“你这个丫头就是这般爱多管闲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萧清还看着她淡淡道。
　　“哈哈，我说呢，凭你的性格怎么会出手相救，原来是这小丫头教唆的啊。”
　　邱小秋此时闻声望去，但见说话的是一位圆滚滚的老者，眉目和善，正捋着嘴角的银须向他们走来，此人正是常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