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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人倚门强欢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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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把孩子藏到地窖里,你带着清清也赶紧躲进去,无论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出来,知道吗?快快。”裴父把裴母与裴思清还有那个孩子快速的塞入地窖。
裴思清睁着一双惶恐的眼睛,不安地问:“娘,爹怎么满身是血?还有他是谁?爹为什么让我们躲进地窖?”
“好孩子,你照顾他,娘出去看看你爹,千万不要出来,记住,听娘的话,千万不要出来。”裴母忧心裴父,匆匆告诫裴思清,掀开地窖的盖子爬了出去,又重新把地窖口盖好,上面又撒了厚厚地一层土,才急忙去找裴父。
之后,裴思清与那少年一直呆在地窖里,黑黑的地窖,两人的呼吸几不可闻,裴思清只能看到少年清亮的眼眸一直盯着地窖中的某一处,她试图与少年说话,可少年没有回答一句,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那处,裴思清都觉得那一处的黑暗要被少年盯个窟窿出来。裴思清爬出地窖时,是她的肚子响了第十遍之时,她饿的头晕,颤颤巍巍地爬出地窖,还记得回头对那个少年嘱咐,让他不要乱跑,她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裴思清向大厅跑去,大厅里一片狼藉,只见裴父搂着裴母默默流泪。
裴思清惊,扑着爬向裴父怀中的裴母,只见裴母衣不蔽\体,满身淤痕,下\体凌乱不堪,她小心翼翼地去探母亲的鼻息,凉的,裴思清顿感天昏地暗,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娘,娘,你醒醒,我是清清啊,我是你最爱的清清啊......”
她又紧抓一言不发的父亲,摇着问:“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为什么...”死字她说不出口。
裴父痛哭,紧紧抱着怀中的妻子,沙哑地声音低低响起:“有风之夜,与我相随;有月之夜,与我相望;今兮离去,夜无我风;今兮离去,夜无我月......”
声声哀戚,声声慢,声声苦,声声催人泪!
撕心裂肺痛的窒息也不过是一种宣泄,她发了疯的抱着娘的尸体痛哭,哭过之后,她又发了疯的捶打着裴父,若不是父亲引来贼人,娘亲何以会死的这般...凄惨!女子最重视的贞洁被人无情地践踏,在自己最心爱的男人面前,娘一定是愿意死的。
裴父一遍又一遍的唱着哀歌,任女儿捶打发泄,他状若疯癫,裴思清在痛过之后的麻木里发现自己的父亲傻了,曾经那样聪明绝顶的一个人,傻了。
“有爱之生,与我相恋;有念之生,与我相伴;今兮离去,生无你爱;今兮离去,生无你念。泱泱之大,竟无我心,去兮去兮,我随去兮。”
裴思清清冷的声音在那个深夜,传遍了整座裴府,为母亲替父亲唱的哀歌,把那些前来观望的管家小厮丫鬟唱的声泪俱下。
那夜突起大风,裴母的一缕香魂就此吹散,也吹倒了裴家的一家之主,也吹走了裴思清的好姻缘。
隔日就来圣旨,撤去裴应声御医之职,其子孙后代终身不得在朝为官。
裴府突遭变故,王府袖手旁观,清清冷冷的大门前,裴思清喊哑了嗓子,也不见舅舅与舅妈的一丝身影,那时王希攸还在京城赴考,裴思清就是想找他也找不到。裴思清又向衙门报案,县老爷垂涎她的美色,说只要陪他睡一晚,就尽快查出凶手,裴思清看着那只快要碰上她胸的咸猪手,落荒而逃。那时的裴思清突生一种绝望,这天下之大,竟无她裴家喊冤之地,就在她准备再回头找县太爷时,吴连晨出现了。
那日,吴连晨躺在软榻中,被人抬着要往城东佛寺去静修一两日,正巧听到一个女声在大骂老天的不公,骂舅舅舅妈的忘恩负义,骂县太爷的好色,骂自己是女子的无奈,他一时好奇,掀了软榻的帘子,这一望便是一眼,一眼万年,吴连晨听到自己心动的声音。他强撑着病体走向那女子,待离那女子极近时,他心跳的怦怦如响雷,那女子似感觉到有人过来,抬起泪痕满布的小脸仰望着他,他竟然想伸出双手抹去她满脸的泪珠,想把她拥入怀中温柔安慰。
他确实这么做了。吴家的下人个个惊恐万分,那个孤傲的大少爷竟会这般温柔的安慰一个陌生女子。
裴思清也被惊着了,她在这个陌生男子要把她搂入怀中温柔安慰时,伸手推了那男子一下,跳着躲开,那男子却身子一歪,向地上倒去,幸好他的仆人接住了他,把他扶正后,仆人以为他要大发脾气,没想到,他却温柔地向那名女子道歉:“是连晨唐突了。姑娘没有受惊吧?”
吴家下人一阵抽气声,只猜是不是他家大少爷中了邪,他们猜得有一点对,他家大少爷是中了邪,那邪就是裴思清!
“清妹,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这些年,委屈你了。”王希攸呐呐地开口,打断裴思清飘远的回忆。
“你既已远赴上京,飞黄腾达,为何还要回来?”
“我现在很后悔,当年你受尽委屈时我却不在你身边。即使当时你嫁了人,我还是应该把你抢回来的,你给了我机会,我却没有珍惜。”王希攸上前一步,希望能靠近裴思清一些,却被念之拦下。
当年在裴家出事后,裴思清遇上了吴连晨,吴连晨托着病弱的身体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裴家,才使出事的裴家得以在临安县安定下来,后来吴连晨便求亲了,再后来裴思清便嫁了,她一直以为此生便是如此,有人爱总比去爱人来的轻松,至少她不会再伤心了,尽管这样对不起一直深爱她的丈夫。
裴思清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当年她能坚持到表哥考上状元荣归故里之时,是否如今又是另一番模样?她也曾自责,为何自己不能再多等一时?可是那个时候,她若失了吴连晨一刻的保护,裴家便会陷入万劫不复,她最终自私的选择了对家人最好的照顾。
考上状元后的王希攸回来看到裴思清嫁人,一气之下,远赴上京,一别就是一年。一年后,他却回来找裴思清,质问她为何不等他。裴思清苦笑却无法解释,难道说自己去找过舅舅舅妈却被拒之门外?难道说在我最需要帮助时你不在身边?难道说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时只有吴连晨一人对她好?
那时,不甘认命的裴思清憋着一口恶气,任性地呐喊道:“我现在愿意跟你走,你愿意带我走吗?”
前一秒还深深悔恨的王希攸听到这话,从小根深蒂固的礼义廉耻让他望而却步,他被惊的后退一步,他犹豫了。
裴思清心下一片荒凉,自己愿意抛弃所有与他在一起,他却退却了,看着他退后的一步,裴思清只觉那一步隔了千山万水,是再也回不去的遥远。
想到当时的那一步,裴思清眼神冷了冷,有些疲倦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我有些累了,念之,送人。”
“清妹——”
“清妹已死,在你面前的是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