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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旧人倚门强欢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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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清“嗯”完突觉不对劲,一想,立马掀开面帕,惊恐地张着樱桃小口,纤纤玉手指着慕容沐,一副严重被惊到的模样。
“夫人是否太高兴了?惊喜的连话都不会说了?”慕容沐一脸欣喜地就要去抱裴思清。
裴思清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反应敏捷地躲开慕容沐的狼抱,颤声道:“慕容掌柜,你刚才说什么?”
“夫人是否太高兴了?惊喜的连话都不会说了?”慕容重复。
“不对,是上一句。”
“那夫人嫁与慕容吧。”慕容又老实重复。
“你喊我什么?”裴思清现在才发现慕容沐称呼自己时去掉一个字。
“夫人。”
“闭嘴,谁是你夫人,慕容掌柜,请你自重,喊我吴夫人。”
“可是夫人都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慕容沐委屈地控诉。
“刚才我没听清,不算。”裴思清翻脸不认帐,刚才她迷迷糊糊地,哪听清慕容沐的话了?
“夫人无信。”慕容沐不甘心。
“你故意拿面帕陷害我,无耻。”裴思清不甘示弱。
“你无理。”
“你无赖。”
“我就无赖怎么着?”
裴思清被慕容沐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这耍无赖还有理了,对于此等做法,她的直接反应就是:“念之,送客!”
念之其实早看到小姐与慕容沐的架势,只是隔得远听不太清两人在吵什么,此时得到裴思清的非常之大声的命令,对着拦着她的六儿就是一脚,然后再旋风般地冲向裴思清与慕容沐的中间,怒目瞪着慕容沐。六儿被念之的一脚踩得不轻,一跛一跛地走向自家主子。
裴思清以为慕容沐会纠缠一番,没想到他一语不发,领着六儿就出了酒馆,这让裴思清很是诧异,同时心里又隐隐不痛快,这男人一张脸比翻书还快。
念之看自家小姐不善的面色,小心翼翼道:“小姐,刚才——”
裴思清摇摇头,今日这般经钱夫人吵闹过,又被慕容沐刚才那番话吓了一跳,这生意是不想做了,就吩咐念之关门休息。
念之知道自家小姐不想多说,也没再问,正准备去关门,一个儒雅书生打扮的男子堵在了门口。
念之看清来人,一阵惶恐,慌忙回头看向自家小姐。裴思清感受到念之的目光,抬眼看过去,险些摔倒,他怎会出现在这里?看来今日她真得烧香去去晦气。
那儒雅男子跨过门槛,逆着光向裴思清走来,看不清神色,温润地嗓音柔柔地响起:“清妹!”
裴思清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本来昏暗的室内都因他这声清妹而带了阳光的明亮,心里一处地方柔软地发疼。
她强壮镇定,目光淡定地看着来人,等着来人再次开口。
“清妹,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一句可好,生生击溃裴思清的伪装,她被击的差点当场飙泪,来人已经走至裴思清的面前,裴思清勉强忍着透明液体的滑下盯着那张在梦里出现无数次的面庞,不俊不帅,却自有一股风采,不似慕容沐的张扬,亦不似吴连晨的俊美,但是看着这张干净的脸庞,裴思清的心就莫名地安定温暖,这是否就是古书所说的“命定之人”?
“表少爷,您怎么回来了?”念之适时开口,拉过快要失态的裴思清。
裴思清躲在比她高一个头的念之的背后,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珠,深吸一口气,重新抬头看向来人,淡淡地道:“表哥,好久不见。”
王希攸听到这声表哥,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怔忡,心里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难道说“因为想见你,所以回来见你”,这话他早在她嫁人那一刻就不配说了。
“有些私事,回来处理一下。”最后他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裴思清自不会问他这私事是什么,两人一时沉默,念之充分发挥了保护她家小姐的职责,开口道:“表少爷,小姐今日不做生意,正要关门休息,您看是否......”
王希攸有些尴尬,虽然有千言万语想对裴思清诉说,但是在念之暗地撵人的语气中,裴思清的沉默默认中,听出了他不是受欢迎的人。
裴思清的沉默不是默认念之所说,而是她根本就没听清念之说了什么,她此时心乱如麻,只盼着此刻快点过去,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王希攸看着一只低头默默无语的女子,那个曾经把他当成唯一的小女孩,此刻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他的到来不能让她欣喜,只会让她受惊,竟有种世间万般、苍凉无依的惶恐,不被她需要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宁愿她骂他,打他,对他张牙舞爪,也好过现在的熟视无睹。
每个人都有一段过往,或幸福,或不幸,无论它是那种,你都没法遗忘曾经深刻入骨髓的记忆,它会一直提醒你,要记得,要记得,要记得那时有多美或多痛彼时就有多爱或多恨,不巧的是,裴思清的过往,多爱与多恨两样都占全了。
在裴思清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以后是要嫁给表哥王希攸的,那一年,她五岁,他七岁。
青梅竹马的故事很俗套,可是这就是裴思清一直以为的爱情,那个越长越儒雅的表哥是她一直当成神崇拜的恋人。他作诗画画,她研墨调色;她出门逛街,他保护左右;他半夜苦读,她熬汤慰劳;她任性调皮,他包容宠爱。他们发乎情止于礼,他们一直如此相伴八年,他们相互依靠相互鼓励,他们是两家默认的好姻缘,天造地设的一对。
十四岁那年,裴思清第一次来葵水,当见到那么多血时,她吓得大哭,她偷偷地告诉母亲,母亲轻轻地帮她擦洗身子,宠溺地道:“我们的清清终于长大了,等你表哥考上状元后,你们就能成亲了。”
裴思清虽然一直知道自己要嫁给表哥,可是被母亲这么明着说,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母亲揉着她的头发,温柔地笑着:“清清害羞了。”
“娘,您怎么取笑女儿嘛!”年少时的裴思清撒起娇来,连她的母亲也是一阵感慨,清清生得这般娇媚,得赶紧嫁人藏在屋内。
“希攸明天就要上京赶考了,你去送吧?”
“嗯,我早答应表哥了。”裴思清瓮声瓮气地回答,对于表哥将离开一年,她心里非常难受,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呵呵,一年,嗯,很快我的清清就要做别人家的媳妇了。”裴母满怀不舍地道。
裴思清撒娇:“娘,我还是可以时常回来看你的啊,我只是嫁到表哥家,又不是嫁到很远。”
裴母温柔地笑:“呵呵,清清最疼娘了。”
“娘,爹这次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快了,你爹信上说,一两天之内就能回来。”
裴父裴应声为宫中御医,长年居于皇宫,专为后宫嫔妃医治各种疾病,因看多了宫中争斗,不愿妻子女儿待在那种污秽之地,把妻子女儿安置在临安老家,每次回家时都以家书传递。
“真的?清清有两个月没见到爹了,很想爹呢!”
裴思清送王希攸走的那天,天朗气清,一派风和日丽,两人肩并着肩行至渡口,你侬我侬依依不舍,最后在王母的催促下,王希攸才踏船远行,裴思清在渡口看着渐行渐远的表哥,只觉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那艘船上了。
裴父回来的那天正是王希攸走后的第一天,裴父一身鲜血,怀中抱着一个十岁的少年,在门口迎接的裴母见到赶紧迎上去,忙询问:“老爷,出了什么事?这个孩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