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牢（综漫）》川上羽

7、Ep06 铃兰

　　在这个世界，有许多被上帝之手安排好的命运轨迹。你尽可以朝上帝摔桌骂娘比中指，但所谓二次元规则就是这么不合理。
　　六道骸的越狱失败就是其中一例，主宰他的上帝叫做天野明。

　　黑曜风波告一段落之后，真知安心地回到了重归宁静的帽子屋宅邸。没有彭格列少年们引发的各色骚乱，这座地广人稀的大宅显得格外安谧，从某方面来说也多亏了宅主昼伏夜出的生理特性。

　　正因为了解布莱德·迪普尔的吸血鬼习性，某天早晨当真知看到他握着手杖穿过布满落叶的林荫道时，不由意外地惊叫起来：
　　“BOSS……你你你，居然起床了？”

　　平时明明掀掉被子都不肯离开房间的……不过，假若掀被子的是爱丽丝，那倒该另当别论。

　　“什么叫‘居然’……把我说得好像总是赖床的小孩子一样。今天有重要的客人要来，虽然这种秋高气爽的天气让人烦躁，但出于礼节还是不得不出门迎接啊。……啊啊，好困。”
　　赖床小孩一样的黑手党首领用手背揉着半开半合的眼睛，一副随时都会朝地上倒下去的怠倦样子。这个时间连精力充沛的双胞胎都还没起床，对喜爱黑夜的他来说更是无异于酷刑。

　　“对了，这位客人说不定很合小姐你的胃口，要不要一起过来见见她？”
　　布莱德与真知擦肩而过的一瞬，翠绿的眼眸不经意地朝她转了过来，投来一道意味颇深的带笑视线。

　　真知不经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道：
　　“我不是百合。就算是，对象也只可能是由宇。”

　　“谁让你往那方面想了……你不是一直说宅邸里只有男孩子太聒噪了吗？我给你领了个女孩回来，真知。”

　　“欸？！！”

　　…………

　　根据布莱德的说法，今天开始居住在宅邸的女孩是他外国友人的女儿，年纪还不到十岁，却极为聪明伶俐，谈吐已有些成年人的果决之风。那位友人想让女儿见识一番不同国度的风俗，就趁来日本出差的机会把她寄托在布莱德处开拓眼界。

　　只听他的描述，真知便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和自己一般严谨刻板的小大人形象。她想象那个女孩穿着修女一样阴暗单调的黑色丝绸裙子，脚蹬擦得油光锃亮的圆头皮鞋，双颊凹陷，肤色苍白，有一双犀利幽深的黑眼睛和一头钢针般硬而直的短发。

　　……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

　　率先作出了这样消极的想象，真知在庭院里看到那女孩时的惊讶就不难理解了。

　　那孩子身材十分娇小，还不及花圃里的蔷薇丛高，像个精心测量过尺寸的芭比娃娃。她正双手捧着一个小巧的玻璃杯，踮起脚去舀喷泉中涌出的清水，听见脚步声立即敏捷地转过头来。随着女孩扭头的动作，她一头上好绸缎般流光溢彩的水蓝色长发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

　　现在，真知可以清楚看到这个女孩的容貌了。

　　她和真知先前的预想半点都不相像。她的眼睛大而圆，是秋季晴空一般明澈的蔚蓝色。肤色确实很白，但那是一种新鲜牛奶似的、透着淡淡红晕的健康白皙。那头绝妙的水色长发自是不必说了，它们就像山溪一样顺着女孩线条优美的双肩柔滑地流淌下来。

　　女孩穿着一身带有蕾丝花边的雪白纱裙，肩头裹了一条针织披肩，脚上是漂亮的白色系带靴。这身价格不菲的行头显示出她优裕的家境，但对这个仿若天赐的灵秀孩子而言，却显得有些过于奢华了。

　　真知一见到这样讨人喜欢的女孩，心思早已美滋滋地飞去了大洋彼端，满脑子想着如何像年幼时装扮洋娃娃一样打扮这个孩子。直到女孩提起裙摆轻快地朝他们跑来，她才勉强收住飘飘然飞上云端的心绪。

　　“你好，我想你就是布莱德先生吧？”
　　女孩没有半点忸怩，落落大方地向布莱德伸出一只戴着皮手套的小手。她的日语有些生硬，真知注意到她没有使用敬语，和日本孩子对长辈的恭敬态度大相径庭。

　　布莱德执起女孩的手，以完美的绅士风度凑到唇边吻了一下。
　　“正是在下。很高兴见到你，亲爱的小姐。你的父亲常常向我提起你，我想我等会儿得打个电话好好质问他一番——要知道，你出落得比他描述得还要漂亮。”

　　“哦，爸爸也经常向我提起你。他说布莱德先生非常值得信任，除了感情方面。”

　　“噗……”
　　跟在布莱德身后旁听的真知忍不住窃笑出声，赶忙捂住嘴偷眼打量布莱德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神情。

　　听见真知的笑声，女孩转过脸认真打量着她，然后疾走两步来到她面前。
　　“我猜，你是尤斯蒂娜小姐。我说得对吗？”

　　“尤斯蒂娜”是真知在意大利使用的名字，也是家族名册里她登记在案的名字。这个女孩一语中的，让真知一时惊讶得接不上话。
　　“为什么你会知道……”

　　“哥哥在意大利见过你。他很喜欢你，还让我长大以后要成为尤斯蒂娜小姐那样的女性。呐呐，尤斯蒂娜是怎样的女人？很强吗？很聪明吗？像童话里的公主殿下一样吗？”

　　“……这、这个……”
　　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啦！——真知在心里如此惨叫道。

　　这一回，轮到布莱德掩着嘴吃吃讥笑她了。
　　“呼呵呵……看来这孩子和小姐你很合得来呢。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你们的交流了。晚上茶会时见，真知，铃兰小姐。”

　　真知正被女孩追问得焦头烂额，冷不防听见这句吩咐，没多想就傻乎乎地应了一声。
　　直到布莱德因困倦而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在门洞里，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才传达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铃兰？？！！！

　　…………

　　“是呀，我叫铃兰。就是铃兰花的那个铃兰唷，很好记吧？”

　　布莱德刚一退场，女孩立刻变得越发健谈，拽着真知的衣袖滔滔不绝说了开来，让真知有种她们是多年故友的错觉。

　　“爸爸真——是烦人死了！说什么见到布莱德先生绝对不可以乱说话，也不可以在脑子里乱想奇怪的事情，很过分对不对？铃兰才没有想奇怪的事情呢！只是看到飞鱼就会想‘人是不是也能在水面上飞’而已嘛！尤斯蒂娜，你不会介意我说这些话吧？要不是哥哥说我一定会喜欢上你，我才不稀罕来这种没趣的地方呢。”

　　“啊，啊啊？呃，我不介意……”
　　真知动用全部脑细胞才能勉强跟上她跳跃的思维，一开口总是前言不搭后语，好在铃兰并不介意真知回答什么。

　　“是吗？太好了。哥哥让我成为尤斯蒂娜那样的女人，要是你从不想这些事情，我还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呢。你会游泳吗，尤斯蒂娜？”

　　“诶诶，会一点……”

　　“那就好，我和哥哥都最喜欢游泳了。要是你不会游泳，那我长大后不就不能游了？那样太没劲了，我才不干。呼~~~~啊，一路上装出乖小孩样子实在累死我了，我得先回房间睡一觉。晚上会开茶会是吗？爸爸说帽子屋的茶会棒极了，可我觉得茶会又长又闷，要是没人和我说话我真熬不下去。除了哥哥谁都不明白我的想法，大人老说我犯傻。你觉得茶会怎么样？你喜欢它们吗？”

　　真知被她连珠炮似的问题砸得张口结舌，不过女孩丝毫不在意她僵硬的表情，自顾自拎着裙子在庭院里转了个圈，像只出笼的百灵鸟一样哼着不知名的歌儿飞进宅邸去了。

　　上帝保佑，但愿这只是一场恶趣味的噩梦。

　　她本该更快认出这女孩的，但多年来满大街彩旗般飞舞的各色头发麻木了她的感官。即使看到少女艳丽的蓝色长发，她也没有察觉任何异状。

　　这孩子——铃兰，是十年后白兰手下最强的真六吊花之一，密路菲奥雷家族的雨之守护者。

　　显而易见，现在铃兰的能力还没有觉醒，只是个天真无害的普通女孩。
　　但不容忽略的是，一旦她从白兰手上获得了玛雷指环，并且在身体里植入名为“修罗开匣”的匣兵器的话……极有可能成为未来彭格列家族的头号威胁。

　　在真知的立场上，最明智的决策应该是向布莱德说明情况，与彭格列方取得联系，将这个危险的女孩置于严密控制之下。布莱德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知晓她穿越者身份的人之一，黑手党中也唯有他相信真知的“预言”不是痴人说梦。

　　话虽如此，看到方才铃兰干净明丽、不夹杂丝毫恶意的笑容，真知实在不忍把她牵扯进黑手党的惊涛骇浪中来。她已记不清白兰通过什么手段掌控了这个女孩，可如果预先采取防范措施把她争取成自己人，说不定彭格列就不必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了。

　　说不定，未来的这孩子也不会死……

　　“喂~~~~~你在做什么呢，尤斯蒂~~~~~娜！”
　　真知杵在原地发愣的当口，铃兰忽又从门口探出头来，将双手笼在嘴边冲她放声大喊。

　　“哦、哦哦，马上来！！”

　　………………

　　收留未来小恶魔带来的第一个麻烦，很快就出其不意地降临了。

　　铃兰在客室睡下后不久，回到宅邸的双胞胎从艾利欧特处得知了新房客入住一事，当即不满地大吵大闹起来。真知原本在书房中帮布莱德收拾文件，听见男孩们跑上楼的杂乱脚步声，连忙把手头的东西往布莱德头上一抛，头也不回地向客室冲去。

　　她抵达得还算及时，推开门时双子正为谁先砍那个“夺走心爱玩具”的女孩而争执不休。
　　真知努力压抑心头高蹿的怒火，双手叉腰提高嗓门大喝了一声：

　　“我说你们两个！擅闯女孩的闺房可是很失礼的哦？！”

　　“嘁，我们有好好敲过门啊，谁让这家伙睡着的。”
　　“这家伙是敌人啦，敌人。是碍事的家伙。”
　　双胞胎若无其事地回过脸来，以同样的角度撇了撇嘴角。

　　考虑到铃兰日后会成为彭格列最大敌手中的一员，这话也算是事实……

　　“哪里碍到你们事了？这孩子是布莱德的客人，只是在这里暂住而已。”

　　“可是，今天真知看护她午睡了吧？这可是我们的特权，才不会分给这种小鬼呢！”
　　“是啊是啊。兄弟，果然还是我先动手好了，从脑袋开始……”

　　“谁都不许砍！”
　　真知一个箭步窜上前，张开双臂门神似的拦在铃兰床前，紧紧攥住两个孩子手里的斧柄。就在她与双胞胎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被窝里的女孩夸张地打了个呵欠，缓缓把脑袋从枕头上拽了起来。

　　“呜~~~~啊，好吵……尤斯蒂娜，茶会时间到了吗？”

　　“哇，这家伙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明明是个不法侵入者！快点动手吧兄弟，我们一起——”

　　“不法你们妹啊，给我把斧子放下！你们对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做些什么？”
　　真知又一次气冲冲地咆哮起来，硬是把两人挥下的斧柄拨到一边。

　　令她惊奇莫名的是，穿着小熊图案睡衣的铃兰只是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赤着一双洁白的小脚踩到地毯上，气定神闲地四下寻找被她踢到床下的皮靴。她没有显现出半分临危时的慌乱，仿佛双胞胎的利斧根本不存在一样。

　　“呐，茶会还没开始吗？我好像有点饿了。”

　　“茶会的话，要到傍晚时候才……”

　　“呼……可是铃兰饿了耶，没有什么吃的吗？”
　　女孩坐回到柔软的床垫上，盘起双腿忽闪着大眼睛望向真知。

　　（总觉得……好可爱啊……）

　　真知被少女闪闪发亮的眼神打动，情不自禁地接过了话：
　　“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点心，你在这里等着哦。如果男孩们欺负你，叫艾利欧特过来就好。”

　　“真知，等……”

　　真知一手一边利索地抽走双胞胎手中的斧子，提着他俩的武器一溜烟跑了出去。
　　她前脚刚跨出门槛，脑后就传来了未来真六吊花小姐趾高气扬的得意声音：

　　“噗噗~！所以说男孩子都是笨蛋。谁让你们跟铃兰抢东西的，活该啦~~！！”

　　“啧……果然还是干掉她吧，兄弟。”
　　“就是，干掉算了。不过，看样子真知会生气啊……”
　　“没关系没关系，真知有我们就足够了。虽然这家伙死了会让真知伤心，但只要有我们在身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兄弟。”
　　“说的是呢，兄弟。”

　　“——那种信心不要也无所谓。不如说，快给我丢掉！！”

　　真知停在楼梯口扯着喉咙高喊道。

　　尽管如此，铃兰满怀嘲弄的讥笑和挑衅、双胞胎气急败坏的叫骂依然源源不断地从头顶传来，看来这场男孩女孩之间的争端一时半会是消停不了了。

　　真知联想到十年后那对玉树临风风华绝代的双子青年，还有一甩尾巴大地抖三抖的人鱼公主，脱力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一声叹息不受控制地从唇边泄了出来。

　　（我都养大了些什么祸害啊…………）

　　就在那一刻，她脑内骤然响起了阴恻恻的耳语声。

　　【那就不要养他们好啦。】
　　【那种讨人厌的小鬼，扔掉好了。】

　　“？！！”
　　真知脚下一个踏空，险些从楼梯上翻滚下去。她急忙回转身四下环顾，但是空荡荡的门厅里什么人也没有。

　　更令她惊悚莫名的是……刚才在脑中低语的怨毒声音，分明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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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

　　“海野真知的‘色彩’正在减弱。你知道点什么吧，Joker？”

　　光线幽暗的反省室内，身着狱警制服的红发青年交叠着颀长的双腿，面带愠色地斜眼望着侧立于角落阴影里的男人。见对方没有答话，他扯了扯随意搭在脖子上的围巾，补充道：

　　“以前的海野不是会坦率对人表示好感的家伙，不管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扛下来。城岛犬的时候也是，我认识的海野真知枪法不坏，而且绝不会对企图伤害自己的人手下留情。她虽然傻得可以，但不是那种善良到懦弱的女人。现在的海野远没有以往那么强大，简直跟换了个演员似的，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然后，与他一模一样却更显优雅的悦耳嗓音响了起来。
　　“……这么细微的变化，真亏你能觉察呢。这不是很好吗？多亏了她的改变，你才能收到这样倾注了少女温情的慰问品啊。”

　　“谁在乎，黏糊糊的海野只会让人感觉恶心。别打岔了，给我说重点。”

　　“呵呵，Joker的话，应该明白将要发生的事情才对。那孩子虽然现在还顽强地保持着自我，接下去会怎样可就不是她能掌握的了……哎呀哎呀，真是期待‘那一刻’的到来啊。”

　　“……果然是你做的手脚。那个灵体没有侵蚀海野真知的生命力，而是吃掉了她的其他东西。”
　　负责看守反省室的监狱长——黑Joker危险地把双眼眯作一条细线，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原本平稳的语声中也染上了几分怒意。
　　“居然做到这种地步，你就这么中意那个小鬼？不把她毁得稀烂就不甘心吗，Joker。”

　　“哈哈，别说得那么过分嘛。那孩子可是难得一见的合适素材，没有什么比她这种画地为牢的自虐性格更让人赏心悦目了。”

　　“切，还是老样子尽说些漂亮话。直说好了，她还有多少时间？”

　　“哦呀，你还真是关心呢。明明平时都对那孩子爱答不理的……”

　　同他容貌酷似的白Joker放声笑了开来，像是迎接即将到来的崭新时代一样张开双臂，一步一步走出了墙角的黑影。壁龛里摇曳的烛火在他脸上洒下一片诡谲的光晕，让那张英俊的面孔显出几分不容人触碰的阴森冷峻。

　　“两个月，这是最高期限。万圣节来临之前，你我所知道的‘海野真知’将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你最好不要移开视线，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第二次死去的过程……这是现在你唯一能做的事情了，Jo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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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白鬼动了什么手脚吧XD
下章会解答目前所有猜谜。
其实之前有各种不能叫伏笔的伏笔……譬如真知和第一部有微妙差别的性格，吐槽少了，女人味（？）多了等等。目前为止的变化还很细微，到下一章开始就不是这么简单的玩意儿了……
想要回到过去的当然不可能是鱿鱼，她小日子美着呢，你们会想到她我都很意外……说不定现在有人能够猜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