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Ep05 毒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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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后。
白Joker端着汤碗推门而入的时候，真知正倚靠在竖起的枕头上，专心致志地编织一条快要完成的围巾。黑Joker交叉双臂歪坐在床铺边的靠背椅上小睡，戴着狱警帽的脑袋垂到胸前，大半张脸都埋藏在刘海的阴影下。
“小姐，那个是？”
白Joker没有流露出对眼前景象的惊奇之意，他把冒着热气的小碗搁到床边的矮桌上，用一贯彬彬有礼的态度向真知搭话道。
真知有点吃力地抬起眼帘，由于失血和伤口的疼痛，她雾蒙蒙的灰眼睛里还带着一种未睡醒般的困倦。但当她开口时，那张血色稀薄的煞白面庞被某种奇异的光芒照亮了。
“新围巾，给迪和达姆的。我一直带在身边，想在万圣节之前交给他们。”
“现在离万圣节还有两个月呢，小姐。”
Joker友好而略带责备地提醒她。
“虽然你肩膀上受的只是皮外伤，但安心静养还是有必要的。现在就别想你心爱的孩子们了，多考虑些自己的事吧。”
“想到那两个孩子的脸，我的精神就会稍微好一点。对了，Joker先生，BOSS那边你联系过了吗？”
真知努力向上撑了撑身子试图坐得正一些，白Joker立刻俯下身去扶住她。
“全都说妥了哦。为了防止城岛君莽撞的报复，得委屈你暂且留在这里，再说小姐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移动。帽子屋好像对我很不放心，听说不是我而是Joker在照看你的时候，松了好大一口气呢。”
明明遭人厌恶，Joker却以事不关己的愉快口吻娓娓说来，倒好像布莱德对他大加赞赏了一番那样。
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性格，也是真知对他心怀忌惮的缘故之一。尽管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白Joker表现出露骨的敌意，但也没有胆量与这个人过分深交。
从“难以捉摸”这个角度来说，白Joker也算是个黑洞……
（不对，都叫做白先生了，应该是白洞才对。）
真知垂下双眼兀自胡思乱想着，尽量不去看白Joker眯成半月形的红眼睛。
“我醒来的时候，黑先生已经坐在那里了……他是刚过来吗？”
“嗯？不是哦。Joker的话，自从你睡着就一直留在这里。大概是担心我趁你睡着对你做些什么吧？和帽子屋一样，他也对我不放心。”
这一次，Joker显出几分无奈之色，自嘲地干笑了两声。
“啊呀呀，我还真是不受信任呢。明明只是个想要取悦小姐的称职小丑，可不知为什么，大家好像都讨厌我。”
“别说得好像自己特别高尚一样，我还没有忘记你做过的事情。”
不愉快的往事被勾回眼前，真知的嗓音不觉尖利了几分。她怄气般地挣开白Joker搀扶自己的手，费力地用手肘支住向一边倒去的身体。由于这一挣扎动作，她手边的围巾半成品顺着被单滑落到地上。
“啧……”
“来，给。啊，不过，请你至少别在我面前织了，稍微顾及一点男人的自尊心嘛。我不讨厌小孩子，不太想因为嫉妒心对你喜欢的双胞胎做些过分的事情。”
Joker愉快的情绪一点不受她恶劣话语的影响，他笑眯眯地拾起围巾递回她手里。
“虽然我不认为你有男人的自尊心那种东西……不过谢谢。”
真知不领情地别过脸，把后脑勺丢给他。
“Joker先生，你特意撇开工作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挖苦我才对。还有什么话想说吗？看在你帮我签订契约、还一直寄信给我的份上，我会听的。”
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Joker脸上的笑容就像傍晚时分最后一线日光那样，在浓重的黑暗里消融殆尽了。真知意识到接下来的话题不会太轻松，便放下织针正了正身子。
“小姐，请你诚实地告诉我，你对城岛君手下留情了么？”
“……没那回事。我还打算保留和骸谈判的余地，不能贸然伤害他的手下……只是这样而已。”
真知略一迟疑，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
“你在说谎，真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下不了手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你只是缺乏经验。”
“什么经验？杀人的经验？”
真知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不由像发现毒蛇窥伺鸟巢的母鸟一样低声尖叫起来。
“缺乏那种经验才比较好，我可不想变成纯粹的恶棍。黑手党的争斗的确伴随着死亡，但我不是为了制造死亡才成为黑手党的。”
“是的，是的。我明白，小姐。这些你在信里都写过。”
不等雌鸟激愤的啼鸣止息，毒蛇便不以为然地哂笑开了：
“我明白，你想成为电影里唐·克莱奥内老先生那样的黑手党。不无谓杀戮，不插手毒品，扶助弱者主持公正，了不起的一代教父。可是你记得他的下场吗？被人当街射成了筛子，就像平行世界的你一样。”
“被射成筛子也好奶酪也好，我不会改变主意的——那个灵体，我绝对不会用来杀人。”
真知烦躁地合起眼睛，背转身把脸深深埋进散发出陈年霉味的被单里，显出一副多说无用的无赖模样。
听到少女倔强固执的语调，白Joker讽刺的神情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抬起手轻轻摩挲她披在肩上的长发，露出了与平日的职业化表情不同、稍许带些真心的慈爱笑容。
“小姐你……还是老样子那么天真啊。看来Joker的担心是多余的，就算你像现在这样和我交谈，好像也不会受到我的影响。”
“……黑先生有在担心我吗？看起来只是怕我给他添麻烦而已。”
真知闻言重新坐起身来，悄悄瞟了眼旁边椅子上熟睡的青年，用略带期待的不确定声调问道。
“当然有啊。每次看到我给你写信，他都摆出一副像是要杀了我的超~~~恼火的脸呢。按照规则Joker和Joker必须站在同一阵线，要杀我就相当于自杀，否则以Joker的性格早该动手了。”
“鬼才相信他能杀了你。虽然武斗派的黑先生更强，但白先生更狡猾吧？相比之下，白先生才是比较可怕的那一个。”
真知对白Joker扮演弱者的伎俩嗤之以鼻，信手整理了一下刚完成的手织围巾，带着小孩骗到零花钱时特有的满足窃笑，轻手轻脚地把围巾系在刚伸了个懒腰睁开双眼的黑Joker脖子上。
“……嗯？不是说要给帽子屋家族的双胞胎吗？”
“当然是骗人的啊，离万圣节还有两个月不是吗？给那些孩子的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白先生嫉妒心很强，要是实话实说的话，你说不定会趁黑先生睡着对他做些什么……”
真知没有半分说谎者的愧疚之色，理直气壮地昂起脸答道。
“…………噗。噗，哈哈哈……啊哈哈哈……！！”
白Joker在原地怔了片刻，忽然无法控制地爆发出了一连串笑声。
“小姐……你真是……哈哈，太可爱了……我收回前言，你也变狡猾了啊。噗哈哈哈哈……”
“喂，怎么回事，Joker？你也吃到变质胡萝卜了？”
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黑Joker皱起眉头踢了同事一脚，不满地质问道。
“哈、哈哈哈……这个可不能说啊，这是我和小姐的秘密。对吧，小姐？”
“嗯嗯，是秘密。”
看到黑Joker不明就里的困惑表情，真知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喂混蛋，别擅自把人排除在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说你们，眉来眼去个鬼啊？XXXX了你们啊混帐……啧！！”
Joker刚气势汹汹地骂到一半，真知冷不丁用力一拽他脖子上的围巾，把他连人带椅子朝床铺的方向扯了过去。他立即一手撑住床沿防止扑倒，以更甚先前的怒火冲她喊道：
“你在干什么，XXXX！”
“系围巾啊~~”
真知小把戏得逞后心情极好，得意洋洋地哼着常用来哄双胞胎入睡的童谣，语调轻快地应道。
“这种事情看就知道了……但这种奇怪的系法是怎么回事？你是在打领带吗？”
“唔，差不多吧。我虽然会编织但不怎么擅长系，所以就按照小学时戴红领巾的系法……”
“别把人当小学生！快给我解开！！”
“说起来……其实我系红领巾的技术也不怎么好。”
真知的动作忽然僵了一下，她迟疑着缩回手，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所以呢？”
“啊哈哈，我好像打成了死结……”
“XX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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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托了灵体契约的福，真知的伤势恢复很快，不出一周胳膊便能活动自如了。最初的几天，出于无聊，她时常离开自己暂居的客室在监狱内闲逛，背着双手无所事事地穿过一条条光线黯淡的石甬道、一排排冰冷坚固的上锁牢房。倘若不知情者见了她游览监狱时那副自得其乐的神态，倒会以为是哪家的阔太太在蔷薇庭院里打着阳伞去赴一个约会。
真知曾因枪战中误伤路人而入狱一段时间，对她来说，能够站在铁栏杆外边窥探自己待过的阴暗牢房，着实是一项新奇有趣的体验。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猎奇心理对于牢房里扳着指头挨日子的犯人们来说是种极大的冒渎，便不再探头探脑地从栅栏缝隙向牢内张望了，还暗暗对犯人们做了好些检讨。
在白Joker的牵线搭桥下，她与六道骸进行了一次安全文明的谈判。真知明确表示帽子屋家族无意干涉骸对纲吉的狩猎，自己也不会动用灵体和他作对；骸则同意卖帽子屋个面子退让一步，给被他坑害的老好人日辻真人留条退路，也不继续拔并盛学生的牙——不过，已经被拔了十几颗牙的少年们只能自认倒霉了，谁叫他们排名靠后呢。
以防万一，真知决定偷偷把灵体遣到纲吉身边，让它在并盛组突入黑曜期间随同监视。反正普通人无法感觉到灵体的气息，她玩的小伎俩只有天知地知她自个儿知。
“对啦亲爱的，你能不能帮我拍点云雀恭弥被骸暴打的照片？日后要是他跟迪和达姆过不去，我可以拿来威胁他……”
对于主人这条无耻的命令，巨鸟钟摆似的180度拼命摇晃脑袋。真知担心它一激动把头骨甩下来，只好老实收手了。
…………
数日后的早晨，真知正缠着黑Joker让他给自己开小灶传授玩牌技巧（她已经在与爱丽丝的纸牌对决中十完败了），白Joker领着一位面容陌生的少女走了进来。
“啊，小姐，你已经起来了？不多休息会儿么？”
他显得有些意外，但还是调整语气礼貌地向她问好道。
“谢谢，我精神好多了。”
真知简洁地回答，目光不由自主地朝他身后的女孩掠了过去。
那名少女穿着与由宇和爱丽丝同款的绯红学园女生制服，剪平的刘海，梳理得清爽整齐的棕黑色直发顺着洁白如玉的脸颊垂下来。Joker与真知搭话时，她始终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双手紧紧交握着扣在前胸，一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模样。
注意到她好奇的眼神，白Joker亲切地伸手抵住少女单薄的脊背，轻轻把她向前推了一步，让她正对着真知站定。
“给你介绍一下吧，小姐。这孩子姓木山，是来探望朋友的。”
“原来这里允许探视啊？我记得当年柴郡猫曾经想来探望我，结果被你们无情地拒之门外了。”
“哈哈，因为小姐是黑手党嘛，监管当然得相对严格一些。这孩子要探望的是普通的犯人，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出狱了。”
“那人犯了什么事？”
真知刚压下的好奇心再度涌了起来，不顾黑Joker屡次飞来的眼刀出声追问道。
“服用并运输毒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还不叫大事？！！”
真知双手猛一抽搐，刚洗好的扑克牌天女散花般洒了一地，其中一张正好旋转着砸中黑Joker的鼻尖。
“别毛手毛脚的，给我小心点！”
“抱歉抱歉……刚才是我幻听了吗？白先生好像说了毒品什么的……”
贩毒运毒，在真知的概念里都是判死刑或无期也不为过的严重罪行。白Joker如此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以她的价值观实在难以认同。
“没错，是最近开始在市场上流通的新型毒品，说是可以让人‘找回失去的美好时光’。呵呵，听上去很傻吧？不过意外的有效，服药者无一例外都会沉溺于药物制造的幻觉流连忘返。对了对了，如果是失去过重要时间的小姐，说不定会对这种药有兴趣……”
“闭嘴，Joker。”
黑Joker将声音压沉八度，面色险恶地叫住了他。
但他制止得太迟了，这个闪耀着迷人光辉的词语已经完完整整落入了真知的耳朵里。
“‘找回失去的时间？’”
“嗯嗯。据说这种药品能制造出十分逼真的幻觉，在服药者眼前还原出他日思夜梦的那段时间。简单来说，失去孩子的父母会看见小孩抱着洋娃娃坐在他们中间，被恋人抛弃的女孩会看到情郎举着钻戒向她单膝下跪，破产的企业家会看见自己依然西装革履功成名就……嘛，这玩意确实是高技巧的幻术杰作，连善于制造幻象的我都忍不住为制药商喝彩呢。”
不难理解这种药物的诱惑力。找回遗失的美好——顶着如此动人的名号，把人从具有无限可能性的现实和未来中剥离出去，将服药者囚禁在回忆构筑的监牢之中。
比起物理上的牢狱，这种毒品本身才是无法逃离的恐怖牢房。但凡涉足其中的人，根本无需审判方降下刑罚，就已算是万劫不复了。
觉察到这种药物的可怕魔力时，真知只觉手臂上涌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从那个姓木山的女孩晦暗的神色来看，她朋友的神志或许已不存在于此处，而是被囚禁在名为“过去”、永无开启之时的死牢中了。
见真知双唇紧合面露愠色，白Joker有些遗憾地摊开双手。
“真让人失望，我本以为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
“很不巧，我对虚伪的昨天没有兴趣。现在的我只会向前看。”
“的确，【你】可能是这样。但是，说不定你重要的某人不这么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呜呜！”
隐约意识到自己触及了某个关乎友人安危的秘密，真知刚想进一步追问下去，就被黑Joker粗暴地捂住嘴打断了。
“够了，你没必要继续听这些让人反胃的事情。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吧？趁早从这里滚出去，碍事的家伙。”
（你尽可以不告诉我，我会有办法搞清楚的。我才不会让身边的人落入白先生手里。）
真知咬紧牙关，在心里无声地顶嘴道。
…………
告别监狱之后，真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纲吉壮行。
所谓壮行，当然是在纲吉进军黑曜前…………赶去他家蹭上一顿奈奈妈妈做的饭！
此时纲吉对未来的噩运尚且一无所知，照例在餐桌上大呼小叫地制止蓝波的胡闹，间或手舞足蹈上蹿下跳与里包恩争夺一个喷香的煎蛋。
真知则坐在远离战场的一角，一边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可口的通心粉，一边在脑内走马灯似的回放自己所有友人的面孔。
纲吉三观太正，不可能和毒品扯上关系。帽子屋家族的人都有足够的专业知识，不至于干出吸毒这种蠢事。还有柴郡猫……他看起来更像是戒毒所的心理辅导员。
鲁鲁修？除非娜娜莉出事，他才可能对未来失去信心。
朱雀？除非尤菲米娅出事。
优姬？除非零和枢都出事。
假发？除非伊丽莎白出事。
银八？除非空知英秋出事。
…………
这么一排除，她对于毒品的去向完全没了头绪。
——Joker口中“你重要的人”，为了夺回过去而不惜舍弃当下自我的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Ep05 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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