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呆空sky

6、第 6 章

　　“亦儒哥哥！”每次一见到辰亦儒，唐禹哲就撒欢似的扑过去，亲昵的态度让汪东城想不酸都不行。
　　“小乖今天来得有点晚哦，给你做的花生红豆汤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再吃。”看到唐禹哲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辰亦儒终于松了口气，虽然现在他身边有个不离身的细心护卫，可见不到人还是不大安心的。
　　“天天来亦儒哥哥这里蹭东西吃，真不好意思。”唐禹哲边笑边拉着汪东城进了门，“所以今天就付点饭钱啦。”
　　“傻话，亦儒哥哥就差你这点饭钱？你就是变成小猪，哥哥也养得起你。”辰亦儒好笑的给唐小猪沏了杯茶，看到汪东城想说话又不敢说的委屈模样，觉得唐禹哲这个媳妇真是比他还乖，“大东你有话想说？直说好了，可不能让人家说我们小乖欺负媳妇儿。”
　　“我养得起他的，不用你。”不知为什么，温和亲切的辰亦儒总给汪东城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面对他，会忍不住想亲近，想依赖，却也会不自觉的想要无条件服从他。他的身上有一种霸气，却不是吴尊那样的帝王之气，而是一种混合了本身温和性格加上后天修炼出的领导力。面对这样一个让自己敬畏的人，汪东城还是掷地有声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啊？”辰亦儒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这个傻媳妇是在强调自己有照顾唐禹哲的能力。就这么一句话，却让辰亦儒羡慕不已，最简单不过的话，却是一个男人对心爱的人所承担的责任和最直接的承诺。锦衣玉食也是“养”，吃糠咽菜也是“养”，只要愿意，只要真心想做，哪个男人会养不起自己心爱的人？这个傻小子，是在提醒自己，小乖已经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么？“嗯，我相信你。”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辰亦儒总算放心了，小乖的眼光真的很好。
　　“亦儒哥哥，我一定要交饭钱的！”开玩笑，钱袋都来了，债主不收钱怎么行？
　　“好，小乖一定要交那就交吧。”看着小家伙这么坚持，辰亦儒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饭钱，不然，也不会这样一脸“快收了吧”的表情。
　　“小儒……”从在门口远远的看到他的身影开始，吴尊就忘了自己所有的坚持，家国天下都很重要都是责任，可是，没有他，家在何方？没有他，国又岂是完整？没有他，天下再大也不过颗粒微尘。
　　辰亦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在想念和回忆中老去了，为何刚才在脑海中出现的人现在真的出现在眼前了？看来，真的是老了，已经会在无望的想念中产生幻觉了：“小乖，带你媳妇儿去厨房盛汤喝。”无视掉心中的幻影，辰亦儒语调平常的招呼唐禹哲。
　　“小儒，真的是我，你没有看错。”辰亦儒的脾气，没有人比吴尊更清楚了，认准的事情绝不回头，即使是得不到的东西也会执着的放手一搏。而自己，是他认准的人，他却回了头，是他得不到的人，他也没有放手一搏，明明是那么重要的存在，他却不努力就放弃了。
　　“你！”唐禹哲不见了，汪东城也被他拉到厨房去喝汤了，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你是谁？”七岁的时候他脆生生的叫他吴吉猪，十岁的时候摇头晃脑的叫他吴尊，十五岁的时候嬉笑着叫他太子殿下，他大婚前一晚淡淡的叫了一声新郎官……如今，再见到他，已然不知该是何种身份。
　　“师傅教《长干行》的时候，你非要我坐在井栏边，自己找了根竹竿围着我转。我跟其他兄弟闹架的时候，师父出了‘朝晖追斜阳’的上句，说只要能对上的人就可以免去责罚，你看着我接了‘竹马赶青梅’的下句替我免了罚……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一声青梅，一句竹马，又岂能概括那十几年的岁月，只是那些最初的纯真，注定了日后的种种情深与眷念。那个时候师父不是太傅，皇兄皇弟只是兄弟，没有残酷的争夺，没有沉重的责任，只有任感情悄悄萌芽的懵懂少年。
　　“原来是小青梅啊。”辰亦儒笑了，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小小的吴尊和小小的辰亦儒，只有夏日里小皇子给小伴读打扇驱蚊，只有小伴读替小皇子罚抄诗书，还有太子仿着太子妃印信亲手做来送给心爱之人的赝品，“你的天下不要了？”
　　“要了你，也可以要天下。”
　　“你太贪心了。”
　　“天下，是天下人给我的，只有你才是我要的。”这句话，吴尊说过，那时是无奈，是抱歉，更是无法割舍的疼痛。
　　“同样的话不需要说第二遍。”虽然深知如果没有打算，吴尊是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但骤然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心还是会忍不住颤抖、抗拒。
　　“我会想办法，你能等我吗？”吴尊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根本毫无可信度和说服力，但这却是自己的决心和承诺。紧张，不安，只等着辰亦儒一句话宣布自己的命运——如果他愿意，从此枯竭的生命会重新注入活水，如果不愿意，生命将会连同过往的岁月一起埋葬直至灰飞烟灭。
　　“吴吉猪，这是你第一次说会想办法，让我等你。”辰亦儒眨了一下眼睛，眼睫轻轻颤动，“这辈子，不管愿不愿意，我都是在等你的。”等不了生同衾，等不了死同穴，至少可以等奈何桥上携手入来生。

　　“大东，太子哥哥到底能不能把亦儒哥哥带回宫啊？”把太子带进来之后，唐禹哲就很有眼色的拉着汪东城去厨房喝红豆汤。
　　“太子这次来应该不是带辰老板回宫的——那个不能直接喝！”看到唐禹哲直接盛了锅里的汤就要喝，汪东城吓得赶紧夺过碗勺，“喝冷汤要闹肚子的，热一下再喝，很快的。”
　　“大东，你会不会那种把碗放在手上，片刻之后汤就热了的功夫啊？”看到汪东城熟练的生火起灶热汤，唐禹哲想起自己在传奇故事里看过的片段。
　　“你说的是内力吧，那个我没学过。”汪东城遗憾的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早些年也有些练武之人说自己根骨不错，是练武的好材料，当时怎么就没去练呢？不然的话现在也能在唐禹哲面前好好露一手了，用柴火热汤真的是一点都不特别啊，“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现在开始练的。”男人总是喜欢在心爱的人面前逞强的。
　　“练武功帮我热汤？”唐禹哲忍不住笑出来，“哪有人为了这种理由去练武的？而且不是说童子功是最难练的吗？你现在练？能练出来吗？”
　　“我也还是童子啊！”汪东城只顾着表明心意，一下子口无遮拦起来，一句话说出来让两个人都闹红了脸。
　　“谁说那个了。”唐禹哲一窘，汤也不要喝了，转身就要出门到前厅去找哥哥。
　　“我不是那个意思，”汪东城也傻了，暗骂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拉着唐禹哲死活不让他走，“我说的是实话，我爹说男子汉大丈夫要对自己的妻子忠诚，不能因为好奇或是欲念就去做不该做的事，所以……”
　　“你爹真好。”唐禹哲由衷的赞叹，那一定是一位坚毅、有担当的父亲，才能教出这样的大丈夫。
　　“汤好了，快来喝。”热了一会，花生混着红豆的香气就从灶台飘散过来，“辰老板做的汤真是一绝，改天问他要了秘方，回家我做给你喝。”
　　“亦儒哥哥的厨艺是在宫里练出来的，那个时候宫里主子多，御厨根本忙不过来那么多人的饮食口味。亦儒哥哥就自己学着做，开始的时候，好几次差点烧了太子哥哥住的院子。”说起那段往事，唐禹哲颇有感触，“那个时候我很羡慕太子哥哥的，虽然每次好吃的都有我一份，可是那都是特地做给太子哥哥的，我就是个沾光的。”
　　“以后你每天都能吃到特地给你做的，我的手艺不太好，但我可以学的。”听他状似无奇的说起往事，汪东城心头涌起浓浓的心疼。虽说自小锦衣玉食，又有皇室的兄长照顾，可是得到别人发自内心的专属疼爱却不多，富贵人家也有许多的无奈和遗憾。
　　“我喜欢吃的东西都很普通，不会花很多钱的，所以你不要那么辛苦。”虽说吃惯了好东西，唐禹哲却没有养出一张刁嘴，汪东城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如果让他误会自己受不了苦，尽弄些金贵东西，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你是在告诉我，你很好养活吗？”汪东城笑着捏捏他的鼻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人，是不是上辈子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能得到这么一段锦绣良缘。
　　“你不是说过不会让我吃苦的么？”唐禹哲喝了一口刚热好的花生红豆汤，又舀了一口送进汪东城口中。
　　“好甜。”一口甜甜沙沙的甜汤，一直从舌尖甜到心里。
　　“这个我会做的，你不用跟亦儒哥哥学了，以后我做给你吃。”唐禹哲难得有在汪东城面前卖弄的机会，忍不住得意起来。
　　“你会做？”说实话，汪东城真的很惊讶，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会做甜汤？
　　“怎么？不行吗？”骄傲的小少爷高高的昂起头，就等着心爱的人夸奖两句呢，“亦儒哥哥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加了红豆，是我说加点花生会更好吃，他才加的。”
　　这指挥别人做，跟自己会做，其实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吧……不过，有人愿意为自己洗手做羹汤，汪东城还是甜蜜得直犯晕，好不好喝根本不重要：“那以后天天做给我喝。”
　　“哪有人天天喝这个的。”有些甜蜜，有些羞赧，又一口甜汤送到汪东城口中，唐禹哲暗暗下决心，离家之前一定要跟亦儒哥哥好好学学厨艺，能为心爱的人做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可惜我做的东西很难吃。”跟哥哥们在宫里的时候，也试着做过一些东西，结果都被太子哥哥赏给了下人们，一口都不让亦儒哥哥碰。隔几日再见到那些被赏的人，大家都是赔着笑脸绕道走的。
　　最后一口汤给了汪东城，唐禹哲看着空空的碗意犹未尽的嘟着嘴，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汪东城的眼睛，微微一笑，一手搂着小馋猫的腰，一手扣着他的脑后，在他的双唇上覆上自己的，将口中甜蜜的汤水哺喂给他。当然，顺便要点豆腐吃那是很平常的。吻够了，才轻轻放开她，认真道：“你做的，我都喜欢。”
　　“有可能会中毒的！”唐禹哲想想都不忍心，听说食物处理不当，也是会出人命的。
　　“做给我吃的，你不会让我中毒的。”汪东城执起他白皙的手，“就是舍不得这双手受累。”
　　唐禹哲突然想起，那时候因为做的东西不好吃跑去跟辰亦儒撒娇抱怨，辰亦儒温和含笑的脸：“小乖现在做不好，是因为还没有找到那个人，等你找到想要为她做好吃的、把她养胖，给她幸福的人，做的东西自然会好吃了。”那时不懂，现在却是明白了，做的东西好不好吃，全看有多少心意在里面。那时的亦儒哥哥，总是心疼太子哥哥吃不到喜欢的东西，所以才能在一次次小心翼翼的尝试中做出好吃的东西。那么，现在的自己一定也可以做出汪东城喜欢的东西，一定可以的！

　　喝完了甜汤，唐禹哲很主动的收拾了碗勺，然后提着桶去井边打水。看着他歪歪倒倒的在井边提水，汪东城的心就跟井绳拴着的那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的。这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竟然会自己去井边打水，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事他从前在家是一定不会做的，为了谁开始学起来，自然更是不言而喻。浓浓的心疼和爱意在心头缓缓流淌，直淌的心也化了，眼也湿了。
　　“我来吧。”从唐禹哲手中拿下水桶，汪东城轻轻揉着他被井绳勒红的手。
　　“我可以的！”虽说在家没做过这些，但唐禹哲也知道这些事情对于寻常人家跟自己一样年纪的男子——甚至是女子来说，根本就是分内之事，别人能做的，没道理自己就不能做，“我不是姑娘家也没有断手断脚，这些事情只不过还没有做习惯而已。”知道汪东城对自己的呵护，唐禹哲一边开心一边恼怒着，自己与他本是平等，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家庭造成两人地位的不平等。
　　“好，那你慢慢来，拉绳子的时候不要整个身子都探下去，这样很危险，也使不上力，腿稍微分开些，这样能站稳。”汪东城笑了笑，以前一直以为他乖巧又温和，了解之后才发现，这个被捧在掌心的小少爷其实是头小倔牛。不过，他的坚持也确实是对的，他不是弱不禁风的娇小姐，自己有时候似乎真的有些紧张过头，以后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是应该共同分担的。照顾好他，疼他爱他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但如果他也能用同样的爱和体贴来对待自己，那这样的幸福岂不是更完整，更长久？汪东城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抱住唐禹哲，手把手教他怎样正确使力、怎样保护好自己的手不被井绳拉伤。当然，顺便在耳后脸颊偷个香也是很顺手的。
　　“咳咳……”身后传来辰亦儒故意放大的咳嗽声，唐禹哲吓了一跳，手一滑，水桶扑通一声掉到井里，幸好汪东城拉住井绳，不然大概就要赔个水桶给辰老板了。
　　“亦儒哥哥……”唐禹哲转过身，窘迫的看看辰亦儒。
　　“是哪个不要命的让我们小乖来井边打水，要是让唐老夫人知道了，会不会扒了他的皮呢~”辰亦儒颇有兴味的对着汪东城直笑，笑得汪东城心里直发抖。
　　“没有谁让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唐禹哲最见不得的，就是辰亦儒这个聪明人欺负汪东城这个老实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亦儒哥哥的脑子可是在帮着太子哥哥对付皇子和朝臣们的一次次血雨腥风中磨练出来的，用来对付汪东城……太大材小用了。
　　“就说你是个傻孩子，这种粗活让他来做就是了，你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不好好歇着，还在那里瞎忙活。”辰亦儒走过去拉了唐禹哲到自己面前，用袖子替他擦擦头上的细汗。
　　“不是的，我是想以后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一起，没有人能帮我的，这些事迟早要学的，早点学会，以后就不会手忙脚乱了。”唐禹哲一板一眼的说着自己小小的计划和小小的未来，眼睛里是坚定的期待，“我怎么能让大东一个人来做？他照顾我是应该的，我照顾他当然也是应该的啊。”这些话，汪东城虽然都知道，却是第一次从唐禹哲口中听到，自己的心意从来都没有被无视，也没有被辜负。尚且有些稚嫩的唐禹哲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这些话听在耳中却胜过任何山盟海誓。
　　“真是小傻瓜。”辰亦儒拍拍唐禹哲的头，没有再说什么，这样简单而坚定的相爱相守，或许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除了羡慕与支持，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太子哥哥呢？”说了这么些话，唐禹哲一直没见着吴尊，有些担心的问辰亦儒，该不会被他赶走了吧？
　　“在厨房。”如果可以，真的很想把那只猪扔出去，可是，当他用无限怀念的语气说出“御厨做的花生红豆汤怎么做都做不出你的味道”的时候，辰亦儒就心软了。
　　“亦儒哥哥，你原谅太子哥哥了吗？”在唐禹哲看来，辰亦儒的离开，完全是因为吴尊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去成亲了。而现在，太子妃的位置上依然有人，那么，他离开的理由就依然存在，不过不管怎么样，吴尊只是名义上有个妻子而已，辰亦儒起码应该消气了吧。
　　“我哪有资格说原谅他，”辰亦儒苦笑出声，“不管他成不成亲，我都是要走的，是我先不要他的。”
　　“小儒……”吴尊从推开厨房朝着院子的门，平静的走到辰亦儒身边，握住他的手，“你答应了等我的。”
　　“一个人等，太辛苦了，所以，你要尽快把他们弄出来陪我。”辰亦儒指着汪东城，“还有，想个办法让他配得上小乖。”
　　“我……”吴尊刚要开口，唐禹哲却出言打断：“不用了，亦儒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舍不得我受苦，可是，我真的不在意那些。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很多事情我都不懂不会，出来以后一定是大东照顾我多一些，是我配不上他才是。”
　　“小乖你过惯了好日子，苦日子一天两天还行，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辰亦儒明白唐禹哲的决心，但决心是一回事，真正去面对又是另一回事，小孩子不懂，可是辰亦儒却懂得太过透彻。
　　“辰大哥，我知道你舍不得禹哲跟着我受苦，太子殿下能帮我们我已经很感激了，实在不敢再劳烦他费心。你放心，就算是为了禹哲，我也会发奋的，我希望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跟我在一起，我们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得来的。”看到唐禹哲的两个哥哥对他的用心和爱护，汪东城也从心里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哥哥，太子殿下是不敢乱攀关系，这位辰老板，叫一声大哥也是不过的。不卑不亢的说出心中所想，
　　“有志气，今天回去就做些准备吧，你们想找的地方小儒已经替你们看好了，我派些人去做些准备就可以开张了。”吴尊拍拍汪东城的肩，对这个无财无势的男人，是欣赏的。
　　“多谢二位，能找到铺子已经很好了，租金我会送过来，装修准备的事我们自己来就好。”汪东城看着唐禹哲，从他含笑的眼中看到赞同和期待。
　　“小乖，你的眼光不错。”辰亦儒难得夸人，这让唐禹哲骄傲不已。
　　“太子哥哥~太子府如果人多的话，不如派几个来给亦儒哥哥做伙计啊。”唐禹哲眨眨眼，然后偷偷藏到汪东城身后。
　　“有道理，小儒你看呢？”吴尊点头，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可以啊，太子殿下如果愿意来小店做伙计的话可以考虑。”辰亦儒狠狠瞪了吴尊一眼，这只猪！跟着小的一起胡闹，“你们两个回去准备准备吧，就是这几日的事了，这段日子我也跟汪老夫人熟了，到时候应该可以应付。至于小青梅嘛，等他们走了以后，没事找瑞阳王喝喝酒，顺便跟王妃漏点口风。”说完，发现一院子的人都不说话，“你们听明白没有？一个个傻站着干嘛？”
　　“亦儒哥哥真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唐禹哲扒着汪东城的肩崇拜的望着辰亦儒。
　　“可以母仪天下。”吴尊淡定的进一步表示支持。
　　汪东城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形容，只能拼命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三个给我滚！”多久了？辰亦儒不记得有多久自己不曾这样开怀过了，这么多年了，自己的悲喜还是牵在这一个人身上。不为他生，不为他死，只为他悲，只为他喜，悲喜之间已然千帆过尽。

　　有了辰亦儒的坐镇指挥，汪东城跟唐禹哲的私奔计划更加周密，所有的准备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回去的第三天，唐禹哲把自己的私房钱交给汪东城，和他为数不多的积蓄一起，送到辰亦儒手上，两个人都知道，这些钱与盘下那家铺子所用的钱相比远远不够，但先还一些心里也好过些，剩下的，以后赚了钱慢慢还。看上去繁杂的事情在一点点完成之后变得有条理和希望，当所有事情准备妥当，四个人又一次在辰亦儒的铺子碰头，最后一次确认。
　　“这个是从唐府到铺子的路线图，天黑之后马车或者骑马都太招眼，所以你们最好走路。”辰亦儒从袖中摸出一张地图交给汪东城，然后不舍的拉着唐禹哲，“小乖，你从小就没吃过苦，以后跟他一起，会有很多从前没遇到过的事，如果过得不好，记得要来告诉哥哥。”
　　“跟大东在一起，不会觉得苦的。”这世间有千般万般苦，在辰亦儒离开之后，唐禹哲从吴尊身上看到最深切也最折磨人的一种，与那种求不得、追不得相比，粗茶淡饭，又算哪般苦？
　　“你要好好照顾小乖，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他……”辰亦儒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吴尊却把话接了过去，“就让御林军去绑你回来听候小儒处置。”
　　辰亦儒侧过脸，对自己的话被打断很不满，凉凉道：“我怎么记得有人说为君者切记天下之物均是天下人所有，连天子也是天下人的——这御林军我可不敢劳驾。”
　　“那让影卫去。”重逢之后，太子殿下就生生的在辰老板面前矮了一个头，那些话确实是自己说过的，就算现在再重说一遍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只是，经历了那么多的思念煎熬，再来见他之前已是有了些打算，既然决定面对，决定为两个人的未来努力，就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伤心无助。回头看那些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于国于民都是明君风范，于辰亦儒，却是莫大的无情与伤害，从辰亦儒的口中再一次说出来，是让两个人再痛一次。
　　“……”如果要反驳，辰亦儒可以有一车的话等着吴尊，开口之前看到他诚挚的脸，尖刻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他有多难有多身不由己，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清楚，却在面对感情时无法不怪他、也怪自己，怪他生在帝王家，怪自己过分的坚持要一份完整的感情，“我说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小儒，我没有开玩笑。”吴尊拉住辰亦儒，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轻轻些微的抗拒表情打住了。
　　“明天他们就要出来了，还是先把他们的问题解决了吧。”即便不是开玩笑，又能怎样，两个人都有心，都想坚持，可是，他们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两个家庭，而是整个天下，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是死局，再聪明的人又能怎样呢？
　　“小儒……我既然让你等，就一定不会让你空等。”有些计划，现在还未成形，很多事情眼下看来还是有些疯狂，说了，他也未必会信。这么多年，他为了两个人的感情付出那么多，这一次，就等一切停当再告诉他吧。
　　“太子哥哥……你看，你们是不是可以等我们走了之后再说悄悄话？”唐禹哲小心翼翼的出声，提醒他们屋里还有两个大活人。
　　“小乖，虽然有我们帮忙，你们刚出来这段时间还是少出门为妙。给你们找的铺子后面就是居家的小院子，我给你们备了些米粮，够你们吃一阵子了。店里按你们的要求什么装修都没弄，留给你们自己收拾，不过该有的材料都给你们备下了，就当是我送你们的成亲的贺礼。”辰亦儒笑眯眯的拉着唐禹哲交待。
　　“谢谢亦儒哥哥。”听到辰亦儒说是成亲的贺礼，唐禹哲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虽说心中早已认定了汪东城，也收了他家的玉，却没有好好讨论过这个问题，这样突然的被最亲的哥哥提起，难免有些羞恼。
　　“多谢辰大哥、太子殿下对我们的帮助，二位的恩情，汪东城没齿不忘。”说完，便给二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你以后好好对我家小乖就行了。”辰亦儒也不与他客气，心安理得的受了他的礼，“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记得明天自然些，别露了马脚。”
　　想到明天之后两个人就可以长相厮守，汪东城跟唐禹哲都是兴奋又紧张，匆匆道了别，回去做最后的准备。
　　看着两人相携而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辰亦儒轻声对身边的人道：“还有一天，他们就可以白首相伴了。”
　　“我们也可以，只是时间或许要长些。”吴尊从身后把人抱了满怀，这是小时候玩追迷藏最爱的动作，趁他不备，从背后抱住，然后大声宣布自己的胜利，看到向来聪明的小伴读难得的露出恼怒的表情，真的是那时最快乐的事。
　　“太子殿下是不是也该回去了。”任由他抱着，半晌，辰亦儒终于开口。
　　“今晚我可以不回去么？”看着唐禹哲一步步接近幸福，吴尊的心中羡慕又悸动，被深埋在心中的感情也因为那些别人的幸福火花而被点燃，只想跟怀中的人一起被烧个干净。
　　“我这里只有柴房，恐怕太子殿下住不惯。”辰亦儒抬头，皎洁的月光温柔的照在树上，疏影横斜。
　　“不要紧，只要小儒让我留下来，柴房我睡得。”吴尊怎么会不明白，辰亦儒是这世上心肠最硬也最软的人，如果有谁对太子不利，那么手起刀落绝不手软，如果太子殿下对他装个可怜，那么登堂入室根本不是问题。
　　“厚脸皮。”拍掉他还停留在自己腰间的手，辰亦儒转身回屋。
　　吴尊抬头望望夜空中高悬的瑶台镜，天上明月就是该照地下成双影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唐禹哲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跟汪东城回同一个家，心中就有难言的紧张与期待，与汪东城相牵的手紧紧握住对方，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虚构出的梦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感觉到他的变化，汪东城停下脚步关切的扶住他的双臂，有用手背去试额头的温度。好一通折腾之后，才发现他在对着自己笑，看来身体是没什么，“是在为明晚的事情担心吗？”
　　“嗯。”唐禹哲很诚实的点点头，“我怕我会露出破绽。”
　　“不会的，我的唐小公子一定会好好表现的，”这样的说法似乎太笃定，汪东城生怕一个不在意就给他添了压力，于是又笑着道，“就算露了破绽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就去抢亲。”
　　“什么抢亲？！”唐禹哲不乐意了，一下子忘了心中所忧，瞪着眼睛对汪东城挥拳头。
　　“禹哲，”汪东城很认真的唤他的名字，“我们成亲吧。”
　　“你说什么？”汪东城的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晰，却还是不敢置信的想要确认。
　　“我说，我们成亲吧，”认真坚定的目光一直看进他的眼中，汪东城再说一次，“出来之后，找个吉日，我们成亲。”
　　“好。”原本以为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已是奢求，未曾想竟然连寻常人的婚姻也可以拥有，汪东城从未给过什么承诺，却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给了一个婚约。虽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给彼此的誓约。
　　“天凉了，早点睡，晚上盖好被子。”汪东城眯着眼睛笑，一想到以后这些话就不需要再叮嘱了，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贪凉踢被子，都会有自己亲自照看，心中的甜蜜就止不住的层层泛起。
　　“嗯，你路上自己当心。”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唐府所在的巷口，和往常一样，汪东城只把人送到这里。以后，就不用让他送自己回家了，唐禹哲心疼的想，每次都让他把自己送回家，然后再自己走回城外的家，几次想换一换，却被汪东城态度坚决的反对。这么晚了，放这么个美人孤身在外，这是给自己找心操吧。
　　“明天到时辰我来接你。”汪东城很想吻一吻夜色中更显纯洁诱人的美人，却还是忍住了。听长辈们说，成亲前新郎和新娘是不可以见面的，自己跟唐禹哲是不可能按照这个规矩来了，但发乎情止乎礼还是应该做到的。
　　“你再不回去，城门该关上了。”唐禹哲提醒，虽然很想让他留下来，但是还没成亲就住在一起，不好。
　　“那我走了。”汪东城一步三回头，最后狠狠心往城外走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唐禹哲翻出已经收拾好的包裹，这些东西早在决定跟汪东城一起离开的时候就一点一点在收拾了，很多已经偷偷带出去放在辰亦儒那里了，而这一包，是最后一包。打开不大的布包，里面装的尽是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九连环，七巧板，皮影偶，孔明锁……每一件都是汪东城送的，别的东西丢了还能再买，这些，可没有地方重新找，所以一直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心。
　　一整个白天，唐禹哲努力让自己自然而正常，照常去给母亲请安，照常去铺子里，照常跟那些不喜欢人的打着交道。约定的时间如期而至，带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唐禹哲悄悄打开了后门。在约定的地点，看到了约定的人，月光下可以看到他正带着满面笑容向自己挥手，混乱了一整天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安定下来。
　　“要带的东西不是都已经拿出来了么？怎么又有一包？”汪东城低头看看唐禹哲手里的包裹，伸手过去想帮忙，却被闪开了。眼见自己的好意扑了个空，汪东城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我自己拿。”唐禹哲抱紧了包裹，对着汪东城眨眨眼，“不许跟我抢。”
　　“什么好东西？”越不说，汪东城心中越是好奇，忍不住追问。
　　“不能告诉你，”说着，扯了扯汪东城的衣袖，“快走吧。”
　　“哦。”现在不说不要紧，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
　　“大东，还要走多远，怎么还不到？”辰亦儒提供的地方两个人倒是去过一次，当时并没有觉得有多远多偏，甚至还嫌它离京城有些近了，现在，却是截然想法的感觉。
　　“累了？”汪东城停下来，心疼的擦去唐禹哲额角的细汗，自己走街串巷习惯了，这点脚程并不算什么，对自小娇生惯养的唐禹哲来说，却是个大考验，“我背你吧。”
　　“不要，我能走，要是这么一点事都做不好，以后要怎么办？”打定主意跟他走，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如果连走路这么简单的事都要他帮忙，还怎么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可以跟他同甘共苦？
　　“那我们走慢一点。”反正已经赶在城门关上之前出了城，前面的路走慢一些也无妨。
　　“嗯。”
　　出了城门，路就不那么好走了，有的地方尽是沙石绊脚，有的地方狭窄难行，有的地方荒草齐腰……入了秋的深夜已是寒气涌动，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累了就找块干燥的地方歇歇，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大东，以后我再也不要走这么多路了。”按照地图上的指示，离目的地还有一里地，唐禹哲累极了靠在汪东城身上，体力似乎已经不那么容易恢复，寒气却迅速从四面八方袭来。
　　“好，以后你就在家做老板娘。”汪东城边说边扶着唐禹哲往前挪，他清楚的知道，唐禹哲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可是这个倔强的小少爷又不让人背，只能撑着他在体力耗尽前到达终点。
　　“……”已经没有力气去反驳他话中的错误，唐禹哲专心的把所有注意力放在往前迈步子上。
　　“禹哲，我们到了！”汪东城兴奋的抓紧唐禹哲的肩膀，早已没了力气的人在看到那座有过一面之缘的建筑之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然后一头栽进依靠着的温暖怀抱，汪东城一惊，巨大的恐惧浸没了心脏，“禹哲！禹哲！”
　　“别吵，我想睡一会。”唐禹哲抱着自己的宝贝包裹，艰难的掀起眼皮，对着汪东城勉强的笑了一下。
　　“好，你睡。”还剩最后几步路，汪东城弯下腰，小心的把自己的宝贝抱起来，跨进院门，也跨进一段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