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戬流浪记》月影儿

20、第二十章

　　荒山脚下坐着两个道人，其中一人面色灰败，像是受了重伤，另一人则手结定印，替对方疗伤。

　　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道裂痕，沿着山体蜿蜒而上，直至半山腰才停住。裂缝深不见底，偶尔亮起几点萤火，转瞬即逝。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太乙真人脸上恢复血色，他提气站起，踉踉跄跄向裂痕走去，却被玉鼎真人拦住。

　　“师弟，你身上有伤，莫要冲动。”

　　太乙真人愣了一瞬，突然揪住玉鼎真人的衣领，一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的模样：“我徒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让你死得丢脸无比！”

　　玉鼎真人摊开两手，颇为无奈道：“师弟，那女孩儿突然发难，她手中的宝莲灯不是你我可以应付的。再说了，有斩仙剑在，你还担心什么？”

　　不提斩仙剑还好，一提斩仙剑，太乙真人越发恼了，愤愤道：“师兄，斩仙剑是你从归墟寻得，威力无匹，本应能和宝莲灯抗衡，可那女孩儿发难之时，你竟把它连剑带鞘整个扔了过去，我说你是故意还是故意的！？”

　　玉鼎真人咳嗽一声：“师弟，愚兄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实不相瞒，正因斩仙剑威力骇人，所以师父命偃师铸了剑鞘，将之封印，如今宝剑不能离鞘，我也只能拿它当板砖使了。”

　　“你！”太乙真人气得胸口一滞，竟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杨晋隐在巨石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道：“之前在桃林幻境中，我与师父师叔偶遇，师叔说是为了灵珠子而来，如今师叔受了伤，师父的斩仙剑被夺，难道说……”

　　越想心中越是不安，正要现身询问，却听到龙吉的声音远远传来：“瑶姬姑姑！你在哪里？”

　　龙吉摆脱天罡星君之后，早就先自己一步上山去，如今才找到这里，杨晋不禁扶额，暗道：“阿姊，你的方向感也太差了吧！未探明情况就大喊大叫，也不怕引来麻烦！”

　　龙吉并未发现杨晋，而是径直跑到两位真人面前，欣喜的叫道：“玉鼎老师！”

　　“姑娘，你认得我？”玉鼎真人迟疑的看向龙吉，在脑中搜索一番，也没想起这小姑娘到底是谁。

　　龙吉提醒他道：“老师不记得了吗，当年在西昆仑赤水泉边，老师曾教过我道术呢！”

　　玉鼎真人略怔了怔，旋即哈哈笑道：“原来是你！想不到几年不见，黄毛丫头出落成大姑娘了！你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

　　龙吉腼腆一笑：“老师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太乙真人不明所以的问道：“师兄，这位是？”

　　玉鼎真人介绍道：“这是昊天上帝与瑶池金母的女儿，龙吉公主。当年黄龙师弟被我误伤，埋于雪峰之下，寒气入体，奄奄一息，为救治师弟，我带他上西昆仑赤水泉，却被守山灵兽阻拦，多亏这丫头出面，这才没有延误救人时机。作为回报，我便教了她一些道术。”

　　“惨惨惨，阿姊竟然认得师父！刚才我要是出去，还不知会怎样！”杨晋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见礼过后，太乙真人又道：“师兄，人家好歹是位公主，你丫头丫头的叫她，也太无礼了！”

　　玉鼎真人笑道：“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她要是在我面前摆这些架子，我就不会教她了。”说罢，又对龙吉玉道：“丫头，你不在瑶池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龙吉犹豫片刻，小声说道：“我……我是偷跑下来的。我的小表妹惹了些麻烦，现在瑶池乱作一团，不然我也出不来。”

　　“表妹？”玉鼎真人陡然想起幻境中手捧宝莲灯的女孩儿，女孩清冷的神情令他印象深刻，不禁皱眉道：“你表妹是不是叫杨婵？”

　　龙吉惊奇不已：“老师认得婵儿？”

　　“果真是她……”玉鼎真人沉吟片刻道：“丫头，你表妹惹了什么麻烦，连你也要下来找她？”

　　龙吉抿了抿嘴唇，道：“表妹她……她刺伤我父皇后就不见了。”

　　两位真人对视一眼，心有感应：“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见他二人神色严峻，龙吉隐约感到事态严重，急忙问道：“老师是不是见过我表妹？表妹她在哪里？”

　　玉鼎真人沉声道：“丫头，我们确实见过你表妹，只是……事关重大，你先告诉我，你表妹是怎么到的瑶池，她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越详细越好。”

　　龙吉点了点头，慢慢回忆当时的情形。

　　“表妹是三年前到的瑶池。三年前，瑶姬姑姑失踪后不久，母后便从外面带回一个女孩儿，说是我的表妹杨婵，让我好好照顾她。

　　我这表妹古怪得很，从不爱那些个胭脂水粉，罗裙珠钗，就连平时穿的衣裳也是极朴素的。有一次，姐妹们不顾她的反对，帮她梳妆打扮，谁知她不但不高兴，反而大发雷霆，将发钗首饰摔得满地都是，姐妹们都被她吓坏了，不愿与她来往，说她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表妹疑心很重，也极少说话，她总是抱着一只小黑狗坐在莲花池边发呆，我逗她说话，她也爱理不理。”

　　“等等！”玉鼎真人像是想到什么，从草窝里拎出一只小黑狗，问道：“是不是这只？”

　　龙吉公主抱过黑狗仔细看了看，大叫：“就是这只！它额头上有流云纹印记，我记得清清楚楚！”

　　小黑狗不安的蹬了蹬腿，并未苏醒。

　　玉鼎真人忽然问道：“丫头，你到底有几个表妹？”

　　龙吉不解的看了真人一眼：“只有一个，怎么了？”

　　真人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好几次夜里，我都会听到表妹房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我去看她时，她已经睡着了，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在梦中哭泣，那声音一直压抑着，叫人听了心疼。起先，我还以为她是因为刚和爹娘分开，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住不习惯才会这样，直到有一天……

　　那天，父皇到瑶池见我母后，他阴沉着脸，模样很是吓人。不知怎的，他们吵了起来，隐隐约约听母后说道：‘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子，你又何必做得那么绝？’父皇说道：‘人神通婚本就大逆不道，若是听之任之，诸神效仿，岂不天下大乱？’母后又说：‘你已经把她压在桃山之下，还要怎样？’父皇说：‘她虽已伏法，可她与凡人生的那两个孽种却不知所踪……’”

　　听到此处，玉鼎真人打断她的话道：“丫头，你说瑶姬有两个孩子，为何只有表妹去了瑶池？”

　　“我也不知道”龙吉轻轻摇头，“母后只带了表妹回来，至于表弟，我从未见过。”

　　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对视一眼，不再问话。

　　“他们争吵的声音很大，我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在说瑶姬姑姑的事情，那时我就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姑姑了……”龙吉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停了片刻，继续说道：“当时表妹就在我房里，她坐在床上，拽着衣襟一言不发。我握她的手安慰她，她的手冰凉冰凉的，还在微微发抖。为了转移她的注意，我跟她说了许多不相干的话，说着说着，她忽然问我：‘阿姊，你头上的发簪很漂亮，能不能送给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是不喜欢这些的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