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锁芙蓉城》易茗君

31、竹马青梅（1）

　　未料，她那一巴掌并未落到陈妈身上，而是被一只手紧紧抓着往后一推，害她差点跌个趔趄。
　　“颜洁如，你敢打我？”张雪婷发疯般尖叫了起来。
　　颜洁如挡在陈妈面前：“不管你是什么人，或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冲我一个人来就好，怎么也不应该乱打人！”
　　“你……”张雪婷愤愤几步冲上前去又扬手一耳光，这回是直朝着颜洁如的脸打下去的。
　　颜洁如轻巧地仰头避过，顺手拗过她的胳膊将她又推到一边。那些下人早已有些目瞪口呆，谁也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可欺的少奶奶竟没让一向强势的表小姐讨得半点便宜，却不知颜洁如学戏时要练功架，无论力气或灵巧都胜过张雪婷这个大家小姐许多。
　　张雪婷恼羞成怒地朝在一旁的下人们吼道：“你们死了，还不来帮忙？”
　　但这些下人虽然一向看不起这个“靠卑鄙手段”嫁进来的少奶奶，但她毕竟是主子，给他们几个胆也不敢当真动手啊！
　　“谁敢？”门口传来左少棠威严的声音，吓得那些人一抖，个个更向门外远远退去。
　　左少棠一反平时的温儒，皱着眉目光严厉地扫向张雪婷：“你又在这里发些什么小姐脾气？”
　　“表哥，是她……她先故意撞我，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张雪婷此时却收了刚才的泼悍，埋头绞着手指，委屈得像个小媳妇。
　　左少棠眯起眼睛很是不耐烦：“够了，一件衣服而已，值得你小题大做，还动手打人？我看是老头子太纵容你之故！现在点心和手帕都被糟蹋成这样，你的小姐脾气忒大了些！”
　　张雪婷脸色苍白，抬起已经凝满泪水的双眼看了看左少棠那冷漠的侧面，又恨恨地瞪了颜洁如一眼，跺了跺脚，扭身跑了出去。
　　就这一眼，颜洁如总算有些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憎恨自己了，原来她所不愿的，却是别人最想得到的。这算不算天意弄人？她摇摇头，蹲下将那些虾饺捡进盘子里。左少棠也蹲了下来，帮她把那方已烂的手帕捡了起来，手帕不是小姐太太们惯用的丝绸，而是普通棉布，淡蓝色的底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绣，现在却碍眼得多了几块污渍和裂口。
　　“她自小就被老头子宠坏了，若是谁惹她不高兴总会承受她的一顿大小姐脾气，你不用理她。”左少棠将手帕递给陈妈示意她扔掉。
　　但颜洁如却从陈妈手中又拿了回来，拍拍上面的灰：“还能用的，补补就好。不过可惜了这些饺子，都是陈妈辛苦做的。”
　　“不碍事，我再重新做过就是，很快的。”陈妈接过颜洁如手中的盘子，在围裙上抹抹手，连忙又投入案台上去了。
　　一袭冷风吹来，原本凉爽的天气刹时变得有些冷了，树叶又枯黄了几分，飘零凋落，腐蚀成泥。
　　自被左少棠训斥后，张雪婷便躲进房里狠哭了一回，再加上发脾气赶了安晴出去，无人帮她关窗，晚上变天吹了凉风便得了风寒，加上心中气苦，送药送饭进去竟是原封不动地被端了出来，颜洁如听安晴说是醒了便哭，哭累了又睡，任谁也不见，几天下来便瘦了好几圈，心里也有些不安。
　　“废话！废话！”张雪婷躺在床上，仍不忘伸手狠掐了安晴一把，“你不是说他们平日里互不理睬，根本没有感情么？现下我看他们好得很呢！”
　　安晴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抚着被掐的地方万般委屈却不敢躲：“表小姐，我真的没有骗你！开始几天少爷每天都很晚回来，我还无意中发现他们根本就不在一张床上睡，少奶奶每天都做下人的活，少爷也都不说什么……”
　　“那现在呢？现在又怎么说？”
　　安晴反射似的往后躲了躲，怕她又拿自己出气，唯唯诺诺小声道：“大抵是，大抵是相处得久了，自然就生出感情来……”
　　这句话还没说完，手臂上又有一疼，张雪婷面色狰狞地盯着她：“表哥怎么可能喜欢那个戏子？以后再不许说这种话！”
　　“是！是！”安晴忙不迭地应了。
　　“滚出去！”
　　安晴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大有逃出生天之感，不觉意一下子便撞到一个人身上。
　　左荞抚抚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安晴，你这是要做什么去，见鬼了么？”却看见她脸上泪痕未干。
　　“对不起，大小姐！”
　　左荞看她那害怕的模样，心里便已明白了，向房里努努嘴：“又乱发脾气了？”
　　安晴点点头。
　　左荞摇头皱眉：“最近也不知这雪婷怎的就变了个样子，是谁也讨不得她的喜欢。你等着，我这就去说说她！”说着拔腿就要往房里走。
　　安晴连忙拉住她：“大小姐，表小姐现在心情不好，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生出更多事来。”这位大小姐的脾性她可是一清二楚，平日里虽随和，但却也改不了那袭自老爷的火爆脾气，虽说是仗义为她出头，但惹了表小姐生气，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不好过了。但左荞却没顾虑到这点，闷头闷脑地就冲了进去，安晴又不敢跟着她，只好留在门外干着急。
　　见张雪婷正坐在床边生闷气，左荞问道：“听闻你生病来看看，但你不好生养病，又是什么事惹着你了？”
　　张雪婷扭过头来见是她，便无精打采地道：“你是明知故问。”
　　左荞走到桌旁坐下，环视了她的房间一周，发现真的如二姨娘所说，再也没给她摆放一件易碎的瓷器，甚至连茶杯都没有一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说你，大哥都结婚这么些天了，你却还想不过来么？而且就算自己不高兴，也别拿丫头们出气，她们不是肉长的，不知道疼么？”
　　张雪婷冷哼一声：“你说话与那个女人当真相象，难怪能与她那么投契。又是安晴那丫头找你为她碎嘴的吧？”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撞见就进来了。不过若是你再这样下去，不单是别人害怕你，连我都要讨厌你了！”左荞无奈道。
　　张雪婷一听这话立时激动不已，眼中闪动着泪光：“二舅娘已责过我了，你却也来怪我，却都不知我心里有多难受！”
　　看她这愁肠百结的模样看得多了，初时左荞还会同情，但日子久了见她还是不肯接受现实，便也没了耐性，于是直言道：“不论你怎么个闹法，我大哥大嫂都已经成亲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而且我看大嫂为人很亲善，又没有那些大小姐的架子，人又漂亮，我看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再登对不过了！”
　　“左荞，那个女人当真这么好令你们都帮她说话么？以前你不是也很赞同我和大表哥一起的，现在怎么出尔反尔？”张雪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左荞见她那原本秀丽的脸却因嫉妒变得呲牙咧嘴无端丑恶，心里也生出一股厌恶：“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如此粗鄙。而且这个不是我赞不赞同的事，大哥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要怎么做，是连我爹也左右不了的！”
　　“左荞！”被踩着了痛处，张雪婷顿时像只备战的斗鸡，她“蹭”地一下坐起身来，尖声叫道，“若不是那个女人，和表哥成亲的就是我，是她抢了本来属于我的东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不过认识她几天而已，现在却来帮她说话！好，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最后谁才是表哥喜欢的那个！咳咳！”因为说得急了，她忍不住一阵咳。
　　“不可理喻！”左荞也火了，拍了桌子站起来，“我终于知道大哥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你了，如果你再不改，也不当不认得你这个妹妹！”
　　“好，就当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出去！出去！”张雪婷哭嚷道。
　　“出去就出去，凭你以后做什么，我都不来看你！”左荞憋了一肚子气从她房里出来，听到里头是一阵乒乓乱响，不知又有什么物什遭了殃。
　　余桂芝远远看着左荞气匆匆地冲了出去，这才摇着扇子一摇一摆地扭进了张雪婷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