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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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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计算精确度可媲美计算机的乾算定了要我的左手,还有人能帮我保住它吗?
我想应该不会有;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中,还没发现可以改变乾的决定的人。更何况,是负气的乾。
所以,当我终于一身疲惫勉强地以6:3(小不点当然比不上天才!)结束了越前的挑战时,神经已经麻木到除了痛外没有别的感觉。
但这没有对我的万年冰山脸(手冢也知道这个?)造成太多的冲击,木然地在因道不同而道别的时候,我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乾眼中闪过的好奇和兴奋的情绪;有些难以理解。
在慢慢拖着布满痛楚的身子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想必,他是连我受伤外精神力也算进去了。
不禁有些后怕:你身边的人已经几乎到了连奇迹都能预测的程度,还会有什么他预计不到的吗;而同时,也为此感到欣慰,还好他是自己这一边的人,要是成了对手,恐怕上帝也得提高警惕。
在劳累、痛苦和心事的三重夹击之下,感官上的迟钝更是说服了反射神经的背叛。
于是理所当然地,我遇袭了。
尽管罪魁祸首只是一个由小孩子发出,时速不到20里的普通网球,恰好打在伤患中心的事实还是迫使我不得不屈服;扳着肩下跪在一群目瞪口呆的小孩子面前。
要是出门前看到皇历上说今天不易逞强的话,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反对乾要我和越前对局的提议。而那样,我将不用面对此刻形象彻底损毁的局面。
绞尽脑汁天,我终于找到了个值得庆幸的理由--至少,没有熟人会看到这丢脸的一幕;即使,我相信,有很多人想看我没有表情之外的表情很久了。(他连这也知道?……汗,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可是,我忘了,当老天决定仇视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必定逃不过喝水也塞牙的结局。
而被一个找回反应后的小朋友拉过来的熟悉身影,无情地证明了我就是那个霉到家的人。
不二周助,为什么偏偏被你看到我冰山脸之外的狰狞?
然而,满心的不甘在看到他眼中溢出的神情那一顺隐身;那样的……痛苦,是……心疼吗?或者还有内疚?
“……手冢,你……不要紧吧?”
虽然不同于以前听惯了的“呐,手冢”的语调,相同的声音还是轻易地稀释了身上的痛,找回了站起来的力气,但心,却随着那起伏而渐渐地纠了起来。
暗自在莫名中寻找着原因,我摇了摇头,放弃了说话的权利。
而他却不肯罢休,回过头,问向那一群面面相觑的孩子,话中的温度竟然更甚于我罚他人跑圈的标准: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笑容背后的绝对零度显然起到了很好大效果,噤若寒蝉的矮小身影中稍微的颤抖和涩缩不啻于欲盖弥彰。
眼看那个注定了命运悲惨的小羔羊就要遭到毒手(喂,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出于义愤就挡在了之前: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没看前面自己撞上去的。别担心,小伤而已,没关系的。”
好看的冰蓝色眸子闻声回过来飘了我一眼,沉默片刻,然后口手并动,搀起我就走:“我记得你常去的那家医院就在附近,还是去看一下吧。”斩钉截铁,转制独裁,不容辩驳的口吻。
思维不觉又迟钝了起来:这个应该是不同于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一笑平天下(是一笑倾城好伐?)的假面,真正的青学天才吧。为何看来如此陌生,感觉却好像近了好多?
也罢,由着他吧,离开了网球社,他也的确不用给我这个社长面子了;只是,“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啊……”他一侧头,又是熟悉的招牌笑容,“天天太早回家了空的发闲,所以陪些小孩子一起玩玩。”
“有满意的吗?”突然想起了湘南那批后备球员,要是也能趁此发展一下,倒也不是坏事。
“不多,但他们都刚开始接触网球,成长的潜力巨大,”话音忽地上扬,“你是想学佐伯他们吧。嗯……说起来,刚才你挺身维护的那个算是打得最好的了。可以培养青学的下下代支柱呢。”
“……不二,”我直视着他的双眸,以求最真实的回答,“你很介意我选择越前做接任者?”
但他的回答只是一笑。
“不二!”有些恼了,但也无可奈何;从来不奢望能从他的口中得知他不想说的事。
而意料外的声音却又悠悠地飘来:“你没有必要拿你的手臂做牺牲。”
循声望去,却见他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颜色。
这次换我无语:我能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中了乾的算计,而乾其实是在为他不平吗?
“手冢……,你是要打一辈子球的人,越……青学只是你网球生涯中的一部分,这么早就为了它放弃之后的未来,因小失大,不值得吧。”
蓦地对上一片冰蓝,心中毫无预警地一颤,未及思考,话却已经出口:
“要做就做到最好,这是我一贯的行事准则;答应了学长接下青学的担子,就意味要将他移交给合格的继任者……”
“我知道,手冢,”阳光突然间又露了出来,替代了暂时的阴霾,“我知道……刚才只是随便说说的;我猜,你一定没看见我在偷笑吧。”
………………
不是没有看出他话题转得牵强,即便如此,自己又能如何?即使再惋惜,那片真实也已一闪而过,找不回来了。
是我自己造成的,怪不得他人--古人早有名训,言多必失。
只是,无法忽略心头的那篇怅然,只有选择默然……
“呐,手冢,过了这个街口就是了吧。”红灯下,我们停步,站在我右手边的他让我重温了昔日的感觉。
点点头,看着绿灯亮起然后迈步,却落下了身旁的人。
“怎么了?”我回头问,却见到一派迷茫的蓝色和几分专心的冰色。
“没什么,刚才好像看到裕太从对面走过。”一个灿笑跟了上来,“我们走吧。”
熟识的医生似乎看到了我眉宇间泄露的痛意,和其他病人商量了下,使我立时接受了诊断,然后告诉我,需要仔细的检查。
于是,不二被隔在门外,先前的陪伴,被在穿梭于各检察室之间的点头取代,只是,一直能看到他的笑。
很轻易,却让我享受痛意被驱散时放松。
似乎顺理成章,看到他的笑,听到他的声,自己就忘记了伤痛,抛弃了紧张,储存起面对最后结果的勇气。
后果很严重,是的,后果,我知道;否则医生不会如此皱紧着眉头,流露出自己细心修复的花瓶又一失手回到支离破碎般的神情。不言自明了。
所以在承受了一连串的责问后听到最坏的结果的时候,没有意外。
心底涌起的一浪浪悲伤难过只是缘于不知要如何告知等在门外的人。
似乎是直觉地不想再面对那低温的面容,虽然那是没有足够的理由来证明它会出现的。
但同时,又单纯地想,如果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别人的话,我希望是他做第一知情人。
那如果不是一定呢,还要不要说?随便编个理由瞒过去好了;虽然我不习惯撒谎,但一定不是难事。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接着,就有了笑容远去安心地离开,剩我去做接下来所谓的“额外复查”内容。
哪里有什么要复查的呢?如果真有的话也好,我要拜托医生查查我的心,为什么此刻它纠成一团,疼痛更甚受伤了的肩。
哦,对了,还有,那个冲过去把他抱住然后告诉他实情以及期盼着他突然回头笑笑说“呐,手冢,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
可是没有,那本质终究只是谎言,无根之萍。
继他退出社团后的生平第二次,对这个天才失望。
不要走,不二!留下来陪我……
超越了疼痛,淹没了医嘱,留在意思中叫嚣的只有这个疯狂却执着的念头。
然而,歌词说: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个人要先走。
所以我只能,让你走。
我一直不太喜欢谎言,更不喜欢撒谎。因为我一直觉得那是很麻烦的事情。
或因为一时冲动,或因为某种考量,就随意地扯出一个谎来,然后再费心地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这个谎,或周而复始,或索性揭穿,都不得不面对被揭穿的结局;费心费力又不讨好的事,从来都不是我所欣赏的。
但是,我却破了例,为了他;而且,还不打算瞒他更久些--虽然我心里明白,事实总有浮出水面随着风声传入他耳中的一天。
所以,我别无选择地放弃告诉大石并让他代为请假的想法,亲自去找教练。
进了她的办公室后,却见到了意外的人物:“教练……您好。”是山吹的教练,人称“伴爷”。
“嗯,是手冢啊,我们刚巧谈到你了呢。”伴爷的笑容十分眼熟,直觉告诉我,那和不二的一样不容易应对。
接到我求证的目光,龙崎教练自然地接口:“啊,这个乌鸦嘴说他们有人昨天在医院见到了你,推测你的手不行了,就‘好心’地送去德国治疗的名额和资料过来。”明显得口气不善。
“呵呵,我可是一片好心啊,可是你们教练说‘我们手冢一向冷静自制无人能及,除非他自己不想打球了,否则没人能要他的手有事’,看来是我来得多余了啊,呵呵……”伴爷的笑容很平静,可在我看来仿佛酝酿着阴谋。而且那话……教练她高估我了,事实上,我这只手已经不受我支配了。
“哼,你也知道吗?好了,我和手冢有事要谈,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了。”她已经开始在赶人了,而伴爷也好脾气地起身理了理衣服欲走人。
只是,恐怕我要让她丢人了,“对不起,关于那份资料……可以让我看看吗?”
“手冢,你!”果然,她下不来台了。
“哦?原来昨天那个真是你啊。”不改笑意,他拿出那叠纸递了给我,“条件真的很不错,手冢你可要认真考虑一下啊。”
的确,那里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现在没有了赛事,团里也比较轻闲,交给大石他们我也比较放心;但是时间长达半年,那就意味着要这么久见不到那个人,甚至,等我回来时,大家都已经毕业各奔东西了……
可是,“谢谢你的好意,我接受。”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声音答应了。等我反应过来时,面对的已是龙崎教练的怒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抱歉,教练。昨天和越前战后又做了点练习,结果就超量了。医生说比较严重,不好好治疗的话这手怕是废了。”没办法,只能再次撒谎了;一边说,一边不禁想,要是教练知道这是乾一心想要的结果,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练习?呵呵,不会是和不二的吧?”伴爷还是一脸和善的笑,出口的话却忍不住让蹙眉。
应该是山吹的人也看到他了吧。不想说,又没话来反驳他,只得沉默,却被误解为默认。
“是不二啊,那孩子瞎搞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痛;可手冢你也不会拒绝的吗?”龙崎教练开始念人,不过还好不是最生气,“既然决定了,那也算了,德国的确很适合现在的你;学校这边的手续我去帮你办吧,德国那边就交给他吧。”说罢,她一瞪眼,看着笑意不减的伴爷。
“当然。手冢你现在只要安心修养打理行装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了。”伴爷的好像心情不错,不知是否因为成功说服我的缘故;山吹应该没什么和青学交手的机会了,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谢谢。呃……还有,教练,可以帮我隐瞒这件事暂时别告诉大家吗?”虽然有些担忧这个老头在场会否搅局,不过改说的我还是得说。
可刚想到他就:“呵呵,是怕不二知道了内疚吧,手冢想得真是周到。”
念在他帮了我的份上,我不好对他无礼;不过,这个老头还真是惹人厌,也怪不得教练这么看不惯他了。
“这样啊……问题是不大,不过你要做好准备,可拖不长久啊;还有,要找什么借口呢?随随便便的理由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那就以来我们山吹作临时指导的名义吧,这样要是德国那边有什么事找你过来被人看见也说得通了。”
“嗯,好啊,我没有意见。”借口都这么完美了,我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手冢你快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们再通知你;青学的事就别太操心了,他们不行还有我呢。”教练拍了拍我的肩,一脸关切,“以后从德国回来可别忘了来看我啊!”
“嗯。那我就先告辞了。”点点头,我带上门走出了她办公室。
出了门,触到了阳光才明白,其实心里有多不满自己的决定;可是,一起已经决定无法挽回了--
关键时刻,还是我喜欢不留给自己后路的习惯做了主。
不二,我就要见不到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