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妖姬》钱鑫鑫

4、第三章

　　夜幕之下，一轮银月悬挂正空，众星拱月，照耀九州，万籁俱寂之际，沉重的铲土之声分外刺耳，一起一落，如泣如诉。所谓歌者以声传情，文人寄书达意，殊不知万物皆可为情所用，就像从这铲土声中也能听出俞许二人此刻的担忧之情。
　　作为训练有素的时空特派员他们自然知道走下时光机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通讯器，与总部取得联系。俞梓用颤抖苍老的手按下红色通讯按钮，说道：“报告总部，远光三号已经安全抵达公元前1065年农历六月初八，特派员俞梓和许可颖正降落在冀州市上的一个小山丘，经纬度115.72,37.72，准备掩埋机体，请进一步指示！”想象同事的声音不仅穿越空间并且穿越时间与自己交流，俞梓眼角不禁有些湿润，可通讯器另一边久久没有回应。连向来乐天知命的许可颖也皱起了眉头，拿出怀中的通讯器，按下按钮大声道：“特派员许可颖已到目的地，请总部指示！”另一边还是一片宁静，许可颖笑道：“可能那边的通讯员正在打盹呢，要知道我们虽然只在时光机里过了一分钟不到，他们可是过了好久，稍微走一走神也不出奇！”俞梓点点头，可他心里知道此话不过是一时的宽心之语，时光通讯这样的头等大事，时空局的人又怎会马虎？二人商量不管如何先把时光机埋藏起来以防被人发现，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他们虽然埋头苦干，不发一言，但二人所担忧的事情都是一样。时光机的返回装置需要总部的超级电脑才能启动，不能与总部取得联系意味着他们永远回不到现代，就算哪天完成任务，但人只能留在此地，那又有何用？
　　安全抵达古代只是此行任务的第一步，尽管时光机显示已经到达冀州，而苏妲己之父苏护恰恰是冀州侯，统辖冀州一带，但是此冀州非彼冀州，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当时偌大中原被瓜分为九州大地，分别是：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和豫州。作为上古九州之一，古冀州，起自黄河壶口，涉及今山西、河北、河南等省部分地区，地为白壤，而现在的冀州不过是河北省衡水市的下属地区。不过路在嘴边，将机体埋藏之后，二人搭了个临时帐篷，决定先行休息，到第二天才细细询问路人冀州侯府邸所在。他们所带的帐篷与古人所用的看似无异，实则材料轻便，比起古人沉重的蒙古包要方便许多。
　　许可颖在帐篷之中辗转反侧，思绪万千：“总部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一直联系不上，难道是一时通讯故障，还是人为疏忽？不管如何，先完成任务再说，总有一天会联系上的。”这样一想，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安稳不少，眼皮越来越重，怀着对明日与古人交流的憧憬之情，安然睡去。如果她此刻就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回不到现代，会不会还能这样处之泰然，对这趟远古之行兴奋非常？如果她早就知道时空的另一头在她穿越的短短一月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她因为这场穿越而明哲保身，会不会暗自庆幸，还是会为全人类悲痛惋惜？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所以往后的日子里她为了回去做了无数尝试，殊不知即使她能成功，回去面对的也是一片废墟。

　　公元2046年4月1日，距离第一台2022年的时光机发明已有二十三年，这二十三年中科学家们一直忙于返回古代以古鉴今，时光机的新兴技术让史学家们乐此不彼。但美中不足之处在于人类始终无法突破技术局限，时光机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发展，还是不能穿越未来，不然人类早就可以到未来看看那时的人类如何生活，也就会相信2025年罗伯托•贝尼尼留下的世界末日预言果真确有其事。
　　150多亿年前，宇宙大爆炸，数以万计的星座产生，星座之下是数之不尽的星系，包含了无数的球体，而地球不过是半人马星座中银河系下属第三臂旋太阳系的一颗微不足道的行星。值得庆幸的是地球得天独厚，靠着与恒星太阳的绝佳位置点，成为了万中无一的孕育生命之球体，二百多万年前在几十亿年的生命进化之后，人类产生。
　　从此，地球人不可一世，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殊不知人类的进化是建立在地球经历了五次生物大灭绝之后。那让人闻风丧胆的物种灭绝总有一天会发生在人类身上，这一天不是1999，也不是2012，却是2046，该来的迟早要来，而人类对地球无穷无尽的索取只不过加快了自我灭亡的速度。连统治地球长达14000万年之久的恐龙也躲不过大自然的无情淘汰与反击，人类又怎能免俗？
　　2046年4月1日21点09分，赤道中央毫无预兆地发出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地壳一面上移，一面下沉，千百人就这样活生生地被拉裂身亡。然而这一切只是开始，不过是大自然的热身赛，与之前的五次灭种运动一样，无情的地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火山爆发、海啸、地震、泥石流，冰川倒塌……任何人类所能想象的巨大灾难同时袭击地球，人类正经历着千百万物种曾经经历过的生物大灭绝活动，不同的是这样的事发生在自负万物之灵的人类身上，显得更为悲壮、惨烈。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生死诀别，共赴生死……任何人间惨事就在这一刻发生，大自然让悲痛变得司空见惯，到2046年4月2日凌晨零点03分，这一切不寻常的运动宣告结束。但此时百分之九十七的生物，包括人类，已经灭亡，海平面上移，新大陆产生，新的一轮生命又再悄悄酝酿，但人类——这万物之灵统治地球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但是这一切对俞梓、许可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因为他们置身于公元前1065年，三千年后的生物大灭亡他们遇见不到，也参与不了，他们能做的只是活在当下，在彼时彼刻寻找属于自己的乐土，可惜他们这样的外来者在这块领地上注定不凡，谱写的不是“采菊东篱下”的悠然生活，而是“樯橹灰飞烟灭”的悲壮人生。
　　许可颖被几个男子的杂吵声扰了清梦，无奈醒来缓缓张开眼睛，只见三四个青年男子，头戴绿巾，着一身乌黑，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在交头接耳，将许可颖上下打量。许可颖说道：“怎么这次的梦这么有远古Feel！”，又倒头睡去。
　　刚闭上眼，就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傻丫头，这不是做梦，是真的！”说话的人正是俞梓，看到了他，许可颖才恍然大悟，“蹬”的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捏捏自己的脸颊，确定这是现实无疑，这才正眼打量眼前的四位拿刀男子。
　　俞梓站起身来，作揖道：“敢问四位大哥，可是山野强盗？”寻常人见到强盗不是抱头鼠窜就是拼命反击，或者大叫大嚷直呼救命，哪有俞梓这样文邹邹地作揖施礼？那四条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作一团，领头的答道：“没错，我们正是这猛虎山上的四大金刚，道上的朋友给面叫我们一声四大猛虎，不过我们干的确实是强盗的勾当，你这老儿也没说错！既然你知道我们身份，还不乖乖地把金银财宝都交出来，我们四人念在你一把老骨头，定会饶你一命！”
　　听到此言，俞梓不怒反笑，又鞠一鞠躬道：“四位壮士真是盗亦有道，这里果真是民风淳朴，可惜我们爷孙二人身无长物，实难孝敬各位。敢问一声此地可是冀州侯苏护管辖，我们二人初到贵宝地，人生路不熟，还劳烦四位代为引路。”俞梓心想：“古代强盗笑容可掬，不藏头藏尾，也不杀人灭口，比起现代的劫匪真是好上百倍。”念及于此，他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这善意的笑容在四大猛虎眼中可满是嘲讽之意，其中最瘦高的强盗脾气最为火爆，二话不说将朴刀刀背架到俞梓的脖子上，骂道：“你这……老儿，少……在那边给我……装傻……充愣！”他虽然性急，却偏偏是个口吃，本来说话就舌头打结，再加上他恨不得一口气把话说完，反而欲速不达，慢上加慢。
　　俞梓见他盛怒之下，仍旧只是以刀背作威胁，并无加害之意，心中对古人的喜悦又多了一分，而这瘦高男子讲话的样子又滑稽可笑，他难以自持，笑道：“好汉饶命，老朽确实身无分文，不信你可以搜罗搜罗！”他与许可颖最重要的通讯器和针孔摄影机都被改装成古币模样，藏于头发之中，除此之外他们确实身无一物。只见他将自己的上衣敞开以示清白，又上下弹跳，表明下裳也无藏匿物品，笑口盈盈地看着四名强盗道：“果真没有吧，四位好汉这下可以带我们去拜访苏侯爷了吗？”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敬老尊贤的传统，老者在普通人心目中的形象素来都是规言矩步，沉默寡言，像俞梓这样白发苍苍的老人却啰啰嗦嗦，不顾身份地脱衣解带，这四人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们面面相觑，领头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四弟，放了他吧。他有些疯疯癫癫，也怪可怜的。”
　　这猛虎山的所谓四大猛虎不过是附近王家村的王家四兄弟王龙、王虎、王豹、王狮，他们自小在家务农，前些年家中田地被官员侵占，一家人无以为生，家中尚有母亲在堂，父亲又卧病在床。有见于此，王龙把心一横，带着四兄弟占据了这猛虎山，做起了这拦路行劫的勾当，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村看望母亲。但他们本性善良，自行劫以来从未伤人命，尤其是大哥王龙，为人甚是心软，见俞梓这样疯疯癫癫，起了怜悯之意。
　　四弟王狮将俞梓一放，用刀指向许可颖，道：“放他……可以，但她……抓回去！”商朝未婚女子深居简出，即便是已婚妇人也极少上山，这四兄弟长年盘踞这猛虎山，何曾见过许可颖这样的妙龄女子，王狮见色起意也是常理之中。其他两兄弟王虎王豹也做此般想法，暗暗点头，三人只待大哥点头，就将许可颖擒回去作压寨夫人。
　　王龙迟迟没有开口，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可颖，满脸通红，咽了口口水，王虎只当大哥美色当前，把持不住，偷偷地推了他一下，轻声道：“大哥，你倒是说话啊！”不想王龙开口说道：“我们四兄弟说好只劫财，不伤人命的！我们走！”王龙已过了而立之年，虽不是色中恶鬼，却也是个正常男子，长年没闻见女人味儿，现在上天像掉馅饼一般扔下这样一个身材玲珑，相貌甜美的天仙似的人物，他怎可能不心动？但他生平唯一可傲的便是虽然夺人财物却从不伤人性命，他又怎能为了一个女人破坏了自己的做人之本。说出这句话时，他心里一阵惋惜，但更多的是畅快，庆幸自己没因一时的意乱情迷而行差踏错！
　　话一出口，他狠一狠心，转身就走，走到帐篷门口，才发觉其他三人还停在原地。他不敢再转过头去，怕看到许可颖会再心猿意马，只大声道：“还不快走！”其他三兄弟平时对这个大哥敬爱有加，向来王龙说一，他们不敢说二，但这次王龙连叫两次，他们还是丝毫未动。王龙转过身来，扫看他们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大哥的话也不听了吗？”
　　老四王狮上前一步，涨红了脸，道：“要……走……你……走！”任谁都能听出他气急败坏，简单地四个字拖了良久才从嘴中蹦出来，老三王豹与老二王虎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王龙也能猜测出这三位弟弟是一般心思，动了奸淫掳掠的歪心。
　　许可颖倚在墙角，不发一语，像是在看戏一样，置身事外，关于穿越之事她心里想过不止千百次，到真正事到临头，却不如想象中的激动万分，却有一种超脱物外之感。这四人在她眼前比手划脚，她却恍若未闻，只当自己在看一场电影，只不过是一场立体电影，影像中人无论做什么都与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