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妖姬》钱鑫鑫

5、第四章

　　王龙义正言辞，骂道：“当初我们为何会上山打劫，是为了不让老母亲担心难过。如若她老人家知道我们兄弟四人到了强占黄花大闺女的田地，你让她老人家情何以堪？”
　　王虎啐道：“你以为母亲是傻子，难道她不知道我们做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每年过年回家她哪次不是偷偷流泪，我们给她的银两她能用的问心无愧？大哥，不是我说你，你何必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既然当了强盗，就彻彻底底地豁出去干，像你这样老弱病残不抢，美女艳妇不掠，还做什么劳什子强盗，不如改行做大善人罢了！”
　　所谓长兄为父，兄弟三人对这个大哥素来敬重，可是对王龙婆婆妈妈的行事作风一直有所不满，满肚牢骚一直隐忍不发，今天之事成了他们爆发的导火线。见老二将心里话托盘而出，老三王豹也随身附和：“二哥说得对！大哥，虽然我们三兄弟都以你马首是瞻，但是你的行事作风我们做小的实在不敢恭维。就那上次抢劫那个姓陈的富商来说，他脖子上那块金猪足足有一斤重，他说一句这是传家之宝，你就心软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说实话，这样做强盗，真是没劲！其他山头的人都吃香的喝辣的，晚上还有女人暖被窝，就我们四兄弟最窝囊，天天喝西北风，他们背后都叫我们‘喝风兄弟’！”
　　他将刀往地上一甩，甚是泄气，王龙见三兄弟倒戈相向，本来义愤填膺，但听到这话也不免心酸，道：“大哥知道委屈了你们，但走上这条黑路已经是错，咱们不能再错上加错，伤害人命，□□妇女，这样的事打死也不能干！”
　　王虎向前一步，跪下来，王龙还道他叩头认错，赶忙迎了上去，道：“二弟，你知错就行，不必如此。”
　　不想王虎说道：“你们都跪下来，给大哥磕三个响头，从此我们三兄弟就与大哥分道扬镳。大哥，以后这猛虎山有我们三兄弟照看就行，老娘就拜托你照顾了。”还没等王龙说话，他们三人就“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掷地有声，这三声如轰天响雷在王龙心中不断回荡。王虎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他请王龙回乡照顾娘亲，而猛虎山就由他坐镇，旧时那些“老弱妇孺不抢”之类的狗屁规矩全都放到一边，三兄弟要放开胆子大干一场。
　　王龙眼眶发红，问王狮道：“四弟，你也是一般心思？”
　　王狮为人耿直，没有主见，但却认定非要抢到眼前这个美人做压寨夫人不可，自然站在老二一边，点点头，不再说话。
　　王龙心里又是一寒，转向王豹问道：“三弟，你呢？”四兄弟中，老三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受老大照顾，所以这两兄弟感情最好。见老大问到，王豹叫了一声“大哥”，又径自磕头。
　　老三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王龙又怎能不知？他就像掉进冰窟窿，整个人从头顶凉到脚底，摇头道：“也罢也罢，大哥就回家照顾母亲，以后你们三个就好自为之。只是今天这爷孙俩被我碰到，我定要保他们周全，以后你们要打家劫舍，大哥再也管不着，可今日你们要看在大哥面上，放过他们！就当大哥最后求你们做件好事。”
　　见大哥开口答应，王虎面上一喜，但一听王龙要为眼前的美人作保，他又面如死灰，正色道：“大哥，若是其他的事我们就依你。可是今天好不容易碰上这个美娇娘，你让我就这样放她走，我们三人怎能甘心？既然大哥已经决定离开猛虎山，此事你还是不理为妙。”
　　自古亲兄弟因财失和，为色反目的大有人在，王龙却想不到此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看到平时与自己出生入死的亲弟弟为了一个女人忤逆自己，他气不打一处来，指向许可颖问道：“这人我护定了，你待如何吧？难道你还要与我动手？”
　　王虎虽未答话，但他拉开架势，显是要为了眼前的美娇娘与亲大哥动手，这一切都看在俞梓的眼中，只听他鼓掌叫好：“没想到绿林之间也有这样高风亮节之士，这位兄弟，老朽真是佩服佩服，做强盗做成如此，可称得上是千古侠盗啊！不过你的三位弟弟就不如你了，真是可惜可惜，不然你们必定千古留名，可美其名曰‘猛虎山四侠士’，岂不妙哉？”
　　王龙只当他正话反说，摆手道：“老丈人，莫取笑于我。”王虎却有些不耐烦：“你这疯老头再疯言疯语，小心我隔了你的舌头！”王虎为人好勇斗狠，平日有王龙压制，今日既已决心与亲大哥决裂，便如脱缰野马，强盗的本性一显无疑。
　　王龙见他对老人家如此无礼，出言恫吓，心里很不是滋味，说道：“二弟，你……”还没等他说完，王虎就打断道：“大哥，你无须再作教训。现在就两条路走，要么你掉头就走，从此你走你的独木桥，我们过我们的阳光道；倘若你定要护着这爷孙俩，那就休怪我们不顾兄弟情义，要和你手底下见真章了！”
　　王龙大刀一扬，心灰意冷道：“好，动手吧！”王虎将大刀一垂，左手一摆，示意王龙先行动手，自己作为晚辈不敢造次。王龙心道：“你既然已经大逆不道，要和我动手，何必还惺惺作态。”但他还是不忍心伤害亲弟，只用刀背从上到下向王虎头顶劈去。他们四兄弟所学的拳脚功夫都不过是王家村的祖传武术，讲究的是功底扎实，应变得时，并无太多花俏之处，四兄弟中属王龙练习最久，功底最深，王虎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十招过后，王虎渐渐败下阵来，只见他横手一刀，不留情面地向王龙肚腹切去，王龙往后一跳，右手从下往上将刀一挑，王虎手腕被割了一个口子，松开手去，朴刀落地。王虎恶人先告状，道：“大哥，没想到你真的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兄弟情面，拿刀伤我，既然如此，我们又何须顾忌！兄弟们，上啊！”
　　话音一落，王虎、王豹、王狮三兄弟一跃而上，将王龙围在陔中，见昔日出生入死的亲兄弟跃跃欲试，与自己兄弟相残，王龙只觉心冷齿寒，无心恋战，心道：“我自小如此待他们，他们今日却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如此待我，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别人？这浊浊尘世又有何可留恋的呢？”
　　三兄弟围住王龙打转，王豹迟迟不肯出手，王虎又受了伤，王狮心想：“我们只是让大哥知难而退，又不是要手足相残，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举。”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宽，左手握拳，右手拿刀，冲将上前，向王龙的要害处招呼。王龙手上虽招架下来，心里却不是滋味，俞梓见他打得意兴阑珊，知他心事，大声道：“好兄弟，让老夫来助你！”他从怀中掏出一套金针，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以指打穴，内力所到处无往而不利，俞梓自认没有这样的本事，所以以金针入穴，当年的飞虎队就是败在他的金针之下。
　　王氏兄弟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听他欲要加入战局，只当这老儿又要发疯，依旧背对着俞梓不加理会。只听俞梓口念“着着着”三声，三人立刻不能动弹，原来他们的肩井穴已为俞梓金针所制，但他们何曾知道，只道是俞梓施了什么妖法，王狮骂道：“你……施了……妖法？念了……什么……咒语？”
　　王龙见俞梓白发翩翩，和蔼可亲，回想他一直举止非常，现在又口念三声便制服三个大汉，细细一想，立马拜下：“老神仙，我们四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老神仙赎罪，饶恕他们方才无礼之罪！”
　　王龙这样一说，其他三兄弟作恍然大悟状，心想这两人必是天上神仙下凡，否则世间怎会有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神功盖世的老人家。王虎见风使舵，道：“老神仙，我们知错了，还请老神仙恕我们不知者无罪，从轻发落。”他又想女人通常比较心软，神仙也不会例外，便对许可颖说道：“小仙女，还请你为我们兄弟美言几句。我们方才得罪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许可颖一直如在戏中一般对王氏兄弟众人置之不理，眼下听王虎这么一说，才哑然失笑，童心大起，故作为难状道：“你方才一直叫俞梓真人作疯老头，还不停出言恐吓，对本仙家又多番无礼。你们兄弟其他三人倒是可以从轻发落，但是唯独你……”她欲言又止，让人浮想联翩，王虎吓得面无血色，想问：“唯独我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俞梓赤子之心，虽王虎之前多番无礼，他也不以为忤，现在见他全身哆嗦的样子，起了怜悯之心，忙扶王龙起来，道：“孙女，不准胡闹！这位兄弟，我刚才不过是点了你们的穴道，并不是使什么妖法仙法。我和孙女与你们一样都不过是凡人而已。”王氏兄弟不过是山野小民，对医术一窍不通，穴道之类更是闻所未闻，但既然俞梓这样说，王龙也不疑有他起身作揖道：“那还有劳老丈解开他们的穴道，我王龙自当感激不尽！”
　　俞梓道：“他们刚才这样对你，现在你却求我放了他们？要知道下次再利益当前，他们又会倒戈相向，陷你于不义。”王虎忙道：“我们只是一时糊涂，这次之后必定痛改前非，不会一错再错！”
　　他嘴上卖乖，俞梓却恍若未闻，继续对王龙说道：“纵然现在世道不好，你们据山为王，行劫路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知王龙你生性善良，不会伤害无辜，但有言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尽管只是强抢财物也是大错特错，你有手有脚，难道一定要这样为非作歹，才能养活自己？”
　　俞梓这番话恰恰说到了王龙心坎上。当年老母在堂，父亲卧病在床，而其他三兄弟尚且年幼，家中良田被占，王龙逼于无奈才占山为王。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在饱受良心的谴责，每每想与兄弟们商量金盆洗手之事，但又没有谋生之计，此事才一直作罢，午夜梦回，想到被自己抢夺财物的那一张张恳求的脸庞，他往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现在弟弟们已经长大成人，父亲又已经驾鹤西归，凭一己之力供养老娘养活自己倒是绰绰有余，他正想趁此机会洗手不干。只听他说道：“多谢老丈指教，我已决定金盆洗手，此后往后再不做这勾当！”
　　俞梓捋捋花白胡子，喜道：“孺子可教，只是你其他几位兄弟却执迷不悟，你说我该如何处置？”王虎心想：“就算这老头真是凡人，不是神仙，也必定神通广大，我可不能得罪与他，否则遗祸无穷。”当即望着俞梓，面容诚恳道：“其实我们四兄弟上山行劫也是逼不得已，都因官逼民反，我们才会一时糊涂。今日既得到老神仙点播，我们兄弟一定痛改前非，还请老神仙饶恕则个！”
　　俞梓正色道：“此话当真？你们两人是否也一样心思？”王豹连忙点头，王狮却有一股蛮劲，心想我抢劫关他何事，何时轮到这老儿说三道四，把脑袋一横，道：“要杀便杀……我……就是……要做……强盗！你奈我何？”
　　俞梓正要开口，只见许可颖走过来，玉手一摊，将三颗小丸子交到他手中，使眼色道：“爷爷，给他们吃下这几颗仙丹吧。”俞梓会意，将三颗“仙丹”喂到王氏三兄弟嘴中，力道恰好，顺着他们的喉咙滑了下去，说道：“这三颗是善有善报丸，若你们三人像你们大哥一样心地善良，待人为善，必定长命百岁，益寿延年；但倘若你们心有恶念，为非作歹，自甘堕落，那就会死于非命。”
　　只见三兄弟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又惊又恐，却听王龙说道：“还请老丈也赐我一颗善有善报丸，我们四兄弟也好共同进退。”其实这所谓仙丹不过是许可颖将馒头揉成一个小丸子所制，哪有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功效，但世上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一切都是心魔作怪，可颖又拿出一颗丸子，王龙吞下，顿觉全身舒爽，一道暖气遍布周身。
　　俞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王氏兄弟穴道上的金针，他们三人穴道既通，四肢能动，还倒是仙丹作怪，马上拜倒在地：“多谢老神仙不杀之恩，多谢小仙女赏赐仙丹。”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甚是忐忑不安，想到往后再也不能打家劫舍，否则就要遭受天谴，便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俞梓正色道：“我已说过我们不过是凡人，不过对丹药医术略懂一二而已，就别再神仙前神仙后了……只要你们往后好好行善，就不会自食恶果。去吧。”王氏兄弟这才叩头离去，俞许二人相视而笑，却听帐篷外又响起一声“果真是高人在东山，这一卦真是奇准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