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 第一部》晝月

6、是那個男人──卓健起

　　「後…來呢？」她輕問。
　　「後來…後來…健起為了照顧家庭退了伍…我真的衷心祝福他們，飛飛害羞笑著的樣子我還記得…他們離開了…我最後一次見著他們，是在醫院，健起頭上包著紗布，全身是血…眼睛睜的….渾圓，我有問他孩子呢？他只是…搖頭…沒想到…沒想到我會見到這樣的孩子……桓濬…桓濬……早在聽見這個名字時，我就該想到了啊！」他痛苦的猛甩著頭，又把頭埋進手裡抽咽。

　　她全身幾乎要癱下去了，過了好半晌，她才有氣無力的問道：
　　「會不會…是你認錯了呢？」

　　他悠悠的乾笑的幾聲，雙手揪著頭髮，顫抖的說：
　　「弄錯！我也希望……我弄錯了啊！！」

　　＊＊＊

　　小孩的身體漸漸好起來是讓她最高興的事。但是，不論他們試著問什麼問題，他都不回答，甚至厭煩的瞪視著他們。
　　比起她，小孩似乎更依賴季子烈。竟然會靠在他肩上，甚至在他們談話時，她第一次見到小孩的淺\笑。
　　但每每想起阿保說過的話，她的心情就沉到極點。這小孩到底有多少秘密？他有父親…不能一直留他，如果把他帶回去，那不是很殘忍嗎？
　　他的名字…卓桓濬，小桓濬是那麼柔弱、眼神是那麼哀傷……她不敢問他任何事，只是繼續悉心的照顧他。只要他能大口呼吸，她就很高興。
　　從他夜晚作惡夢斷斷續續續的隻字片語，她很難去猜他不願提起的過去。她想試著問阿保，卻每次臨陣又把話吞了回去。
　　對他，她除了心疼還是心疼。她同時更恐懼，他們帶著桓濬，平靜的生活什麼時候會結束！？

　　「喂，小松，發什麼呆？」季子烈突然呼喚她。
　　「嗯，幹嘛？」她連忙露出笑掩飾自己的心煩，走了過去。

　　「好點了嗎？」她關心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小桓濬，他的瘀青消了不少，兩隻眼睛顯的更漂亮了。
　　他輕點頭，細弱的道了聲謝。她看到他纖細的頸項上都是被狠狠抓扭過的傷痕，心又傳過難受的痛楚。
　　她壓下裙擺，在季子烈旁邊坐下。小桓濬撐起消瘦的肩膀，撥開垂髮。他的頭髮因為營養不良，已經變成又細又稀落的金黃色。

　　突然，碰的一聲撞擊聲，他還反應不過來，就只看到原本安靜的卓桓濬顫了一下，接著極快的跳下床，跪在地上發抖。
　　「桓濬，你怎麼…」在她看見門前出現的男人後，重重的抽了一口氣，連退好幾步。
　　是那個男人。
　　卓健起。

　　他搖搖晃晃的逼近，帶來一股臭氣勳天的酒味，臉上的粗疤顯的更猙獰。她急忙抱起已經瑟抖到臉色發白的小桓濬，一直後退---直到撞上牆壁。心中一連串浮起的疑問還沒來得及思考，就被卓健起的巨聲咆哮打斷了。
　　「把那傢伙給我！」卓健起指著卓桓濬，順示就要搶過他。季子烈立刻擋住。
　　「幹什麼！！？」他滿是血絲的眼球暴凸，又粗聲吼道：「他是我兒子！」
　　「他不是！」她忿忿不平的吼回去，懷中的小東西氣息已經沙啞急促到快喘不過來。她心疼的摟緊他，瞪著卓健起。
　　「混帳啊！小垃圾！找了個女人啊？」卓健起粗魯的吐了口痰，牙齒摩擦的嘎嘎作響。
　　「跟你老子反了！我就知道你跟那女人是同一個骨子！…說什麼瘋言瘋語…哈哈！哈哈哈！……還我是誰？…哈哈哈哈哈！……」

　　她和季子烈愣愣的看著眼前飆形大漢的瘋笑。

　　「把他給我！快點！！」卓健起突然歪下頭，臉部肌肉不停扭曲。接著左腿一扭，龐大的身體居然硬是轉了一圈，又邪邪的瘋笑起來，一頭膩髮上下甩動。
　　她拍撫著小桓濬不停顫抖的背。季子列拉住她，趁機要跑出門。
　　卓健起一手揪住她的長髮。

　　「桓濬！！」她無暇去管自己被扯到噴出眼淚的頭皮。卓健起從她懷中搶過小孩。季子烈立刻衝上去，卻被那男人粗魯的踢到牆邊。
　　「桓濬！！」她聲嘶心抖的叫喊：「求求你，放開他！！求求你！」

　　卓健起扭著小桓濬的手，將他吊在半空中，啪的一聲，揮過粗大的巴掌。似乎極滿意的震天大笑。
　　「不要！不要打他！！求求你，放開他！不要---！」她哭著驚叫。
　　卓健起衝著她邪笑，眼神裡露出一抹似野獸的蠢蠢欲動。他瞪了一眼手上全身癱軟的孩子，「啪啦！」又狠狠打了他的右頰。
　　季子烈突然抱住那男人的腿，不顧一切的用力咬下---

　　卓健起低吼了一聲！泛著血絲的眼球怒凸，輕而易舉的將季子烈抓起，又甩向牆角。她聽到他忍痛的低哼，但兩次的摔擊聲都大的嚇人，她急忙奔過去扶起他。
　　卓健起卻在這時掐住小桓濬的脖子，就這樣將他甩在空中！然後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那纖弱的小身子重重的隨著力道向後仰，大眼僵硬的動也沒動。卓健起又狠狠扭住他的脖子，再給了他一拳。
　　「不要！！」她已經淚流滿面，叫到喉嚨嘶啞。
　　「飛飛…妳走開！！快走啊！……」
　　卓健起卻也突然瘋癲癲的停了手，開始漫天胡亂自語。他將小桓濬粗暴的甩開，任由他撞上牆。
　　她立刻要衝上前扶他，卻突然覺得全身，動也、動不了……

　　她看見他瘦小的身子因為疼痛而不停捲縮，頭無力的垂著，眼睛卻睁撐的極大，裡頭盡是一種極可怕的衰弱。
　　他突然轉頭望向他們。
　　那一刻，她一輩子也不會忘。
　　那是那麼纖弱稚嫩的小臉、那是多麼絕望消沉的眼神，卻帶著絲絲溫和的歉疚。
　　他在…想什麼？
　　她的心痛的喘不過氣，淚水不停滑下。

　　季子烈吃力的爬過去，小桓濬立刻用他骨柴似的雙手緊纏住他的脖子、抱住他。將小臉埋入他的懷中。
　　「會痛嗎？」季子烈只是輕聲問他，然後溫柔的摟住他。

　　「好痛…好痛……」
　　他虛弱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