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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最幸福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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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
他們都鬆了一口氣。小孩吃力的撐著惺忪的眼皮,毫無反應的看著他們。季子烈朝他微微一笑。
「你好嗎?」她也關心的問,小孩的頸項似乎無力支撐他的頭,雙手雙腿也軟弱的動不了。
陽光明亮的從窗子射進來,照在他稀疏的黃髮和纖白的小臉上。他勉強睜開的雙眼好像泛著一種迷離且無法窺視的哀傷。
看到小孩的樣子,他和季子烈都沉默了。
「先吃東西吧!」阿保推開門,手上端著一晚熱騰騰的麵,慈祥的看著小孩。
他虛弱的連筷子都拿不動,她只好細心的捧著餵他。小孩吃不到幾口又吐了出來,很難受的皺起眉頭。
「你不想吃啊?」她一面幫他拍背,一面放下食物。
小孩仍幾乎沒任何反應,只是微微垂下頭。
「先讓他再休息一下吧!」阿保嘆了口氣說,然後用眼神示意他們出來。
她扶著小孩躺下,小孩的眼睛立刻閉上,似乎又回到昏睡的樣子,四肢癱軟的垂下。季子烈聳聳肩,然後跟著阿保走到門外。
「我看…我們得送他去醫院。」出了病房門,阿保完全變了樣。他沉沉的說。
「醫院!?」她和季子烈同時叫了起來。
「他全身都是傷傷血血不說,營養不良、又貧血,骨骼恐怕都有問題。」他的口氣極嚴肅:「我們照顧不來的,弄不好他連小命都不保。」
「可是……」她焦急的低下頭,「可是…我們…」
「不管怎麼樣,救人比較要緊!」阿保不容分說的下了決定。
「可是我們完全不知道…他是誰啊?」
「你們在哪裡發現他的?」阿保用銳利的眼神瞪著他們,她只好怯怯的回答,將事情述說一遍。
「怎麼不早說呢!?」阿保竟然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那男人什麼樣子!
!?」
她和季子烈訝異的互望。
「屋簷下很暗,我沒看清楚。不過很高壯,滿臉的鬚渣,而且…臉上好像有一道疤。…」
阿保像是突然吞下一顆酸檸檬。渾身竟開始不自然的抖動。
「那個男人不一定是他親人,但一定和他有關係。你們問過他嗎?」
「沒有。」季子烈有點不悅:「他要揍他耶!」
阿保沉下臉靜了好幾分鐘,接著又勾起嘴角,難看的笑了笑。
「說的也是……哈哈…哈哈!」
「怎麼了,阿保?」她著急的問。
「我知道……那孩子是誰了…快走吧!先帶他去醫院。」
他僵硬的快步離去,留下一臉驚愕的兩個孩子。
***
小孩躺在病床上,點滴裡的營養液正慢慢流進他的血管。
她小心翼翼的在他傷口上擦上碘酒。那些傷口深淺\\\不一,但多半都是擦傷和瘀青。她輕掀開她的衣服,那所有骨頭、關節清晰可見的小身體簡直是體無完膚。
季子烈趴在桌上睡了,經過好幾天的折騰,他也真累了。她轉而望向季子烈俊秀的睡顏,不禁放下藥具、走上前去為他披上外套。
阿保正巧轉開了門進來。
「他怎麼了?要住院嗎?」她急忙問。卻立刻注意到他臉上的寡鬱。
「小松,跟我來一下。」
「…喔。」
她跟著他走出了病房。
「阿保…你說,你認識那小孩,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將壓了快一個下午的問題說出。
「唉……」阿保在靠著盡頭的椅子坐下。
「難說…難說…我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啊!!……」四周寂靜無聲,只聽見窗外的雀發出乾枯的叫聲。
「我真的沒想到……那孩子啊…」他將臉埋進手裡,瘋狂的嘶吼起來,夾著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他像是崩潰一樣的嚎哭,一遍遍迴蕩在空曠的長廊內,每一字、每一句,聽來都是那麼深、那麼重、那麼痛。她除了詫異之外,更不忍心的拍拍他泣得搖晃不堪的肩膀。
他抬起頭,一把抹掉了淚水,深厚的皺紋幾乎揪在一起了。
陽光的影子若隱若現的再地板上移動,她只覺得好頭痛。
「到底怎麼了,阿保?」她努力直視著他的臉。
「他叫什麼?卓桓濬?……我認識小桓濬的父親…對,就是那個男人。」阿保壓住抽咽聲費力的繼續說:
「我們曾經一起服過很長一段時間役,他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忠誠\\\的人。」
「忠誠\\\!?」她想起在簷下那個醉醺醺的莽漢,又強打起精神繼續聽。
「沒錯…沒錯,可是他孩子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怎麼會呢!!?」他最後一句的吼聲幾乎要將整條走廊的玻璃震碎,接著又猛搖頭。她看到一滴淚又自他眼角滑落。
「阿保…可不可以,告訴我那個人?」她知道這樣或許很殘忍,但她太急於要知道了。
他又用那雙滿是厚繭的手粗魯的抹掉淚。
「那個人…他的名字是卓健起。和我一樣,是個軍人…他勇敢、熱情、正直,真的是個少見的好人。…我們一同共患難、共經歷軍中所有事,我仍忘不了他爽朗的笑,還有…還有很多…我們的感情好像親兄弟……我甚至參加過他的婚禮,當時新娘手上抱的,就是………」他哽咽的幾乎無法說下去。
「他的新娘…」她吞了一口口水,腦中嗡嗡作響,眼前的東西也漸漸變的撩亂。這些事…怎麼可能呢!?
「是飛飛,是個極美麗的女孩子。」阿保吸了吸已經通紅的鼻子,臉上竟然掠過一絲祥和的笑。
「他們互相相愛,然後結婚了。他們真是登對,我還記得…健起第一次…笑的那麼燦爛……那麼燦爛…他們吻著…像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他像是哀嚎般超天吼著。
最幸福的人啊!
為什麼孩子會變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