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年，念伊人》似锦年

5、陆欣妍（一）

　　我爱一个人，他占据着我心里偌大的位置。每天见面，潺潺的想念不懂得如何才能停止。而他给予我的位置只是朋友。我不曾说出口，单恋着，有人说，单恋的人是胆小的，不敢把藏在心里的那份爱裸露。怕因为那份爱而变成陌路。我认同这一点。我想我是胆小的。
　　我是银行职员，清晨路过石板小路，卖鸡蛋饼的大叔总是在那里，风雨无阻。闷热的天，汗水从他的额头流过脸颊。
　　“大叔，要一个鸡蛋饼，不加葱。一杯豆浆，不加糖”
　　“姑娘，又来帮男朋友买早餐了？”
　　我不想否认，只是微微笑看着大叔熟练的把蛋摊成一个圆，他的手艺很好。我每天最容易感到幸福的事情，就是清晨把买好的早饭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然后看他满足的咀嚼着。对于单恋的人来说，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一个微笑就已足够，就像个小孩舍不得把糖果一口吃掉。对于生理来说，爱情只是荷尔蒙的分泌，它的最长期限不过就只是三个月而已。我的爱情在心底似水草般不停的滋长。他开心，我就笑，他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便是阴霾。花瑾说，我是为他而生，为他而乐。
　　路两边古老陈旧的房子，红砖青瓦，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布满了整个墙面，清晨的阳光穿透着每片叶子，发挥着光和作用。错综的茎蔓透明的显现出来。院子里的香樟枝叶长出了围墙外，粗壮的枝头微微倾斜着。深呼吸，香樟淡淡的味道在空气里散开。
　　稀稀落落的人进了办公室，相视一笑或者互道一声早安。我顺手把早饭放在吴昊然的办公桌上，他桌上的文件整齐的摆放在文件夹里，电脑旁的仙人掌是我买给他的，黑色的工作制服挂在他的座椅后头。他还没有来，我看了看时间八点整，他很少会在八点之后到，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手机在我的口袋里规则的震动，屏幕闪烁着的是他的名字。
　　“喂，你不会在赖床吧？”
　　他的声音微弱，呼吸沉重。话语断断续续的，语无伦次。连起来就是我生病了，帮我请假。
　　“知道了，那你好好躺着，我会帮你请假的，我中午来看你。”
　　脑袋开始“嗡嗡嗡”的作响，一个上午混混谔谔的。眼睛只容得下我手腕上的表，突然间发现秒针一圈圈转的速度竟慢的发慌。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点，拿起椅子上的黑色手提包就一溜烟的跑出了办公室。
　　我从包里掏出钥匙，他家的钥匙和我的钥匙串在一起摩擦发出声响。开门进去，窗帘都拉着，灰暗的空间，穿过开放式的客厅，他的房门半掩着，轻轻的把门推开。走近，他的眉头紧皱着，长睫毛搭在下眼皮上，微微颤动。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嘴唇有点发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度数应该不低。我拉开窗帘，整个房间瞬间明亮了。他应该感觉到了刺眼的光亮。睁开眼睛。
　　“你醒了？”
　　“你怎么来了？”
　　“看你烧成那样，我能不来吗？”
　　我去厕所放了一盆水，拿了一块毛巾。把水放在他的床头，毛巾浸湿了，绞干。放在他的额头上。
　　“有没有舒服一点？”
　　“嗯，还好，我给了你我家的钥匙，不然你就没办法来拯救我了。”
　　“都烧成这样了，还贫,你没有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有你在真好，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那我去熬点粥给你吧。”我转过身，他拉住我的手，看着我，想说些什么，但说出来的只有谢谢两个字。这两个字提醒着我和他之间千山万水的距离。笑在我的嘴边一抹即逝。只要我每天可以见到他，可以以这种状态在他身边，其他的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
　　我曾经和花瑾说过吴昊然，那是一个满天星星的晚上，那天的星星特别的多，满满的整条银河在黑夜的上空闪烁着。我们坐在我家阳台的摇椅上，安静的不说话，花瑾说着宽松的橘黄色的西装短裤，露出她雪白的肌肤和纤长的美腿，起身去冰箱拿啤酒，她总是知道我家物品摆放的地方。她递给我一罐，两个人同时拉开拉环的声音清脆。
　　“花瑾，我爱上了一个人。”
　　“他是谁？”
　　“吴昊然，你见过他吧？”
　　“就那个浓眉大眼的吧？”
　　“花瑾，你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呼吸都是疼痛的。心每跳动一下，就在提醒着自己我爱他”
　　“我怎么会不知道？”花瑾起身走向阳台，晃着手里的啤酒罐，抬头看了看满是星星的夜空。我知道我说的话掀开了已经藏在她心底最深处某个角落的他。那个离开她很久的他。她把他藏得很好，很深，有时候我都以为她真的遗忘了，平淡了。
　　“对不起”
　　“没事，早忘了。”她总是可以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像个局外人。
　　“那你还在等他吗？”
　　“不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你爱他就告诉他吧。”她喝完整罐啤酒，对着垃圾桶“哐当”一下扔了进去。
　　“可是我没有勇气，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那就努力让他爱上你，如果无法爱上就选择放弃。”
　　我沉默，我知道这是一个赌博，我手上没有筹码的赌博，可能会倾尽所有，输掉我和他仅有的那份我可以完全拥有的友情。
　　“如果你说了，那你还有一半的几率，如果不说，任何几率都没有。你可以做决定。”
　　我纠结在说与不说之间，拿着手机按下那个11位数的号码，可是手却在发抖，心颤抖的更是厉害。我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感觉没有力气去按下那个绿色的按钮。那个夜晚我辗转反侧，导致的后果就是失眠
　　吴昊然的烧退的很快，第二天就看到他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说是我照顾有佳，所以才会有这么快的效果。同事们的眼光全都在我们俩的来回游离着，我假装咳嗽，示意他别再说了，再说都要误会了。他一把搂过我的胳膊对着同事傻笑，在我耳边喃语着，要误会就让他们误会好了，我们本来就很好啊。我的心里就像灌入了一大罐的蜜糖，黏黏的，甜甜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他给予我一点点的肯定，我就可以无限的放大，那段画面可以无限的循环。
　　我对于他是心存侥念的，至少在那天的遇见之前。
　　已经要入夏了，太阳毒辣的刺眼，周末约了花瑾去咖啡厅，花瑾的绯闻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她出去也不需要东躲西藏的，娱乐新闻炒的的时候总是很热烈，时间过了也就很容易让人遗忘，不再关注，就算偶尔说起也记不得某个人的面容。
　　咖啡厅在转角处，名字很好听“转角•爱”。露天的座位排的很整齐，有单座位和情侣座，有两三对情侣座挨着紧坐着，蓝白色的阳篷遮挡了热辣的太阳。没有雇佣很多的人，就一个女孩和两个男孩。这里的咖啡都是现磨的，所以口感很浓郁，很淳。咖啡店的老板是个男孩，看他的年纪应该二十五岁左右。他把座位安排的很是周详，听闻，这个咖啡厅还有一段唯美的爱情故事。说是这个男孩在等着一个女孩的归期。
　　我和花瑾都怕晒，所以坐在了店里角落靠窗的位置，窗口正好对着转角处的十字路口，熙攘的人群，人行道上路灯亮起，小孩，老人，青年都在那斑马线上行走。马路的对面应该是一个甜品店。我和花瑾对面坐着。咖啡店的老板拿着menu走到我们面前，对我们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还是老样子吗？”
　　“不用，我这次喝蓝山，谢谢。”
　　他随即转向我，示意我点
　　“还是一样吧。”
　　他微笑着转过身，走去吧台。
　　“你怎么改口味了？怎么改喝蓝山了，你不是一直都喝曼特宁？”
　　“喝惯了一种口味的咖啡，换一种也许会得到的味道更加浓厚，独特。有时候改变一下也不是坏事啊。”
　　花瑾说完转过头看着窗外。她似乎看得出神，又很努力的想要看清什么。
　　“花瑾，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咖啡来了，喝咖啡吧。”
　　我看向窗外，甜品店的落地窗正好对着咖啡店我和花瑾坐着的位置，甜品店的落地窗旁坐着一对男女，那女的短发微卷，是今年最流行的发型。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那个男的身影映在我的眼眸，那个在我的思想里根深蒂固的身影。不知道多少次出现在我梦魇中得身影。是他，我真的很确定。那个女孩是谁？
　　那女孩拿起一旁的包站起向门口走去，她走出门口，他起身追了出去，拉住她的手，两个人僵持着。几秒，又或者是几十秒。他拥她入怀，紧紧的抱着。轻轻的吻着她的额头。这一幕幕就像无声的电影，在我的眼里上演着，不，应该是我和花瑾的眼里。
　　某种尖锐的锥子，在我的心里搅动着，穿过每一条神经。我听见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如此清脆，刺痛了我耳朵的神经。那一刻，我所有的侥念都流离了我的思想，我的血液。我变的无法思考，搁浅。
　　花瑾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了她手心的温度
　　“没事的，说不定不是看到的这样的。”
　　“走，我们去问他。”花瑾拉着我的手试图把我拉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他看到我。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好不好？”
　　“陆欣妍，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我听得出花瑾的生气，她有点激烈的反应，周围的人都向我们这里看着，莫名的眼神。花瑾无奈的坐下。我看着他们走过那条马路，彻底的消失在我的视线。我走出咖啡厅，花瑾在后面跟着。
　　我走到没有人的角落，哂不到阳光，阴暗潮湿的地方总是有苔藓的生长。我蹲下身，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苔藓上。花瑾蹲下身，抱着我。骂着我傻瓜
　　“你知道有些爱是要选择争取的。你可以找个机会问一下他。”
　　“可是花瑾，我有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他呢？”
　　“你有啊，说你爱他，说你很爱他。”
　　晚上，我沉沉的睡去，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见他拉着我的手一直一直的走，亲吻着我的脸颊。可是我不管我多努力看却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容。
　　酒吧的灯光显得昏暗，我，花瑾，吴昊然，陈烨伟坐着喝着酒。吴昊然看花瑾喝的差不多了就提议散场。吴昊然要求送我回家，我显得有些尴尬，自从在咖啡店看见他之后，我们之间的相处已不再那么自然。我和他说的话越来越少，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
　　花瑾拉着我的手不肯离开，她在我的耳边说，说了，就有机会；不说，就等于放弃，问一下你的心，你甘心放弃吗？
　　花瑾的话触动了我封闭的勇气，我觉得她说的对。我问自己你甘心吗？不止一个声音在回答我，我不甘心。
　　微黄的路灯整排整排，把我和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的距离如此接近，可是心的距离呢？我的心忐忑着，我不说话，或许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他轻轻的咳嗽想缓解这空气中凝结的尴尬。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爱理不理的。”
　　“没。。。。。。没有啊。哪有。”
　　“怎么说话都结巴了？我总觉得这段时间你不太对劲。”
　　“没有，你想多了。”
　　然后又是沉默。风吹散了我的头发，吹动着路旁胡同树“沙沙”作响。我停下脚步。他看我停了下来也停在了我的面前。
　　“怎么了？”
　　“那个。。。。。。那个。。。。。”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那天我看到你了，和一个女孩，她是谁？”
　　“什么时候？”
　　“上上个礼拜周末，甜品店。”
　　他没有马上就回答我，只是看着我。可能在回想是哪天，哪个地点，又或者是哪个女孩。
　　“你看到了？”
　　“我在你对面的咖啡厅。”
　　“我爱她，但她不爱我。”
　　他回答的很干脆，当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我的手心冒着冷汗，我如此的希望不会是这个答案，可事实还是这个答案。但最后那几个字给予了我一点呼吸的空间，至少，也许我还是有机会的。
　　“我可以喜欢你吗？不，我爱你。”
　　他没有吃惊的表情，只是淡然的笑着。我的心就要跳离我的胸口。紧握着的手松开，已是满满的汗水。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说出口呢？你一直不说，我就可以一直假装不知道。然后很舒服的和你相处。”
　　“我爱你”
　　“对不起”
　　“没关系，你知道有人说过，爱情有时候只关乎一个人的事情。只要我爱你就够了。”
　　“对不起”
　　他拥我入怀，我贪婪的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那是属于他的味道。我的眼泪流下来，划过眼角，被他的格子衬衫吞噬了。
　　“不要说对不起，你知道我用尽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吗？只要你允许我对你的好，接受我对你的好，就足够了。我可以不奢求其他的。真的。”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相处好不好？”
　　“好”我的眼泪像关不上的阀，顺着脸颊，流入口中，涩涩的。在属于我的爱情里，我最终选择了委曲求全，哪怕他心里另外住着一个人。
　　凌晨三点，起身，从冰箱里拿出整瓶的矿泉水，大口大口的喝着。冰冷的水刺激着我的喉咙。如果可以，这冰冷的水应该可以麻痹我的疼痛。我顺着冰箱滑落在地板上，一颗心揪着。我开始哭的撕扯底里，就让自己痛快的哭一次，在太阳升起之前
　　在太阳升起之后，我想我会更加确定，我爱他，狠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