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年，念伊人》似锦年

3、花薇（一）

　　清晨七点，起床，刷牙，洗脸。不需用闹钟就可以准点醒来。看着镜中的自己，熟练的把头发盘起。高跟鞋，职业装。电话铃响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起床了？”
　　“嗯，早上有个会要开。你今天有没有通告？”
　　“有啊，一个上午的通告。那中午忙完一起吃中饭吧？”
　　“好啊，那到时候再联系吧。”
　　“嗯，老地方等你。”
　　玉嫂已经把早餐做好，看见我下楼就在空杯子里倒上牛奶，三明治和牛奶是我固定的早餐。我妈和我爸并肩坐着吃早餐，没有任何的话语，却也不显得尴尬。因为我爸的严肃我和花瑾都敬畏他几分，我妈和我爸之间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总是隔着那么一层薄纱，谁都不曾想去掀开，不冷不热的相处着。
　　“大小姐，早餐准备好了，赶紧吃吧。”
　　“谢谢玉嫂。”
　　“爸，今天早上我有个会要开，关于这个月杂志的销量的例会。”
　　“吃饭的时候不要谈工作，说了多少次了。”
　　“妈，知道了。昨天睡的怎么样？”
　　“挺好的，要是瑾儿能早点回来就好了。这孩子。。。。。。”她开始想念花瑾
　　我妈始终最关心，最惦记的还是花瑾。嫉妒感会我的心底发芽。有时候怀疑，我是否在她的心里占有位置。无论我怎么顺着她，哄着他，讨好她。都没有任何的改变，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母亲开始对我这么冷淡，给予我的母爱微乎其微。同样是她的孩子，她对花瑾却又是如此的不同，疼爱的眼神，慈爱的语气，只局限于花瑾。她应该是忘了我也是她的孩子，不管我表面怎么坚强，我也是需要母爱的慰藉。
　　加了蜂蜜的牛奶，没有一丝的甜味。我匆匆吃了几口，就出门了。我清楚的知道我所逃避的。
　　“凌菲，通知各部门准时开会。”
　　“是，我顺便跟您报告一下今天上午的行程。今天例会结束后，会有一个交流会，然后设计部的出版审稿。”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帮我泡杯咖啡。”
　　“好的。”
　　会议厅，看着一张张不苟言笑的面容，他们对于我存在着少许的惧怕感。偶尔会听到他们私底下给我起的别号，褒贬不一。
　　“花总，这是我们销售部这个月的销售统计，这期杂志比上一期下降0.5个百分点。”
　　“又下降0.5个百分点。”我手里拿着销售部递上来的报告。两期的杂志都在下滑。却可以说的如此轻松。我起身把报告狠狠的摔在桌子上。
　　“为什么又会下降，是什么原因？”
　　“这。。。。。。”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要我来帮你们找吗？”
　　“设计部，你们在设计刊登在杂志上衣服的时候，能不能新颖，时尚，潮流一点？想想怎么来吸引读者的眼球。怎样创造新的读者群。”
　　“是，花总。”
　　“采访部，你们只是局限于一个层面的人物访问，换个方向挖掘不同年龄段读者感兴趣的人物新闻，增加实质。我们需要的不是表面现象。”
　　“知道了，花总。”
　　“销售部，你们也该反省一下你们的销售方式。我想看到下一期的销售量是成上涨趋势的。”
　　“是。”
　　“好了，散会。”
　　从落地窗往外看，面向大海，深呼吸，似乎可以闻到空气里海的味道，听见海拍打礁石的撞击声。等人散去后，我会独自在这里待一小段时间，某种无形的压力压的我好累，喘不过气得时候，就会闭上眼睛，想象着面朝着的大海，它的波澜壮阔总可以让我释怀。却也很是羡慕花瑾的自由。
　　“听说，冰山美人，今天在会议室发火了。”
　　我从会议厅走出来，看到我，讨论就戛然而止了。“冰山美人”估计又是新的别号吧。这别号还不赖。我笑了笑。
　　“花姐姐。”我前脚一踏进办公室，陈静萱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萱萱，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玩啊。”说着拉着我的手就开始坏坏的笑。
　　“可是，我下面有个交流会。没时间啊。”
　　陈静萱，往沙发上坐下，挺直了身子，收起了笑容。
　　“花总，您看我像是和你开交流会的人么？”
　　“你不会就是。。。。。。”
　　“没错，我就是陈董事派来和你开交流会的使者。”
　　我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见我笑也放松了身子，拿起桌上的苹果就啃了起来，开始在我的办公室里来回转悠。
　　“花姐姐，你和我哥交往的怎么样了？可以和我透露一下吗？”
　　“一会去吃中饭，你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碍眼了，你们两本来相处的时间就少，你和我哥又是公众人物，总是要躲这躲那的。你们就不觉得累？”
　　算一算我和陈烨伟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我们的保密工作可以说是滴水不漏。除了他的经纪人和陈静萱就没有人知道。相处的时间确实是很少。不能像正常的情侣一样牵手走在街头，不能去电影院看电影，不能去不同的地方吃饭，只局限于他经纪人朋友开的西餐厅。不能做的事情太多，在我们之间夹杂着。我甚至不会去抱怨什么，习惯了这样依存和相处的方式。
　　西餐厅的老板如果知道我们要去吃饭，就会在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挂牌。给他的员工放假，然后他自己下厨。陈烨伟总是说这是只属于我们的优惠。陈烨伟有“vip”通道进入餐厅，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前门进去。我去的时候陈烨伟还没有到，他很少会迟到。老板在吧台前忙着调酒。
　　“你来了？等一下会有惊喜。”老板示意我坐下等着。给我了一杯柠檬茶。
　　陈烨伟推着推车，从厨房走出来，美酒，鲜花。还有一阵的牛排香。原来他早就到了。他把牛排放在我的面前。心形状的牛排。我看着他每一个优雅的动作，像个绅士。现在的他和之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这一面是我不曾发现的。
　　“这是我特地为你煎的，尝尝吧。”
　　“这就是惊喜？”
　　“满意吗？”
　　我切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细腻的肉质感，红酒的香醇已经渗入，确实有不错的口感。我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那一年，爸爸带着一个小男孩回家，说是朋友的孩子，要在我家住上几天，那男孩沉默不说话，我和花瑾玩耍，他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看着我们，不出声，也不会笑。那时候的我已经存储记忆，清楚的记得那小男孩落寞的眼神和孤寂的身影。我拉着他的手让他和我们一起玩。刚会走路的花瑾，不能认知和储存关于他的记忆。曾经的那个男孩就是陈烨伟。
　　这个季节多雨，小雨淅淅沥沥的下，房间窗外的香樟水润，而有光泽，叶子上细微的尘埃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泥土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我喜欢这样的季节，潮湿。冲刷干净了污浊。
　　晚上的应酬始终是那么多，酒喝多了头就有些发胀。回到家洗个澡就想早早的睡觉。经过爸妈的房间，依稀听到了微小的抽泣声。本想敲门进去，听见我爸说的话，我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薇儿的母亲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
　　“我看放不下的是你吧。你是恨我当初拆散了你们。”
　　“我是恨过你，但那么多年了，所有的恨也消散了。”
　　“你如果不恨我，自从把她二岁从孤儿院领回来之后，你为什么对瑾儿总是那么冷淡，对她却是百般护着，瑾儿也是你的孩子啊。”
　　“那你对薇儿的态度有曾改变过？她的母亲因为你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对她付出你的爱呢。”
　　一句句的对话，像一把把锥子直刺我的心脏，在一点点撕扯着，搅动着。我听见被撕裂的声音如此清脆。二十五年来，我把她当做是母亲的这个人，渴望着她的爱。现在告诉我曾经我视为母亲的人却是罪魁祸首。我无法接受，也不想接受。我站着无法移动，手心冰凉。就让我活在这个假象里该多好。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个残忍的事实。那一夜，我未合眼。我只想知道真相。
　　早晨，上班的人陆续进了办公室。我按了电话，让凌菲进了我办公室。
　　“花总，有什么吩咐？”
　　“凌菲，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想让你去查一件事，但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我知道，放心吧。”
　　“你去把二十三年前所有报纸找来，看看那一年有没有什么轰动的新闻。”
　　“好的，花总。”
　　我想如果真的发生过，在当年肯定也是轰动的，报纸肯定会有所蛛丝马迹。况且我爸又是商界的名人，记者肯定不会放过机会，可以大肆报道和猜想。
　　这座城市的孤儿院只有两所，要打探消息也不用大费周章。只要找到当年收养我的院长。可定也会有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
　　孤儿院的环境，比较安静，这个时候的孩子应该都在午睡。走在院子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记忆。
　　“小姐，请问你找谁？”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开口询问。
　　“婆婆，我想找一下院长。”
　　“我就是院长，你有什么事情吗？”婆婆上下打量着我，面容慈祥。
　　“院长你好，我想知道二十三年前有没有因为某件重大事件而收养过一个小女孩。”
　　婆婆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神情紧张。把我一把拉到树丛。看她的神色我就知道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你是谁？”她的语气带着提防和些许的不满。
　　“我是花薇。”
　　“花薇，是你。长的和你母亲真是相像。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你跟我来。”
　　她把办公室的门轻轻的关上。她的办公室很简单，看上去很温暖，一张书桌，几个放着档案的柜子，看上面写的年份都是较久远。窗台上的几盆太阳花开的很是鲜艳，不同的颜色。今天是个有阳光的日子。
　　“你的母亲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来这里，就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真的来了。”
　　“那你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只知道你的父亲让我把这一切都保密。”她拿起水壶浇灌着太阳花，深沉。像个说故事的老人，而我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
　　“但那是你母亲的遗愿，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你的母亲很傻，也很单纯，只是爱了，不该爱的人。这就是宿命。”
　　“你是说我父亲？”
　　“是的，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风也很大，她抱着个孩子让我帮她照顾，那孩子被她裹得紧紧的。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说她不是个好母亲。之后不愿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后来第二天我看到了报道，哎。。。。。。你的母亲在河边被人发现。”
　　“怎么会这样，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妈是自杀，是宿命？我不相信。如果不是人为又岂会想不开。
　　“过了段时间你父亲就来把你接走了。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我知道她还有所隐瞒，不敢彻底的违背她对我父亲许下的承诺。
　　她不愿再说，我也不再多问，接到凌菲的电话我就匆匆和院长告别赶回了公司。她在电话里说报纸找到了。
　　醒目的标题，一个字一个字的扎入我的眼眸：花氏创始人迎娶未婚妻，初恋情人为情自杀.。偌大的字赫然醒目。阴谋，手段。报纸上一大段的文字都在诉说着是她把我爸从我妈我身边抢走。她是主谋。恨在我的血液，我的思想里升华。一笔一笔的篆刻在我的心里。是的，我恨她。她怎么还可以活的那么安然自若。我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一直流，一直流。我的心下雨了，倾盆大雨。陈烨伟，他的名字在手机的屏幕上变得越来越模糊。听见他的声音，我哭得更彻底了，他听我哭的这么厉害，不停的问我怎么了，我不说话，只是哭。
　　哭到喉咙沙哑，陈烨伟安静的坐着，剥了颗凉糖放入我口中。他听着我说来龙去脉。他显得比较淡定。怜惜的眼神，我的眼泪滑落在他的肩上。他用手拭去。手心的温度擦拭着我的伤口。
　　“我恨她们，她让我母亲受到的伤痛我要让她偿还。”
　　“那你打算怎么办？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就试着放下吧。也许只是一个误会。”
　　“放下？不可能。你可以帮我吗？更不可能是误会。”
　　“我？怎么帮你？”
　　“我要你去接近花瑾，让她爱上你。”
　　“不可能，我帮不了你，她是你的妹妹啊。再怎样她也是你的亲人。”陈烨伟激动的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她对我妈就可以这样残忍？”
　　“难道你就不怕我会真的爱上？”
　　“我知道你不会的，我相信你。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应该了解我的伤痛。你就应该帮我。不是吗？”
　　陈烨伟不说话，看着我红肿的眼睛，我知道他在犹豫，但看到我这样肯定存在着不舍和心疼。
　　“好，我帮你，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好过一点。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受。”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有些疯狂和无法理解，但只要他心疼我，理解我就已经足够了。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我是个自信的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爸说要帮我办生日宴会，实际上是某种商业聚会。我没有拒绝。陈烨伟去了米兰，借口是休假。花瑾在那里留学。我告诉他花瑾的地址。他告诉我要制造和花瑾的偶遇。我开始想念他。他的模样，他的气息，他的声音。虽然我们每天都会打电话，但就是越发的想念。
　　在便利店里买杂志的时候，看到报纸的封面是他和花瑾，被狗仔拍到的画面在米兰的街头，花瑾还真是上照，我拿起报纸，付了钱就离开了。那一天电视里娱乐台，大小娱乐报的头条都登着那篇报道。我冷笑，花瑾，看来你是出名了。回到家，我把报纸放在客厅的餐桌上。然后去了上海。我知道等她回国将面临的是什么。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存在着一丝快感。
　　他说，他帮花瑾买了礼服。
　　他说，花瑾长的好看，但是不会对她动感情的。他向我保证。
　　我觉得不舒服，没有说出口。既然当初做了这样的决定有些话就没有必要说出口。
　　生日宴会上我见到了花瑾。她变漂亮了。虽然算不上白皙的皮肤，但一头长卷发倾泻在背上身上，在璀璨的灯光下，像个瓷娃娃。只是她不喜欢这种场合。我对她相视一笑，她回来后我第一次与她相见，不是不见，只是不想，所以避免着。穿着的那件想必就是陈烨伟买给她的吧。确实是挺合适她的。
　　陈烨伟出现的时候自然是大批记者的焦点。我知道他会出现。他看着我，对视着。他的瞬间眼神转移，落在花瑾的身上，闪光灯，不停的闪。我看着他走向花瑾，我的心里一股股的酸味上下窜动，看着他把花瑾拥入怀中。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不能看着他再我面前拥着别的女人。但事情已经无法反悔了。我恨我自己的理智。
　　我放下酒杯，去厕所，看着镜中的自己，问自己，花薇，你怎么忍心把自己的男朋友推向别人。我用冷水盥洗着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深呼吸，告诉自己，花薇是不能软弱的，只能选择坚强。
　　我从厕所出来，陈烨伟拉住了我，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低头吻我。他嘴唇的温度覆盖了我冰冷的唇。那个我一直想念的人回来了。在我面前。但靠的越近，我眼里的他就越是模糊。我猛地推开他。
　　“别忘记你刚才拥抱的是花瑾。”
　　“你在吃醋？”
　　“没有，你的进度不错，继续吧。”
　　“花薇，你都不用听我的解释？你怎么可以变的这么冷淡？”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好吧，既然这样我知道了。”
　　他不知道，我的冷淡是在伪装我自己的软弱，我的冷淡是在压抑对他的想念。我的冷淡是我的面具。我怕一松懈，我就再也放不开他。一句我相信你，其实是在说给我自己听的。那一刻，我怀疑了自己的自信。
　　我蹲在墙角，眼泪掉下来，视线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