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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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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渲弋的家是欧式小别墅,很简洁干净,比起他的性格来说,这地方显得有点冷冰冰,没有人情味。她住在客房,两天来,除了去看言悦的一阵子,她用剩下的时间将从前想看的电影看了个遍,从黑白老电影到科幻特效电影。她一天吃掉了三桶爆米花,把回家的陆渲弋吓得够呛。
她与陆渲弋太熟,丝毫不把自己当客人,区区两日,他家的每个角落都有了她的痕迹,她在黑皮沙发上盖上彩色毯子,放上彩色抱枕,在餐桌上放上干花,把床单被罩都换成了生气十足的颜色。按他的话说,就是“终于像人住的地方了。”
她微微皱眉:“你既然知道不像人住的地方,为什么之前不改变一下?”他说:“我对艺术方面有点反天赋,刚搬来的时候我妹和我去挑家具,她说我挑中的家具组合起来可以去挑战‘世界最丑室内设计吉尼斯’,所以后来我去找了室内设计师,我告诉他们要一个简洁的单身男子的公寓,然后他们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我说黑色,然后等他们完成任务,我只能面对这个惨淡的结果了⋯⋯”
她无语,抬手看了看表,拿起了沙发背上的大衣说:“我得去超市,今天还没出去买菜呢。”
他其实刚进屋,但闻言退一步把脱了的鞋穿上,说:“我和你一起去。”她摆手道:“不用了,你都忙一天了,休息会儿吧,看电视看电视。”但他将她说的话无视得彻底,两人最终还是一起出现在了超市里。
他虽然已经和她一起买过年货,但这回的饭是做给他们两个人吃的,所以他也有了决定权。他在货架和冷柜间走来走去,当她感叹着因为来晚所以好的蔬菜都被挑光了时,他一手举着一个西红柿,晃到了她眼前,“晚上做西红柿炒蛋吧。”
她哭笑不得地打量了他的姿势,说:“几岁啊你。”然后就低头继续挑大白菜。他不依不饶,将两个西红柿递到了她的眼前,她挪,他也挪,最后她只得站定,看了眼那两个西红柿,问道:“你真的想吃西红柿炒蛋?”他点头,她没说话,直接夺过他手里的西红柿扔回西红柿货架,他不爽,正要开口,她就说:“来,我给你上一课。”
说着,她拿起他刚才挑的一个西红柿,又拿起另一个圆一点的道:“你看,你拿的这个是扁圆的,而扁圆的西红柿果肉很薄,正圆形的才比较有料⋯⋯但⋯⋯”她突然停住了,两只手还举着西红柿,目光遥遥地落在不知何处。
他奇怪地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还没等他看到什么,她就拽了他的手臂道:“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走吧。”她边说边扔了两个西红柿进车里,又随手拿了一个大白菜,推着车子快步冲进了卖肉区的冷柜中央。
除了这一分钟,之后的时间她都很正常,仍是说说笑笑,无忧无虑的模样。二人顺利买好了东西,排着长队等交钱。他站在她身边,双手插兜,第N次回头后,他对她道:“我去下洗手间。”她不以为然地“恩”了一声。
他却是直奔了酸奶货架,站定在一个男子的面前。
一样的身高,他还是同方才那样的姿势,面带微笑,轻松得让人紧张。这还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和言觉说话,所以开场白他并没有多少选择,他说:“嗨,言二,好久不见。”
言觉手里还拿着一盒酸奶,微微侧首望过去,觉得超市明亮灯光下他的那个笑容很让人讨厌。陆渲弋望着他那淡漠的眸,微微觉得不快:“你跟踪我们?”
我们。这个词很是刺耳。言觉伸手将酸奶盒放回货架,转身与他面对面,声音冷到了极点:“已经是‘我们’了?”
看言觉生气,他觉得很是舒畅,笑意渐深:“记不记得以前在高中,我还很幼稚,是你告诉我关于未来的那些名言。让我想想有什么来着⋯⋯哦,对,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要与时俱进。看来你是忘了?”嘲犀利明显的嘲讽,让言觉想往他脸上揍一拳。
“我和她,已经不是兄妹了。”言觉说。
“是,你们不是兄妹了,但兄弟,你已经结婚了。”陆渲弋的表情亦冷了下来,平常嘻嘻哈哈的人一气,当真是可怕的,叫的那一句“兄弟”,听着比“混蛋”还让人不爽。
“我可以离婚。”
“好,你提出离婚后言叔再和你提‘子菡还是公司’的选择时,你要是敢扔掉一切选苏子菡,要是子菡说她愿意和你在一起,不用你和我说,我也会滚得远远的。”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这两个曾一起赛车,一起讨论女孩子的好友,终于有了这么一天,他们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然后他们看对方的眼神里,便有了冷箭犀利,面向对方的笑容里,有了恼人的讽。
言觉定定地望着他说:“你记得你刚才说的话。”
他没有回答,言觉转身离开。
出口处她已经等了许久,趴在推车的把手上玩着手机,看到他出现,语气里带了点不耐:“怎么去了这么久?”他也知道实在是有点久,便挠了挠头笑道:“啊,我看到有试吃,就跑去吃了,然后和推销的人聊了会儿。”话音未落,她一脚就踹到他的小腿上:“话说别人一男一女逛超市,都是男的付钱的吧。你倒好,不仅让我付钱,还让我等这么久⋯⋯以后谁被你追谁倒霉。”
她一句话说得流利,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还是弱了下去。
他打破尴尬,玩笑道:“那我得找个愿意倒霉的女人才行。”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次日,从凌晨便开始下的雨一直没有停。言悦嫌路不好走,就让她在家歇一天,改天再看她。她答应了,于是一觉睡到自然醒,找了个旧电影看起来。途中,陆渲弋来过两个电话,一通是为了聊天,一通是说他不回家吃饭。
她给自己煮了紫菜鸡蛋面当午餐。因为下雨的关系,窗外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午三四点天就暗得不行,她坐在室内看着电影主角打打杀杀,正出着神,手机又震了。她眼睛没离开电视屏幕,以为又是陆渲弋打来胡侃的,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一声“喂”精神明亮。
那头是寂静的沉默,她能听到雨声淅沥。
她等了几秒没有动静,奇怪地将手机从耳边挪开,摁亮屏幕一看⋯⋯
名字只是一闪而过,她电光石火间就摁下了挂机键。
但对方很快又打了过来,她由着那手机在桌上震得一圈一圈转,停了停,又继续转⋯⋯言觉打到第六次的时候,她一咬牙拿起手机放到耳边:“有事么?”那头还是雨声响亮,这回他说话了:“你出来一下。”
她下意识地朝窗外的木门望了一眼,闭了闭眼,呼吸平静:“有什么事直接说吧。”他并不太高兴,闻言仍压抑着语气道:“下着雨呢,你快出来。”他还是这样,什么事都以自身为重,以前她会顺着他,但现在她不想了,“要么你就现在说,要么就永远别说。”
“子菡,我等到你出来为止。”他说。呵,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句话,她沉一沉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说道:“你喜欢等你就等,反正你的车子挺舒服的,等上个三四天不成问题。”他接话道:“我没开车过来。”她说:“随便。”
电话挂得果决,挂断后她才悟到他那话的意思怕是在淋雨。但她又觉得不可能,那可是言觉,他什么时候会委屈自己呢?她晃晃脑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
窗外雨越下越大,最后她连几米之遥的木门都看不清了。
她注意力再难集中,双唇微抿,抬手摁了暂停。雨点很重,打在雨伞上噼啪生响。她披着厚厚的大衣走到木门边,一手握在冰凉的扶手上,她笑自己:苏子菡,要是一会儿打开这个门,他没有站在雨里淋着,你将会成为全世界最可笑,最可悲的人。
但她还是打开了门。
言觉靠着对面的石壁墙,修长的身影完全堙没在雨中,黑色的大衣已经湿透,他闭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只觉噼啪的声音响彻耳边,也再没有雨点打落,他睁开眼睛,是她面无表情的脸,干净秀丽,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笑了,他们离得这么近,仿若如梦。
她将伞高举过他的头,有水珠从他的发梢滴下,落在她拿伞的手背上。
她望他的眼神漠然,带着不屑:“世上这么多男子为喜欢的女子淋雨,已经成了平常小事。但你淋这一场雨,却像是在作秀,像是超越了自我,居然是带着自豪表情的。”他正想开口,她就继续道:“现在我出来了,因为我不是你,我看不下去别人受苦,不管这人是我爱的人还是我恨的人。所以有话就说吧,说完了早点回家,我不想过两天的新闻说我害威森总经理生病了。”
她说得极端,说得讥讽,但这是她能有的最好的语气了。
他看着她,人已经冻得没了多少知觉,他喃喃地说:“子菡,我后悔了。”
他说,他后悔了。
她鼻尖顿时泛上了酸意,喉头像是被塞住了似的,堵得难受。他继续说,声音因为寒冷而发抖,但却说得很急:“子菡,我们现在不是兄妹了,所以我和琳琅离婚,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与他对视,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将牙咬得死紧死紧的。她说不清自己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感情,当他说“离婚”二字时,她几乎要笑出声音来。从小她就听一句话“既然要离婚,干嘛要结婚”,虽然后来知道没人在结婚时能料到离婚,但此时,这句话还是很适合他和玉琳琅的。
他当时选择了他的事业,选择了玉琳琅,选择了不相信她。
现在他说他后悔了。这世上什么时候有卖后悔药了,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比方才更冷,冷得如一道冰刀。
她抬起他的手,将雨伞递进他的手心时触到他的婚戒,是卡地亚的款式,极大颗的钻石,即便被雨点打了千次万次,还是闪亮耀眼,她抬头望他,一只手缓缓合上了他的手心,让他握紧了雨伞。
她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