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七萱

6、6

　　商清媛放学回到家，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便看见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大大的礼盒。她解开缎带，里面是一套浅紫色的小礼服。她拿起衣服上的卡片打开，上面写着：
　　“清媛，
　　穿上它来我的新装发表会。
　　——周羡岳”
　　没头没脑地，没有地址也没有时间，就这么一句话，就好像交待了所有，她必须照办。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到了和他相处了快两年之后的今天，她实在太了解他这个充满艺术家气质的“继父”。这就是他会做的事。
　　她拿出衣服穿上，站在试衣镜前，看着被轻柔雪纺勾勒出完美身段的自己。她没有任何怀疑，这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件，是周羡岳为她量身定做，亲手设计，亲自剪裁的。恐怕外人很难想象，一个世界级的服装设计大师，会为了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儿”，做到如斯地步。
　　她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否认他的好。可是此刻她却犹豫了，这个发表会她该不该去。周羡岳从没有让她出席过任何社交场合，其实他自己本身也是个低调得可以的人。所以在这里住了两年了，她还从没有曝光在镁光灯下。
　　可是今天，她有预感，他下决心要让世界知道她的存在。或许这个决定已经取得了她母亲的同意。因为母亲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可她从未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看来，他们是想来个先斩后奏了。
　　然而，她没有信心站在他们的身边，供外人“观赏”。她只是个遗腹子，外人会怎么看她？又会怎么看待周羡岳？很奇怪，她竟会不自觉地考虑起他来。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是那种情感丰富到会去站在别人立场思考问题的人。可周羡岳使她破了例。
　　毕竟，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毫无理由便对她好的人。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有人敲门，是司机。“小姐，周先生让我五点之前送你到会场，现在差不多该出发了。”
　　她随口应了一声，最后还是决定先去了再说，反正她也不介意自己“临阵退缩”。

　　司机送商清媛到了希尔顿饭店，“洛丽塔”秋冬新装发表会将在这里举行。
　　站在门口，目送司机的车开远，低头看看手中的VIP邀请卡，商清媛还是提不起勇气踏进去那个世界。她仿佛觉得周遭从她身旁经过的人，都在用一种不友善的眼神打量着她。她希望是自己神经过敏。
　　或许她并不适合这个地方，就算她穿着周羡岳设计的衣服也一样。她还是想打“退堂鼓”了。
　　就在她刚想撕了手里的邀请卡回家算了的时候，她却突然被人猛地拉进怀里，随后陌生的声音在她头顶想起：“这就是我今晚的女伴，你满意了吗？”
　　“你随便拉个小鬼来糊弄我？”站在她对面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高级礼服，化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子。与她比起来，今晚脂粉未施的商清媛确实算是个“小鬼”。
　　“我们已经分手了，这好像并不是你管得着的问题。”拥着她的男人说。此刻，商清媛才有些懂得现在的状况——她是完全被人利用了。
　　兴许是年轻女子一贯的涵养让她没有再继续刁难，满脸愤恨却又强要维持风度的样子，看来有些悲剧的讽刺意味。在她忿忿离开之后，陌生男人才放开商清媛，而她也才看清楚他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的充满朝气的脸孔。高高的鼻梁突出了脸部的轮廓，眼睛不大却非常有神，嘴唇薄薄的，此刻正衔着一抹弧度。
　　她感到自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心跳忽然乱了规律。他不是什么绝顶的美男子，说起来，周羡岳的外表要更胜他一筹。可是在她面对周羡岳时，甚至是面对以往任何一个男性时，她都从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
　　她知道，她心动了。为这个陌生人。
　　“你打算看我看到什么时候？”他开口了，戏谑地说。
　　她回过神，脸绯红了，更是将她的心事泄漏得一览无遗。
　　他只笑笑，似乎完全习惯了女生在他面前的失态。“刚刚对不起。虽然有点晚，不过……我叫汪琛昌，22岁，万臣美院大四学生，你呢？”他自我介绍着，看不出一丝尴尬。
　　“我叫商清媛。其他的你就没必要知道了。”不想就此被他看扁，她特意高昂着头，提高音量地回答道。这在汪琛昌看来却是异常的可爱。
　　“可我告诉你了不是吗？你不懂礼尚往来的道理？”他故意这么说。
　　“是你自己愿意的，我又没问。”她说完，恢复自己一贯的高傲姿态，朝饭店里走。此时她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