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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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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了许久,我想蓬莱既然名仙岛,那必定是在海上了,我们只管一路往东那便没错了罢。于是绕开了那个我被封在画中时呆过的镇子,直往达州城。
一路上阿鹿都在钻研我的头发,漆黑的大眼睛一直在我头顶一闪一闪亮晶晶。
我终究还是不耐烦了,伸手推开他道:“你看什么呐?头发有甚好看的?”
与阿鹿同行了两日,这少年着实是个老实天真的孩子。夜里我只需在林中划出两圈法障,一圈自己睡,一圈给阿鹿,蛇虫鼠蚁狐狼幽鬼皆无法靠近,每到那时他也不会做声,乖乖的倒头就睡。只是第二日他纳闷道:“我以为仙人都能随手就画出亭台楼阁,为何沐蝉你不能……”
见我不答话,他又自顾自道:“是不是……没了仙藉就不能画了?”
他又见我脸色青了青,连忙摆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并非故意提起,沐蝉你别生我的气。”我叹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法术变出的亭台楼阁皆是幻影,就算我变出来了,你以为自己睡在金帐暖床中,其实照旧是睡在那树叶堆上。
阿鹿长长地“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这会儿他又对着我道:“沐蝉,你在仙界时梳的是个什么发髻?也像是这般随性吗?”
我嘿嘿一笑道:“那可不,仙界的仙子们个个都是杏脸桃腮如花似玉,头上缀着七彩琉璃钗,身着五色霓裳裙,袅袅婷婷顾盼生姿。我可比不得她们,我一介粗枝大叶的小仙,自然也就不用梳着那般繁琐的脑袋。”
一番话听得阿鹿一愣一愣,呆呆地只管“恩”“噢”。我心中窃笑,这小子真好唬,我才懒得告诉他,我在仙界时与旁人一般,照样是满头的珠钗琉璃髻,只是此时在凡界不便打扮得花枝招展,便随便梳了条高辫子,马尾似的在风中招摇。
前方松柏相映,弄弄树荫之下掩着一闪灰色城楼,上方挂着“达州城”三个大字,在那斑驳阴影下,显得幽幽发绿。
阿鹿一看到了城镇,高兴得就快跳起来,埋头就往前冲,嘴里喊着“杏仁糕杏仁糕!”
我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阿鹿你这馋猫,我以为你是想进城去看热闹,没想到是要去吃杏仁糕。”他回头朝我羞涩一笑,“其实这杏仁糕在哪都有,我自以为这种地方的会更好吃一些。其实沐蝉,达州最好吃的还要属灯影牛肉了。”
此时我们已经入了达州城门,旁边立着两位守城士兵。我“哦?”了一声,刚想问灯影牛肉是何物,左方的那个士兵朝他的同伴悄声道:“这种时刻还有人敢进城,真是不要命。”
声音虽细不可闻,我却还是听了个清楚,心里稍稍生疑,未等我做出甚反应,便让阿鹿拉着手腕拖进了城。
“沐蝉,我爹在那布包里头塞了好些古怪事物。”进了城,阿鹿歪过头在我耳边嘀咕。我比阿鹿矮上一个头的差距,刚好到他肩膀,瞧见他这般模样不禁笑道:“你就是不歪着头,自言自语我都能听叫。”他有些新奇地瞧着我,“当真?”
我说那是,于是他当即放正脑袋捂着嘴自言自语了一句,问我,“你说说,我刚才讲的甚。”
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在达州城的春风中笑起来。
“你说,你爹在布包里还放了一本奇怪的书,两把蓝光闪闪的匕首,还有些许碎银。”
阿鹿大惊,“沐蝉你太厉害啦,耳朵比镇上的小黑还厉害呢。”
“小黑是谁?”我问他。
“就是张生家的小黑狗……哎呀沐蝉你别揪我耳朵呀好疼!”我一听那小黑狗三字便嘴角抽搐,伸手就去揪他耳朵。阿鹿被我捏着右耳疼得直叫,大眼睛里波光闪闪,闪的我心中一颤,立马放开了手。
阿鹿这孩子才十七岁,将来长大了,估计也是个祸国殃民残害黄花闺女的美男子。
本是打算去买些阿鹿嚷着要吃的杏仁糕,再去寻客栈,歇息一夜后便上路。可此时阿鹿不知怎么就瞧见一抹白墙旁围着一群人,随后便扯着我要去看。
“阿鹿,爱凑热闹容易惹祸上身……”我此番苦口婆心的句子,硬是被汹涌的人潮给淹没了。不禁感叹,达州城的人可真多。
他拖着我挤进人群里,身旁的几位娘子嚷着“挤甚呀。”“菜都给你挤坏了。”阿鹿也不羞,回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买回来的时候便是坏菜,还赖我。”
眼见那几位抹着胭脂大红脸蛋的娘子就要发飙,我赶忙抽出被阿鹿捏着的手,一个回身靠在了墙上,看他被追得满街跑,只能扶额叹气。
我转身,正巧瞧见那白墙上贴着一张大白榜,便眯起眼去看。
唔……上面书写着,城外的葱聋山中有食人猫妖出没,此妖不但食人成性,亦凶狠异常,请城中居民夜里关好门窗。我眯了眯眼,又瞧见一句。
望有能之士前去葱聋山捉妖,赏银五十两。
哎呀爹诶,我正愁阿鹿那好吃佬花钱厉害呢,眼下这不就是个上好的机会?我在人群中欢呼一声,身边一群大叔老头儿皆望着我,心里定是想这头发梳的跟大侠似的女子干甚呢,大呼小叫。
我放眼望去瞧不见阿鹿的身影,便走到一旁的小吃摊子去买了包杏仁糕,施了个千里传音术道:“阿鹿,杏仁糕此刻在我这里,快来吃。”
不多时,只见远处一片灰蒙蒙的灰尘朝我这里涌来,阿鹿在那片灰尘的前方分离奔跑,身后跟着一大群娘子大婶儿。我大惊,方才不过几个人,为何此时就变成这般多了?他跑到我身旁一把抢过杏仁糕,扯着我就跑。
“阿鹿,这是什么情况?”我随着他飞奔,一脸严肃。
他满头黑线,脚下步速却无变缓之意,“方才我一边小跑一边数落那些女人,谁知后来不当心,数落得狠了,她们人也就愈来愈多了。”
我点点头,又将话锋一转:“方才那白墙之上贴着官府的白榜,榜上之意是这城外有座葱聋山,山上住着只害人的猫妖,官府说谁能除了那猫妖便奖赏白银五十两。不如……咱们去试试?”
眼见那些个娘子追不上我们,都散了,我与阿鹿也就停下步子站在原地歇息,他拿出一块杏仁糕扔进嘴里道,“如此甚好,有银子花就不怕没杏仁糕吃了。沐蝉你的法术那般厉害,定能除了那猫妖的。”
“你就知晓吃东西,笨蛋一个。”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不当心触到了他的额发,清凉之感咻地滑过,我又赶忙将手指收回,转身朝出城的方向迈开步子。
阿鹿眨着一双大眼睛凑到我跟前,捏着一块杏仁糕要塞到我嘴里,我头一偏道:“我此刻说破了天也只是个玄鸟仙兽,没了仙气只有真气,对法术颇有影响,若是那猫妖厉害得紧我亦斗不过……”
他跟上我,满嘴的杏仁糕,就连开口说话亦是一股杏仁味儿,“那般危险啊?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万一你受伤可如何是好。”我掩嘴笑道:“唬你的,好歹也是当过天人,我还有一招逃命的法术呢。倒是你,甚武术法术都不会,就别跟着我进山了,呆在这镇子里吧。”
不出我所料,阿鹿开始大呼小叫起来,扯着我的衣袖喊道,“沐蝉你可不能丢下我呀,我这儿有爹给的两把匕首,或许能派上用场!”他瞪着眼呲着牙,一副着急的模样瞧着我。
细细琢磨,阿鹿想去也未曾不可,这孩子力气与体力都是上好,身形也足够敏捷,带着他或许不会负担太大。如此想着,我便朝他点了点头,阿鹿见我允许了,欢呼着一把抱住我,用力之大让我差点将今早的饭给吐出来!
那葱聋山压根不是我臆想中那般树木葱郁。
阿鹿看了看那寸草不生却满是长峡与彩色土壤的山,满面疑惑地瞧着我。我推了推他道,“别看我,你是凡人,你瞧瞧这山怎么是这般模样的?”他摸了摸头发,扭头四周瞧了瞧,最后朝我摊手道:“我也没见过如此奇怪的山,依稀记得它从前不是这模样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出了猫妖才变成这样。”
我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就一把将他扯到身后道:“从此刻起你便站在我身后罢了,将你爹给你的匕首拿在手上以防万一。听见没有?”
他在我身后应了一声,不知是我听差了还是怎的,总觉得他那一声有些羞涩。
这葱聋之山不算高,放眼望去尽是或长或短的峡谷与彩色土块,这寸草不生的彩色奇山不知从何处传来断断续续的香气,那味道好似是将万花的花瓣放在一起,捣碎了放在太阳下晒出的香味。
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就在我打着哈欠胡思乱想天马行空,连四千年前在仙界那会的事情都给想了出来的时候,阿鹿在我身后伸出小麦色的手臂往前一指道:“沐蝉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