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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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北方的雪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零碎破乱的就像几年前飘荡的河山，就像金人南下的步伐和匆忙慌乱的北宋离去的仓皇。唐时飞花袖中散落的花瓣还没有落地就突然成了可以会没一切的炮火，随之而来的刀剑兵伐，杀戮血肉，处处尸慌代代惊忙，然后靖康耻，然后的南宋。
知道皇帝被抓的时候燕青还是愣了一下。
他的天突然摇晃了一下，然后又慢慢恢复平整，可总还是少了些什么。
他的哥哥们为之付出一切的世界，突然就不见了。耗尽了多少血泪的国家，已经不在了。用一个国家的灭亡，来嘲笑他们螳臂当车般的妄想为国效力收复河山的执着。
这么想着，燕青的头蓦地有些晕，便往旁边一倒，早有人眼明手快的扶了起来。那人嬉笑道，“小乙怎的如此不济？不过在连赶了几天路便要倒了？”
——是了，这不是他一人在家忽然觉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了。好在，有人还同他一道旅行。于是燕青收了心神，暗笑自己如此把持不住，爽朗笑道，“不过一时迷厥，有些胡思乱想，多些少伯了。”
那人责备的看了他一眼，看他无事也放心，指着门外一片喧嚣笑道，“如此热闹繁华之地你也能被摄住了心神？”
燕青打个哈哈，糊弄了过去。
他们已到了海盐，离诗酒临安倒是更近了，因此一路下来也呈现一片欣欣向荣，倒是让燕青苦笑不已，这里哪有亡国之像？倒是一个比着一个的繁华安逸。——至于为什么到了海盐，还不是身边这个任性的说哪就要去哪的家伙，一句我想去古时越国看看，二人便一路南下到了这里。
倒是少伯无意间问了一句，这里离会稽已不足三百里了吧。
会稽，会稽。
燕青默念了两遍，也没想的有什么不同，倒是少伯有些心神不宁了起来。燕青苦笑，他们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
小店里人来人往——再往外走就是很长一段山路，因此往来的客多半是要在这里打尖歇息的，那小二也早见惯了热闹，凡事有问必答，便是问一句也能答上好几句，端的热情。端菜时看二人衣着便知从北方南下，不由说道，“两位这时北方来的客吧，这江南大好风景可还满意？”
燕青心想我对南方可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苏州，杭州，现在的临安，都是废了他们多少兄弟的血才打下来的地盘，竟是为后来北宋南下逃生铺了条生路，否则现在，怕早是家国无存。
少伯笑道，“我少时也在此地生活多时。”
小二听听，摇头道，“客官倒似乎是有几分这里口音，但却并不像真的，故意学来慌我吧。”
少伯笑得格外开心，“我的口音你是听不出来了，那你听听他的？”说罢拍拍燕青的背，燕青只得笑得用浙声道了几句，小二连夸神奇。
少伯心道，偏生你这小二，我在此地生存四十余年你听不出来，那人随口一说你却说他是。
小二不知他肚里鸡肠，还笑道，“不过客人既然好久没来，到了这里可要注意。往南走不到五十里地，有钱塘蛇山，可是一定不能去。”说着殷勤倒茶。
“怎么去不得？莫非前方还有只大虫不成？”少伯笑道，随口酌了口茶。
那小二一听可以讲故事，便神色飞扬，“比大虫还去不得。你可知前几年有一伙儿好汉在山东结义？那一伙儿可真是个个英雄了得，据说是天上星宿下凡。”小二咽了口水，少伯趁机看了眼燕青——燕青倒是完全不动声色，殊不知那是经历千折百转伤痛早已入了骨熔了脉之后才练就的淡然光景——“后来走了个浪子燕青，也不知怎的但没了志气，只在蛇山上占山为王，烧杀劫掠那是无所不作，害苦这这一代的百姓啊。据说——”小二说的眼睛都要瞪了出来，声音底下故作神秘道，“前日里还听闻他劫了当日的皇帝，正要……”手指在脖子间夸张的划了一下。
少伯听的有趣，暗想这几天怎么事事都和梁山扯上了关系，这些年来虽不长出家门，可是梁山的故事也知道个大概，至于故事里的那个浪子燕青嘛，少伯悠然的斜斜瞥了一眼身边的人，看他的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深并十分诡异，硬生生把要出口的话咽进了肚里，心思一转，从兜里抹了一把碎银交到小二手里，笑得也越发幽深了，“还请麻烦告知祥路。”
小二一直到二人已经完全走出门之后还没有反应过来，似乎，刚刚，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人不该听完故事之后千恩万谢绕路而行？怎么还有人专门往那里走——莫非那两人也是什么歹人不成？可看长的眉清目秀的也不像呀，做歹人的不都是八尺大汉？
于是因为反应不过来而决定把刚刚看见的事情全部忘记的小二叹了口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气，唱着歌开始打扫面前的桌面。
别看小儿愁眉苦脸的，那二人倒是一脸悠闲，在马上上上下下骑着，旖旎向蛇山而去。
“你真的不带什么武器去？”少伯第三次确认。
燕青看了他一眼，“你还真当是去入绿林啊。”
少伯标志性的眯了眼睛，脸庞还残留着的少许婴儿肥鼓了出来，煞是无邪，“不是你久仰浪子大名前去拜会？还是你这小浪子要去和那浪子争争名？”
燕青心想小浪子还不是被你随口一提说出来的，也就你一个人记得。可是眼前明明有更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就懒得和他拌嘴，身体微微前倾，加快了速度，身体不自觉已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少伯见状摇摇头，也拍马一起远去。
燕青之前还想过这地方会不会也学他们梁山当年四周客店，还分了心去找上山的途径，那想的这两人双马往这里一走，便是写了明晃晃的大字，“我们是大家公子快来抢我们。”活生生的富贵招牌。燕青还好，同他之前一样穿的扑通衣裳，并不如何显摆，可是朱家公子却完全不一样，貂裘皮草，蜀锦裁锻，脚踏蹬云靴，身配和田玉，再加之两人身下都是难得的好马，还大摇大摆的从人家山前走过——
两人均无武器，只能下马作战，好在对方来的也都是步军，没多久少伯就后悔自己也不带武器了，他燕青小厮扑天下无双，可自己肉搏的技术可是差了很多，只是仗着身体灵活左躲右闪，好不容易绕到燕青旁边，随手捡过被燕青放倒的人的武器，刚要还手，只听得燕青随手放倒一人，喝了一声停手，少伯见状也喝一声，断是比燕青的有气势许多，少伯冷冷一笑，便从内里散发出来一股傲然的气势——在千军万马之中舍我其谁的气势，场面就静了下来，到让燕青颇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少伯一脸无辜，轻轻哧笑了一下，刚才瞬间的气势便收了大半，看向燕青让他说话。燕青扫视一圈，约莫估个大概，便转身向个看似是领头的人说，“小可和兄弟二人慕名浪子燕青大名，特来参拜入伙，却不想刚到山下便被如此对待，是何缘故。”
那头领看燕青武艺非凡，也有心结交，忙到，“原来这番缘由，倒是小弟冲撞了哥哥。”
二人答话剪拂不提，头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听到燕青原因时，也哈哈一笑，的确几分大度，“小弟我也是听闻浪子燕青在这里纳八方豪杰才投奔到此，当年没有敢上梁山聚义，便在这蛇山，也算是小聚义了。”
燕青呵呵一笑，二人便携着同往山上走，范蠡自在身后不提。
说话间已有人通报了上面，那自称是燕青之人也早早下来迎着——从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让燕青在说着，“在下久仰浪子燕青大名特来拜见”然后便当真拜见时表情十分的别扭——好在除了少年之外也无人注意到，等到燕青被扶起来时已经恢复了平常，只剩敬仰的神色。
那人扶着燕青一路入内，虽已听闻燕青出手便打到几人，看燕青文雅，便也不以为意，还倒是手下人不济事，不妨轻瞧了去，表面做足了功夫内心却冷淡，到了厅堂便说，“阁下入伙不妨，只是我们这里天天打杀，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勾当。”
领燕青上来那人听头领这么说似乎有些不满，正要说话却被燕青笑吟吟的打断了，“头领定是认为小可功力不行，小可便证明一下可好？”
那人以为燕青说是投名状，遍满不在乎的点点头，谁料燕青话锋一转，直直拜了下去，“久闻浪子燕青小厮扑天下无敌，今小可想讨教一番，不知可否？”
一句说完，四周皆寂。却大抵都是些爱热闹的人，骤然间连声叫好，此间人谁不听说燕青小厮扑，只是都未见过，这时来了个莽撞的人竟然实验一番，因此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都是叫好。
总头领骑虎难下，知道迫于面子也是不得不答应了，又看燕青身材并不高大，容貌俊秀更似后生小子，因此也并不十分担心，强道，“这生死你可想好了。”燕青嬉笑答应，二人便往后山擂台处走去，燕青一跃上台，但看时，好一派悠然。
燕青甚至不脱衣襟，空空行了个礼，倒是那人脱了衣服，也是一身好花绣，有牡丹松柏，涂了满身，下方又是一片喝彩。这燕青除了小厮扑以外，最出名的就是这一身花绣了罢。燕青一摆手，行个进礼，便是让头领先行进招了。
只是一拳过来，燕青便轻轻道了声好。也是风里雨里练过的招式，一出手就不同凡响——若不是他冒了自己的名冒了梁山的名，自己也才懒得和他一起计较——却是燕青更高一筹，一抬脚已侧身滑过，再接着一顶他后腰，那人往前一跌，瞬时间两手一错便把那人放倒了。
挣扎半天还没起来。
四周蓦然静了。
除了少伯外，谁都没有想过只是区区一招传说中的浪子燕青便被放倒。这时燕青才慢慢卸了赤膊，解了衣襟，浑身一抖，雪也似地皮肤上滚着细流潺潺，松柏巍巍，前有苍鹰展翅，后有牡丹胜放，在他身上被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却不会喧宾夺主，只增添他一分风流英姿。
不知道谁先回过神来，猛然叫好！然后便如轰雷将至天大地大只弥漫一片鼓掌喝彩声，如潮信将至撞得擂鼓鸣鸣！一时间响彻群山，惊得暮鸦乱飞。到落得那头领在地无人理会了。
燕青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泠然，“我不问你占山称王，却恨你冒我梁山名号。”到了这时，隐不隐便也不重要，燕青只放开了说。
那人迭叫一声后悔，没想到竟引来了正主，当下哀告，“小人只是不想梁山英明就这样没落，因此才假冒英雄名字。”
燕青呸了一声，恨道，“便是侵扰百姓来扬我梁山之名？我先问你，那徽宗皇帝之事是为何？”
那人声音里已经有了些颤抖，“还不是小人想图些虚名，因此找人假扮了皇帝来……”还没说完，那人嗷的一声滚翻在地，是少伯上来在他肋骨处踩了一脚，少伯心性本就没有燕青那般好，还与他废话许多，看事情都有了结果，便上来，只是看向燕青时戾气就都收了回去，啧啧称奇，“想不到和我一路的竟然是浪子燕青的真身，你倒是骗的哥哥我好苦。”
燕青倒是丝毫没有愧疚，笑道：“小乙倒是想请教兄弟姓名。”
少年顿了一下，看着下方如海潮一般的喝彩，突然被某种情绪感染了，让他从内心里也勃发出一种豪情，一种壮志，便悄悄附到燕青耳边，悄声说道，“上下范蠡，字少伯，弟弟称我少伯就好。”
燕青诧异的看着他。
范蠡。
这天下他只知道一个范蠡，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惊世骇俗，可在此时，他看着面前不过弱冠年岁的少年，想着他在山下那一喝的气势，便突然相信了。
范蠡。
于是他迎上去，笑着说，“范将军，幸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