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秦岭遇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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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越洗完身子将脱下的衣服也洗了，摊在大石头上晾晒，只穿了条裤衩大喇喇地便走过来。目测八尺有余的身高、匀称结实的筋骨、蜜色的缀着水珠的光滑肌理、加上那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莫不能洛阳女儿心动，连身为男子的自己也不由得为之神夺。不过，现下摊上勾结刺客这个名声，恐怕没有哪户人家愿意把好女儿嫁给他了，也许还是有很多姑娘愿意中夜相从同他私奔。
笑自己在逃命关头竟然还有闲心乱想，紫三一撇嘴角，从临时搭的烤架上取下八成熟的野雉，坐下撕开来大快朵颐。
嚼着喷香的鸡肉，忽然察觉一片阴影落在头上，一抬头，凌越站在跟前。
“我的份。”
声音低沉悦耳却听不出什么语调来，表情也不够生动，不过现在的姑娘们大概都更好这种调调，而作为杀手的自己反而不如他沉敛。紫三又撕了一片翅膀下来，才把剩下的半只野鸡递了过去。
解决完稍可果腹的小山鸡，两人继续逃亡。再往西是秦岭，翻过岭头便可出函谷关。到了山岭那一边，京畿的官兵便鞭长莫及了。就算被布告通缉，在外省也更容易蒙混过关。
稍事休息后，趁着日头尚早，加快脚步往秦岭而去。眼前皆是灌木密林，偶见野兽的足印，蛮荒无径。翻过一个小山梁，紫三发现一处干涸的山涧，狭窄的涧床上碎石嶙峋，山涧两边长着山茶、小竹子等灌木，密密地覆盖在上方。沿着山涧走总比无径寻路轻松些，于是紫三一头钻了进去，凌越跟随在后。
越往下走，山涧越陡，在一个转弯处，光线暗了许多，紫三踩上了一块棱石，脚底一扭，便整个人往下滑去。凌越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拽他，好在及时抓住了他的右手上臂，将他定住。
等眼睛适应这暗处的微弱光线，紫三瞪大了双眼，只见自己下巴处拦着一条藤蔓，藤蔓横贯山涧，蔓上带刺，根根凶狠，竟有有一寸多长，若是被挂住脖子，扎进喉管里，无毒也足以致命。紫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稳住身形，等凌越将他慢慢拖回去。
被封住要穴、经脉不通，带伤赶路连着放血，紫三实在是有些虚弱的，纵使不曾遇得猛兽，亦不可小看了这平常中藏着的危险。再后来的路，紫三稍微放慢了脚步，一边用匕首斩断拦路的荆棘，并且更加留心四围。
一路披荆斩棘，整整一个下午才走出山沟爬上岭头。日已西斜，两人在大石壁往内凹陷处寻了一处平坦避风的地生起篝火。紫三捉来一只儿臂粗的蟒蛇，剥了皮在火上烤，香味渐渐飘了出来。凌越枕着手臂仰面躺在石地上休息，睁眼看着被石壁挡住了大半的清冷夜空。
夜色刻画出四周山头墨色的暗影，初升的月亮照着东山顶上稀稀落落矗着的几棵松树，凌越还记得上午翻山时经过了最右边那棵，仿佛是被雷劈过的，裂开的树干上留有焦黑的痕迹，却依然长出带着绿色针叶的枝条来。
凌晨，两人就着惨白的月色查看荒岭地势。
前头就是万丈深渊，一眼望下便头晕目眩。向南边绕过去的话路太远，而且隐约能见到一个小山村，恐怕遇上官兵。北面仍然是脚下这块块大石崖的延伸，上半边说不陡，那十几丈宽的大石坡要翻过去也够呛，下半边几乎是笔直的，而且是个断坡，完全悬空的，据目测离山腰平地还有近十丈，滑下去的话不死也去半条命。
最后二人决定直接从北面的石坡上爬过去。
凌越打头，一手扳住凸起的石块，确认结实之后再加一手，将身子贴着石坡滑下去，一点一点往西边爬过去。紫三紧跟着也下了来，强迫自己的眼睛盯着前方的石壁，任手边脚下碎石翻滚滑落而不往下看。终于爬过了半面石壁，顿觉轻松许多。
正当停下来小歇时，紫三突然察觉眼前一暗，抬头只见一双黑翎白羽翼展六尺有余的岩鹰如闪电一般扑啄而来，原来下方石壁上有一处鹰巢，巢中小鹰绒毛未褪，而滚落的石块砸在了巢沿上，惊动了两只大鹰。
紫三一手松开石壁，挥舞着将尖喙利爪挡开。岩鹰一击而返，白鹰进攻紫三的头部，黑鹰去啄他扳着石壁凸起的左手。半丈之外的凌越连忙攀近，拔出腰上长剑，将靠近自己的那只岩鹰击退，紫三也掏出匕首来对付另一只岩鹰。
然而这两只岩鹰护雏心切，凶猛异常，默契配合着从另一个方向围攻紫三，使得凌越难以施以援手。紫三的左手背上狠狠挨了一啄，顿时鲜血淋漓。
若只是继续趴着，不利于观察岩鹰动向并予以反击，过于被动，紫三铤而走险翻过身来背靠岩壁，仅靠双足侧开蹭住石壁，腾出双手来对付双鹰。凌越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双鹰在空中一个回旋再次袭来，紫三双眼狠狠盯着那黑白双煞的脖子，将匕首牢牢握在手里，务求一击即中。
一声未尽的嘶鸣伴随着几根飘落的翎羽，白鹰被紫三割断了脖子，重重地摔在石壁上滚落下去。黑鹰见状疯了一般从侧面朝紫三冲过来，紫三斜撩匕首将黑鹰也结果了。
黑鹰余势凶猛，扑打着翅膀狠狠地撞在了紫三身上，紫三避无可避，扔掉了手中匕首欲攀回石壁上稳住身形，却无法攀牢，脚下也错步踩空。做鹰爪状的十指在石壁上划出了血痕，紫三一连滑下近三丈远，踹掉了鹰巢旁一丛野草，堪堪扒住最后一处凸起，吊在断壁上晃晃悠悠。
深吸了一口气，紫三使命往上挣了一下，却远远够不着高处可供攀手的突起。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喉咙紧得发不出声来，出过无数次任务，紫三想不到自己会栽在两只飞禽上。若非多日失血体虚又内力被制，轻功了得的自己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距凌越中毒那日已经过了四天，这五日来自己天天放血给他解毒，他体内虽余毒未清，但有内力压制，也能察觉出余毒已不会致命。这断崖险绝，自己被挂在半空不上不下，凌越怕是会借机抛下自己独自离开。
紫三艰难地昂着头，见凌越伸头出来看了一眼又不见了，道他果然抛下了自己，心底一寒，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救我~”紫三哆嗦着嘴唇发出微弱的求救声，挣扎着终于用上了了全部的音量，“救我！！！”
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向别人求救，果然是爬得越高越惜命么，或是才与他同行三日便生出依赖。
化骨殿里没有存在过真心合作的同伴，受训时所有杀手都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出道以后也是一样，为了排名等第尔虞我诈，没有能够放心背对的朋友。纵然脱离锦衣堂后，紫三当上了副殿主，手下十数个分殿主虎视眈眈、盼着拉他下马自己上位的不在少数。固然被总殿主血煞看重，说到底也不过是用以制衡下属的工具。
而凌越，是紫三这十年来头一个可以在其身旁安稳沉睡的。
如果他抛下了自己，也无可厚非，毕竟他是兵自己是贼。紫三自嘲着控制住一时的惶恐失态，努力振作自救。
紫三十指扳紧了石块，稳住心神，四下里观察，寻找可以落脚的突起或是可以换手的藤蔓、树杈之类。
断壁下方挂满了向下延伸的藤蔓，从正上方往下看去，不知几何长，貌似颇为结实，但最近的一根也在一丈之下，其外再无可以攀援的地方。
正当紫三下定决心要往下跳去够最近的那条藤蔓时，崖壁上方晃晃悠悠伸下来一条破布条结成的绳子。凌越虽然没有以身犯险来救自己，毕竟也没有抛下自己，紫三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气。
不确定布绳够不够结实，紫三用脚将它勾过来在腿上缠了几圈，往下坠了坠身子，觉得勉强可靠，便放开岩壁，双手拽着绳子往上爬去。
才爬到一半，听得凌越喊道：“回去。”
“啥？？”紫三诧异。
又听得凌越道：“带那两只小家伙上来。”
紫三想起方才经过的鹰巢里的两只小雏鹰，一时无语。
好在布绳上有大绳结，攀爬起来也算轻松，紫三往下爬了两步将两只半只拳头大小的毛茸茸的雏鹰从巢中捞进了怀里。又见鹰巢旁长着三颗朱果，是疗伤补气的神药，也顺手摘了扔了两颗进嘴里，还剩一颗，想想还是先留着，便放进袖袋里。
一手罩着鹰仔，紫三单手将布绳在臂上绕了几圈，向上喊话道：“拉我上去！”话声刚落，便双脚蹬着岩壁而上，如履平地一般，速度极快。
紫三心忖，这家伙臂力挺大，看来恢复得不错。
过了最下边那段内削的岩壁，紫三便渐渐看见了凌越裸露的上半身，握着布绳的双臂上肌肉隆起，肩宽膀厚，比起穿着衣服时候看来更显健硕。
上边倾斜度不大，紫三在岩坡上站稳了身子，凌越将布绳收了回去绕在肩上备用，皇帝亲卫的制服衣料质量是相当好的。
由于凌越将上衣撕成布条做了绳子，光裸着上身，紫三只好将小鹰继续揣在怀里。
两人打横攀过了岩坡到了秦岭的西面，继续前行。下山的路途还算顺利，日落时分，远远见到一个山村，两人加快脚步赶路。
进了村子，凌越先将佩剑藏起，这才上前敲开了一户人家请求借宿，
那户人家的汉子见两人略显狼狈而面貌斯文，便开门将两人让进屋子里来。
紫三将两只鹰仔送给了那汉子七八岁的小儿子。那小孩拿了个破烂簸箕，在里头放进些细枝枯草，给小鹰仔做了个窝，还偷偷从厨房弄了点荤腥来喂。
两只毛茸茸的小仔在怀里温温热热地揣了那么几个时辰，似乎揣出感情来了，掏出来以后不光是怀里，心里似乎也空落落的。见那鹰仔呆头呆脑的模样甚是可爱，紫三忍不住也蹲下身去，和那小孩一起给小鹰仔喂食。
和那家人一起吃过晚饭，凌越趁着月色在院子里帮忙劈柴，紫三只管和小孩蹲在院子角落里逗小鹰。
不多时，小孩的娘进偏房里收拾，然后点上灯出来，将小孩叫进主卧里去睡，好将原本是小孩睡的的偏房让给两位客人。
两只小鹰翻着眼白也睡着了，紫三无聊得站起身来，转身只见凌越已经劈完了十来垛的柴火，汗水沿着宽厚的脊背滑落，在月色下亮得晃眼。
出了一身的汗，凌越觉得身上黏得很，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便当头浇下，正想脱了裤子搓洗全身，转头便对上紫三愣愣的眼神。凌越倒是不甚在意，紫三先一撇嘴角道：“以为自己身材很好么”，复一昂头回屋里去了。
这偏房里除了一铺小竹床，便只剩下巴掌大的地，再没有别的桌椅家具，一盏破油灯点在床头。小竹床上垫着破褥子，倒是没什么怪味，床单虽然打着补丁，却也是新换的。小竹床勉强睡下一个大人，今晚说不得要挤挤了，却也比荒山野地来得的好。
搓完澡，凌越将裤子拧干擦了身子围在腰上进屋来，换上了先前和那汉子借的干净短打，顺手将多借的一套衣服扔给了紫三，再出门去将换下的裤子晾在竹竿上。
被凌越划了十几道，又在山林岩壁上摸爬滚打了四五天，紫三的上衣早就烂得不成样了，连裤子屁股上都磨出了两个洞。紫三将凌越借来的粗布裤子拿在手里，嗟道，这家伙倒是细心。
端了木盆打了水准备擦身，便见凌越晾完衣服推门进来，提着先前藏在院外的佩剑，撕了块破布，径自走到床侧身边坐下，低头拭起剑来。
看他目不斜视认真仔细的样子，紫三迅速草草擦了身子换上粗布衣裳，钻进被窝里。
见紫三已经躺下，凌越收了剑，拿手肘捅捅他腰侧：“进去点!”
紫三努力往墙壁方挪挪，冷不防凌越一靠过来，将他挤扁在了墙面上。
“操，这床真他妈小！”紫三抱怨着将压在身子底下的手臂抽出来。
“有床睡就该笑了。”凌越侧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两个大男人背紧贴着背，虽然拥挤，却实在没有感受过更安稳可靠的感觉，紫三放心地沉入梦乡，原本僵硬着的凌越也渐渐放松下来。
睡不到半个时辰，紫三被吵醒，迷迷糊糊道：“你搞什么?”
“热死了。”凌越稍稍钻出被窝将上衣脱了，好在不打算脱裤子。
“我不觉得。”紫三动了动身子，将不知不觉靠到凌越肩上的脑袋稍稍移开一点。日日给凌越放血，气虚体弱，有些畏寒，这晚身边挤了个天然大暖炉好睡得很。
自从前两日凌越在山涧底拉了紫三一把，两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原本生死相杀的敌人如今已经自如交谈如普通朋友一般，想来是很奇怪的。
紫三没有对双方的立场过于纠结，只是享受着难得的安稳好眠。
已是深夜，村子里的人家为了省油钱全都睡下了，只听得远处偶有犬吠传来，屋外围栏里的母鸡轻声咯咯。
正要睡着，又听得隔墙传来窃窃私语，两个从小练功的家伙耳力实在好，不意听了个清楚明白。
“死人，儿子在呢！”农妇嗔怒的声音。
“儿子早睡死了，就一遭~”农夫憨憨的声音是在耍赖。
接着便听到那头床吱吱嘎嘎摇晃的声响。两人一个翻了翻白眼，一个掏了掏耳洞，心中共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秦岭遇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