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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直到黎明将我们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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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1918.维罗那(Verona)
“Ah- Why are you called Romeo Since I love you , what does it matter what you are called”
“Call me but love, and i'll be new baptized-henceforth I never will be Romeo!”
Chapter 1 直到黎明将我们分开
在维罗那,没有任何一个爱情故事比罗密欧与朱丽叶更能打动人心。
“哎呀,哎呀,纵是死神也无法硬起心肠啊~~~”说着话时红发的死神正捧着温度适中的红茶,少女情怀一如当年的荡漾。
坐在对面的少年伯爵放下介绍维罗那的小册子,端起空茶杯,优雅地送至唇边。
是时战争尚未结束,爬满玫瑰花和箴言的矮墙下并没有成双成对的情侣,虽说战火并没有烧到这个安逸的名城,朱丽叶的阳台依然立在那里,等待罗密欧攀着那些藤蔓爬上去,去朝拜他的太阳。
——难得的闲适之地。
“so~”格雷尔站起身,翻上那个传说中的阳台,朱丽叶一样地探出身来:“如同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般,在黑夜里绽放,在月色下升华,在黎明中消散,在热吻中分离的,来场恶魔与死神的冒险之旅吧,塞巴斯酱~~~~”——这语调仍是让人听多少次都深感恶寒。
恶魔的执事上前为主人添满茶杯,不可见的红茶从一个勾勒华美的器具倾泻入另一个华美勾勒的器具,空气中弥漫起某种不可闻的清香。注满至2/3的茶杯,分毫不差,完全完美,再退回主人身后约3步的位置,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阳台上红发的朱丽叶,至于微笑什么的那就更是奢望了。
那朱丽叶也并不在乎对着盈缺之月宣誓的情人的冷漠,自顾自地对着下午三点的阳光发出月色中的喃语:“哦,塞巴斯酱,你为什么是塞巴斯酱……”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二场,朱丽叶的亢长独白。
姓名本来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就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也是一样的芬芳;罗密欧就是换了个名字,他可爱的完美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可是,罗密欧,罗密欧却不能抛弃他的名字,那是束缚,是刻在血液里与生俱来的枷锁,是一份永生无法结束的契约,连黎明都无法将它分离,纵使朱丽叶愿意自己的整个心灵,去赔偿这一个身外的虚名。
外貌永远停留在13岁的少年伯爵勾起一个笑,没有错,没有比枷锁更适用于形容名字的词语了,然而现在,他已经从“夏尔·范多姆海伍”着名字的桎梏中解脱,得到了完全自由了的身心,——与之相对的,自大的恶魔却永远地陷入了名为“塞巴斯蒂安”的监牢。他为这个想法感到愉快,对名为因果的恶意作弄感到愉快,对可以永远束缚这个自大的、绝情到不自知的恶魔这件事本身感到愉快。
黑心肠的,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的,不愿施舍自己的爱的恶魔,枯萎蔷薇的味道,是否一样香甜?
然而这个问题他并得不到答案。
那么这场结束不了的游戏开始令他感觉到有那么一些无聊了。所以他也站起身,转身去读那些矮墙上的箴言。
这些话,由各种语言写成,用各种字体修饰,颂赞着他们爱情的伟大与真挚,其中的一部分,却已成为爱情的干尸,陈列于此,如同展示着一个讽刺。——这些句子里没有一句是属于他的,所以在他看来这些话就像笑话一样,可是这样的笑话就像是那些藤蔓上开着的花,是带刺的,会将结了痂的伤口撕开,越是挣扎,就越是撕得更大。
那么干脆再大一点,疼得不能只是他一个。
所以他回过头,去问自己的执事:“塞巴斯蒂安,你以前来过这里没有?”回答是肯定的——想也是。
“那有没有摸过朱丽叶的右胸?”这算得上是一个应景的问题,他蹲下身去,读着那一小块灰浆下覆盖的话。
“不,我没有想过要去摸。”曾经那个自大的恶魔侧了头,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开普莱特家的花园,玫瑰在被爱情浸润的土壤上疯狂得生长,缠绕着日渐破旧的院子,守护着世人的痴梦。
“真可惜,听说只要摸了他的右胸,就能得到永恒的爱情。”夏尔站起身,眯起蓝宝石的眸子瞄塞巴斯蒂安,光线描绘了他面部的轮廓,掩盖住所有可能被发现的表情的边角:“那么,现在想不想去摸摸看?”
“人类的传说而已。还是您觉得,”融在阳光里的恶魔收敛了眼底的暗红,勾起唇角,真切的是一个完美的虚假弧度:“现在去摸还有意义?”可是他确乎是想到了一个名字,这名字一闪而过,欲寻却更加模糊,他将这个名字含在喉间,不吞咽,不吐露,任由甜腥的滋味浸透心脾。
“不,当然。”夏尔没有找到自己所希冀的表情,而话题却向着一个不怎么愉快,或者说是分不愉快的方向滑去了,那他不如就让它止在这里。
但确乎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于是他又转身去读那些夸耀爱情的句子。
塞巴斯便有了清闲可以审视这间痴人视为神圣的院子,下午三点的阳光并不太明媚,朱丽叶铜像的左上方就是恋人们的圣地,隐藏在阳光背后。格雷尔依然在那里拿腔拿调地念着台词,然后期待着一个回应的声音,即便那只是幻觉。
可是那个能够托付整个命运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也许再也不会出现了。
入夜后的大宅安静地有些诡异,偶尔有乌鸦怪叫着飞离,10月份的晚上已经有了些微凉,塞巴斯关上了窗户,尽管他的少爷如今不再会着凉,甚至不会在意这一丝丝的寒冷。
吊灯的光芒打在水晶玻璃的挂饰上映出五彩的颜色,暖黄色的光亮带给人一种时光的错乱感,这颜色反射进夏尔的瞳中,把宝石蓝的冷光捂成暧昧不明的暖色。他放下手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不加掩饰的夸大了的爱情故事让他感到不舒服,那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莫名感,于是他抬起头,顶上墙纸上玫瑰花的印花从吊灯底一直生长到灯光及不到的阴暗处,从天花板一直流到墙壁上,这样的繁复令他感到些微的艳俗。
于是他又低下头去,继续读那些莎士比亚惯用的华丽长句。
可是他又一次走了神,他看见自己的执事修剪着装点房间的红玫瑰,有那么几朵没有那么娇艳了,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红,他看着自己的执事剪除这样颜色的花,这样色调的玫瑰他曾见过别在自己执事的胸前——那是颜色更加深沉的,近乎黑色的暗红——那种颜色很衬塞巴斯暗红的眸子。他还记得塞巴斯将那暗红的契约之花凑在鼻间,动作轻柔而优雅,眼底的暗红温柔如水,像恋人们低语时的凝视。然后他感到有哪里有种刺痛的感觉,针扎一样绵延不绝,是一种毒,萌生于爱情,镌刻在列维尔坦的宫殿门前,古老的诗歌与神话中有它,如鸠,愈饮愈渴,愈渴愈饮。
这是过去时光的美好回忆,于他,却只能是无药可解的毒药。
他觉得那些迟早会暗淡的红玫瑰炽烈得有些刺眼了,所以他开了口:
“换掉。”
他的执事似乎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话,那双美丽的暗红色眸子转向他,夏尔把自己的视线收回到手中的书页上:
“花,这样的配色太难看了,全部换成白的。”
他看着他的执事收起那些鲜红的暗红的玫瑰推出房间,他打开手心,暗红色的花瓣飘落到职工精心的地毯上,像沾染了红酒后的污渍。
“是你的错。”他说。
塞巴斯蒂安,这都是你的错。
快凌晨两点了,恶魔的执事即将结束一天的工作,他端着烛火回到拥有巨大落地窗和玫瑰墙纸的书房,这里已经换上了白色的玫瑰。他关掉水晶玻璃吊灯,月光从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中撒下来,映在那些苍白的花上,形成一种妖冶又冷漠的艳丽。
妖冶又冷漠,这样的诱惑是致命的。
塞巴斯关上门,把这种致命的诱惑分隔到另一个世界。
那苍白的爱情的守护者……
他并不怎么喜欢这种花,可是,这些花偏偏荼草一般侵占了他的整个梦境,从遥远处的阴影里一直爬到他的周身,露出微红尖芒,影影绰绰,像谁的爱意,无止无尽。
他任由尖刺划破他的衣物,刺穿他的肌肤,刺入他的血肉,任由血流出来,把白色的花染成不烬的深红。
然后他看到深红的花又被染成黑红,于是这一次那个名字不再是一闪而逝,那个名字就在嘴边,他想出声,那些开着爱情花的带刺的藤蔓扼住了他的喉,于是他伸出手去,那些藤蔓却早已束住了他的手脚,越收越紧,以至于不会窒息的恶魔感到窒息,以及连绵的痛。
但他很快就醒了。
报晓的云雀唱得刺耳、撕着粗涩的嗓声和讨厌的锐音,晨曦已经在东天的云朵上镶起了金线,夜晚的星光已经烧尽,白昼蹑足踏上了迷雾的山颠。
黎明如常降临,新一天的执事工作开始了。
Dreaming!
I was only dreaming.
I wake I find you asleep in the deep of my heart.
Dear!
Darling, I hope that my dream never haunted you.
My heart is telling you how much I wanted you.
Gloomy sunday!
Gloomy sunday!
Die.
----------------------------Chapter 1,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