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赏》Candyana

23、仰望一剑天

　　自从结识蓝月之后，天风又多了个打发时间的去处。起初只是探望，后来聊到武学之事，发现蓝月对武学颇有研究，熟知不少门派的武功典籍。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本是个武痴喜欢钻研武术。蓝镜看重他这点，命他专门负责收罗天下武学典籍，为神鬼域所用。于是天风便向他请教剑术上的问题，并在蓝月的指导下开始研习龙泉剑法的最后九式。

　　但两人真正比试却是在半月之后，蓝月伤势基本痊愈之时了。

　　与蓝月比试不像与青云那般在练武场，而是在蓝月屋外的小院里，没人围观。而且因为两人都是使剑，所以说好了不用内力，只比剑术。

　　天风刚一出招，蓝月便“咦”了一声，然后将剑身往前一送，使了一招‘青松迎客’。天风识得那是泰山派北斗剑法中的招式，身子往旁边一闪，剑身翻转，一招‘潜龙入海’刺向蓝月下盘。两人你来我往，剑锋交错。

　　蓝月这边一会儿是天剑派的天一剑法，一会儿是点苍派的冰凌剑法，一会儿是泰山派的北斗剑法。集众家之长，招式间衔接流畅，显然已是将各派剑法研究透彻。天风则从头到尾只用龙泉剑法迎击。

　　十几招过去，蓝月基本了解了龙泉剑法的套路，开始积极进攻。天风改用防守招式应对。但蓝月的招式越来越快，将天一剑法与北斗剑法中的攻击招式巧妙的结合起来，攻势凌厉。

　　天风渐渐招架不住，退向木篱。额角也渗出了汗水，心中不断猜测蓝月的下一个攻击会用什么招式，盘算着该如何应对。突然感觉脚跟碰到硬物，才知道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退到了院子的边缘。情急之下忽然想起龙泉剑最后九式中的一招‘金龙探珠’，腰一沉将头背压低，足下用力一蹬，身体平直地蹿了出去，双手握剑直刺蓝月腹部。身体压低是为了躲过对手已经刺出的剑，但对方只要中途压低手腕还是会重创出招人。这招是在无法躲过对方攻击之时使用的搏命招式，若对方继续攻击虽然能够得手，但腹部也会受到重创，两败俱伤。

　　蓝月自然没有与他两败俱伤的打算，当即收住攻势，身体向后急退。天风也在剑势减弱之后收招站立，两人都是一阵喘息。

　　“今日就到这里吧。”蓝月率先开口。

　　天风点了点头，两人收了剑走回房间。

　　蓝月倒了两杯水，递给天风一杯，“你这可是龙泉剑法？”

　　天风一惊，问道：“你知道这剑法？”

　　蓝月喝了口水，说道：“我只听过有关这套剑法的传说。相传是东晋大将刘牢之所用的剑法，后来刘牢之一人□□、无以立足，最后自缢而亡。因他的儿子武功资质一般，龙泉剑法便失传了。因此你开始出剑的时候我也不敢确定，只是后面看你剑法的套路才敢做此推断。龙泉剑法以快、净、狠著称，由于开创剑法之人征战沙场，因此招式只求置敌于死地，多为实招、干净利落。你最后所用招式更是体现了这套剑法立足疆场、置之死地的精华之所在。”

　　天风听了这剑法的来历，似乎对其中的招式又有了新的领悟。

　　蓝月眼中闪烁着兴奋之光，说道：“没想到我蓝月今生还能见到这套失传已久的剑法，上天待我不薄！”

　　天风笑着从怀着掏出剑谱，说道：“你想看，拿去便是。”

　　蓝月双眼一亮，问道：“少主真的愿意将这剑谱借给我看？”

　　天风笑道：“本来也不是我的，碰巧得到而已，你若喜欢送你便是，反正里面的招式我已经全都记下了。”

　　蓝月激动地接过剑谱，说道：“多谢少主，蓝月明日便还。”

　　天风讶道：“你一日便能学会？”

　　蓝月收下剑谱，笑着说道：“我的记性很好，看一遍便能记住了。至于学会……”他摇了摇头，“谈何容易。蓝月一生学过众多剑法，能够熟练掌握的却只有三套。”

　　天风明白，他所说的三套剑法便就是刚才与自己交手时所用的天一剑法、冰凌剑法和北斗剑法。

　　“若说精通，目前也只有一套冰凌剑法。”蓝月继续说道：“我虽是武痴，却也不能将各门各派的武功一一掌握，会的太多反而不精，如今我已深有体会。龙泉剑法以快为重，而我所修习的这三种剑法都是以稳为上，相互冲突、不宜修习。借来研读，也只是为了满足在下的好奇心罢了。”

　　天风点头表示赞同。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看你那把剑剑气森然、有秋水之寒，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为何不做个好点儿的剑鞘？连剑柄都是木的，未免太寒酸了吧？”想想青云的柄大刀青狼，多气派。

　　蓝月淡然一笑，说道：“剑是兵器，最重要的是锋利与否，多余的装饰只会夺取它真正的光芒。”他右手拿起佩剑，左手轻柔地抚摸剑鞘，声音温柔：“我的藤刈是最好的兵器。”

　　天风自嘲的一笑，自己何时也变得世俗起来了？

　　晚上，天风提着酒壶走出房间。沿着石板路一路下行，绕过各分舵的驻地来到一处空地，头顶的一剑天是这里唯一能够看到星空的缺口。自从发现了这个地方，他便经常到此闲坐。白天可以看见蓝天白云，夜晚可以看见月明星灿，比起域中其他地方的不见天日，这里要自在舒服许多。

　　喝了几口酒，倒在地上用手比划一剑天的宽度，口中喃喃道：“唉，还是太窄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天风翻身站起来。淡淡的月光下，女人戴着白色的面纱，双眼含笑、白衣如雪，夏夜中给人带来一丝清凉的感觉。

　　天风眸子一亮，“碎雪？”

　　碎雪眼中笑意变深，似乎对他能记得自己感到满意。“怎么？少主嫌我们神鬼域这地方小了，寒酸？”

　　天风讪笑，“那倒不是，只是不太习惯这里终日不见阳光。”他的视线飘向远方，说道：“我从小跟着师傅住在山上，早就习惯了幕天席地的生活。那时候头上没有这么多劳什子的岩石，一抬头就是碧空万里。天似乎就在头顶不远的地方，到了晚上，你会觉得一伸手就能够到星星。”

　　他眼中的光芒和畅想的话语令碎雪一瞬间的恍惚，她为何没有留意过，上面的天空真的有这么动人吗？“赶明儿少主领了任务，到外面看个够就是。”

　　天风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到地上，喝了口酒，说道：“我对那些没兴趣，若想指望我统领神鬼域与正道拼个你死我活，那域主的算盘就打错了。”

　　碎雪微笑着坐到他身边，“域主只想让自己的外甥认祖归宗罢了，至于报仇的事情域主自己会做。”她微微停顿，转头看着他说道：“这会儿别人都在域主那里议事，只有你能跑到这里喝酒赏月，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议事？又要行动了？这才过了多久啊，蓝月的伤还没好利落呢。”

　　碎雪噗哧一笑，说道：“我听说你跟青云、蓝月都混的很熟，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不用担心，没有蓝月的任务。”

　　说起任务，天风忽然想起来蓝月曾说过碎雪有麻烦，问道：“你的麻烦解决了？”

　　碎雪一愣，但很快明白了过来，笑道：“青云跟你说的？”

　　“不，是蓝月说的。”

　　这回碎雪是真愣了，若说青云嘴快会提及自己的事情她倒不意外，怎么蓝月也开始说闲话了？

　　天风也明白她为何感到奇怪，挠着头解释道：“是跟蓝月问的。”

　　“你跟他打听我的消息？”碎雪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关心林江月的境况。”

　　“江月我也问了，蓝月说她没事。”

　　碎雪忽然眼光一暗，说道：“她与南宫赏一起，你不会吃味吗？”

　　“我为何要吃味？”

　　“难道你不是喜欢她么？”

　　“我哪有？”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太急了，天风缓了缓声音：“我是喜欢她，但只是当作朋友来喜欢。”他歪着头想想，又说道：“有时候，会觉得她是个天真的小妹妹，让人想去照顾。”

　　碎雪自嘲的笑，本以为与天风同命相连，却原来爱错了人的只有自己。她抬起头，透过一剑天仰望天空，“似乎是窄了些”。

　　天风哈哈一笑，说道：“我没说错吧？将来有机会带你去清凉山，躺在我那小茅屋的屋顶上看星星，整个天幕尽收眼底，那才叫痛快！”

　　碎雪看着他，不禁感叹：“你为何能如此洒脱？”

　　“我吗？”天风笑问。

　　“是。不会因为域主的身份就讨好她，讨厌紫雾便直言不想见她，喜欢青云和蓝月就可以不介意他们也是神鬼域的旗主。”碎雪歪着头看他，“权利你不想要，美女你也不感兴趣，交朋友可以不顾及身份。只想着喝酒看天，这不是洒脱是什么？”

　　天风喝了口酒，说道：“我这是懒。哪儿像你这么本事，域主重用你，紫雾嫉妒你，青云崇拜你，蓝月信任你。”他笑看着她的眼睛，“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有多厉害？”

　　碎雪挑了挑眉，“你这可是在跟我挑衅？”

　　天风立刻装出害怕的模样，说道：“我哪儿敢啊？连蓝月那个练武疯子都把你说的无所不能，跟你比试我岂不是死定了？”

　　碎雪被他的模样逗笑，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随着夜风盘旋，听得天风不觉痴了。半晌，她收起了笑，幽然开口：“域主重用我是因为我有可用之处，师兄弟们对我或敬、或妒、或谨慎有礼，我便要分开对待，说话、做事百般小心，哪有你这般自在洒脱？”

　　“你若想，也可以和我一样啊。”

　　碎雪看着他，微微发怔。跟他一样？无忧无虑、真诚率性，怎么可能……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面色刷地冷了下来，眼中透出寒意。她站起身来，语气生疏：“我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一步。”说完转身便走。

　　天风不知她因何不悦，急忙站起来追上两步，问道：“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碎雪的脚步微微一顿，他并没有说错什么，她只是懊恼自己居然对他失了防范之心。“我们的对话你最好不要对别人提起。”其实就算他对别人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她碎雪会对人说这番真心话？

　　天风不明所以，只得说道：“我知道了。”想起她必是又有任务要做，便叮嘱道：“你要小心啊。”

　　碎雪背着身点了下头，然后大步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天风不禁有些失落。忽然想起来什么，用手狠敲了下额头。怎么忘记看她的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