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赏》Candyana

24、猜疑

　　南宫赏等人回到了别剑山庄，将这番攻打蓝旗分舵的前前后后细说给南宫烈焰。

　　这位武林盟主手捻胡须，双眼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宫赏又说道：“回到点苍之后，孩儿将莲花峰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禄掌门和非怨大师。我们走的时候，禄掌门的千金还在卧床。”

　　南宫烈焰若有所思，“你避开了苏红线。”这句话没有疑问的意思。

　　“孩儿以为这是点苍的家事，无需太多人知道。苏帮主……”他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说道：“或许不适合知道太多。”父亲究竟怎么想的，是否会怪他偏袒点苍？

　　南宫烈焰点了点头，说道：“你如今也能将人分而治之了，为父深感欣慰。”

　　南宫赏的一颗心落了地，说道：“孩儿惶恐。”

　　南宫烈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厅上的石雨和林江月。说道：“雨儿和月儿也都累了，先下去休息吧。赏儿，你留下来陪为父下盘棋再走。”

　　三人应是。待石雨和林江月，有下人搬出棋盘，父子二人对坐，各执一子。

　　南宫烈焰抬手，将棋子落在星位之上，神色自然地问道：“这段时间你觉得月儿如何？”

　　南宫赏心中一动，“父亲怀疑江月？”

　　“她不是一直惦记着叶风师徒吗？”他看了看儿子，“下棋啊。”

　　南宫赏捏了捏手中的棋子，将它缓缓置在盘中，“可她更想为父母报仇。”

　　“为父没说她不想报仇，只是问问你她的近况如何。”

　　“她路上都有雨儿陪着，进攻蓝旗分舵的时候则一直跟孩儿一起，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

　　“我怎么听雨儿说，她在进攻蓝月的时候有些犹豫？”

　　南宫赏停下了落子的动作，说道：“那时候雪崩在即，地面开始晃动，江月是因此才动作停滞的。我跟雨儿当时也走了神，否则便不会让那蓝月挣脱了。”

　　南宫烈焰直视儿子的双眼，“原来是这样。”

　　南宫赏的眼神没有半点闪烁，“就是这样。”

　　南宫烈焰微微一笑，“怎么还不落子？”

　　南宫赏知道父亲已经信了他的话，将棋落下。

　　“这一仗我们输了并不意味着失败，毕竟棋局才刚刚开始。”

　　南宫赏点了点头，“不过此次参加行动的门派都损失惨重，士气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恢复士气的事情为父已有安排。”南宫烈焰低头看着棋盘，“现在最要紧的却不是士气的问题。”

　　“父亲是说……内奸的问题？”

　　“没错。”南宫烈焰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即便发现蓝旗分舵被围，神鬼域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派出两个分舵的人马增援，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提前获得了情报。”

　　“我们的人里有内奸。”南宫赏低头沉思，然后猛地抬头，“您怀疑江月？！”

　　南宫烈焰看了看他，似笑非笑。“我不是怀疑江月，我是怀疑参加此次行动的每一个人。”

　　“江月有家仇在身，绝不可能向神鬼域出卖消息！”

　　南宫烈焰的面色冷了下来，“赏儿，你要记住，这个世上没有绝不可能的事情。”

　　南宫赏打了个激灵，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严厉的跟他说话了。

　　见他没有分辩，南宫烈焰的面色缓和了下来，说道：“为父已经秘密通知了各门各派的帮主，让他们细查本派弟子的来历。”

　　“所有人？”

　　“不错。神鬼域重出江湖是有备而来，恐怕早就在我们这边安放了眼线。就连别剑山庄的人，为父也要重新查过。”

　　“可别剑山庄的人入庄之时便已都细查了来历啊？”

　　“为父不想错过任何疑点。”南宫烈焰的眼神变得犀利，“这样的失败绝不能再有！”

　　一声闷雷响起，天空中乌云翻滚。暴雨不期而至，噼里啪啦地落在屋顶上，然后顺着瓦片从屋檐垂下雨帘。屋内，两父子凝视棋盘，抬手、落子，偶尔说上几句。旁人听不见对话的内容，只看到一番父慈子孝的光景。

　　石雨撇着嘴看着窗外的雨帘，抱怨道：“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说可以跟大家炫耀一下苍山上的经历，结果却被这场破雨困在了屋里。”

　　林江月坐在床边继续收拾衣物，“你该庆幸是先来了我这里，被困住了还有我陪你说话。”

　　石雨撅着嘴走到她身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可你又不能给我做绿豆糕吃。”

　　林江月噗哧一笑，“我还以为你是想念夫人了，却原来是惦记着王大娘的绿豆糕。”

　　“夫人我也想啊，可是绿豆糕也很好吃嘛。”

　　“嗯、嗯，我知道了。”林江月笑着起身，将手上叠好的衣服放入柜中。

　　“真羡慕公子，跟庄主下棋不愁没的干。”石雨无聊地用手指敲打桌面。

　　林江月关上柜门，背着石雨转了下眼珠。转身回来，走到桌边倒了茶递给石雨，随口说道：“早知道我们就该留下来看他们下棋，这会儿子也就有事做了。”

　　石雨不客气的接过茶，抿了一口，“是庄主怕我们累着，才让我们先回来的嘛。要搁在平时，我就留下来奉茶了，有时候庄主还让我指上几招呢。”说着，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林江月笑她自夸，心中却想：南宫烈焰果然是将她们支开了说话，却不知是说些什么？她看了看石雨，心中一动，问道：“雨儿，你先回来报平安的，怎么没拜见夫人呢？”

　　石雨将茶杯放在桌上，说道：“还不是庄主拉着我问话，等回完话再通知管家收拾房间、安排晚上的饭菜，再带着人到门口接迎你们，哪儿还有功夫拜见夫人啊？”

　　“庄主找你问话？问了什么？”

　　“就是进攻蓝旗分舵的事情啊。”石雨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后来公子说的这么详细，我就不费劲跟庄主禀报了，还能抽出时间去看看夫人。”

　　林江月心想：南宫赏禀报的时候南宫烈焰分明是听的仔细，看来此人生性多疑，对石雨也不是完全信任。以后她行事更要仔细才行。

　　石雨见她沉思，心中也在琢磨：南宫赏禀报的时候并未提及莲花峰上林江月动手犹豫一事，庄主应该听出来了，希望不要责备公子漏报才是。至于林江月，她想不通她为何会放过蓝月，但绝不信她是被雪崩扰乱了心神。

　　沉默了片刻，林江月再次开口：“这次行动损失惨重，庄主倒没有怪罪我们的意思。”

　　“怪罪我们也没用啊。”石雨说道：“我们刚对蓝旗分舵发起进攻，神鬼域的两个分舵就赶到了门口增援，为什么会这么快？”

　　“你是说……”

　　“蓝月在莲花峰顶镇定自若，完全不关心自己分舵的情况，显然早已胸有成竹。可见他们事先便知道了我们进攻的消息，早早地埋伏好了人马，就等着将我们一举歼灭呢。”

　　“果然是有内奸吗？”林江月微微蹙眉，这内奸究竟是谁？

　　“庄主肯定也想到了，所以这事便没责怪任何人。”

　　“会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所有知道此次行动具体时间和安排的人都有可能，各门派的帮主、大弟子，以及参与议事的弟子都不能排除嫌疑。”石雨盯着林江月，轻声说道：“包括我们。”

　　林江月怕石雨介意南宫烈焰询问两次行动细节之事，安慰她道：“你在别剑山庄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庄主不会怀疑你的。”她心中坦然，并未想到自己会被怀疑。

　　石雨微微一笑，说道：“林姐姐一心复仇，自然也不会是奸细。”说完托着腮帮子做思考状，“究竟是谁泄漏了消息呢？我们也是上了点苍之后才知道行动时间的，所以应该只有在点苍集结的这些门派有机会得到情报。”

　　林江月也在琢磨，究竟是谁呢？或许他能够帮助自己联络到魏常，也未可知，要是能在南宫烈焰之前找到此人就好了。

　　“啊！！！”石雨大叫一声，嘟着嘴说道：“根本就想不出来嘛！”

　　林江月笑道：“你若这么坐着就能想出来，那才奇了。”

　　石雨耸耸肩，说道：“也是，反正这事庄主自然会查，用不着我们费心。”她顿了一下，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有关莲花峰那一战的传闻林姐姐可听说了？”

　　林江月一愣，说道：“没有啊。”那一战的细节他们只对禄名扬、云梦山和非怨大师讲过，难道被传出去了？不应该啊，非怨大师不是多嘴的人，禄名扬和云梦山也没理由张扬此事。

　　“传的可邪乎了。”石雨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那一战对点苍而言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被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传出来就变成了点苍派掌门千金禄芯荷勇战神鬼域蓝旗旗主并将其重伤。”

　　“什么？！”林江月大惊，这也传的太邪乎了吧？

　　石雨摇头叹气，“不知道禄姑娘大病痊愈之后听说此事会做何感想。不过那些点苍派的人倒都因此而欢欣鼓舞，士气也得到了恢复。更有趣的是，其他门派的人也把这事拿出来炫耀，好像重伤了一个旗主就是赢得了整场胜利一样。”

　　林江月神色黯然，重伤了自己的爱人，还被整个武林歌功颂德，禄芯荷清醒之后不知会有多难受。又想起那双空洞的眼睛，或许，她已经无法清醒了吧……

　　雨还在下，急促的、无序的坠落，滴答作响、阴郁成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