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春（佐卡/鼬卡）》小城

9、第 9 章

　　九
　　夜又已经过半，卡卡西还没有走出办公室。天已经渐渐开始冷，新的火影办公室还是被卡卡西远远排在了其他工作后面。然而这间临时的办公室帐篷，已经不足以御寒。如果是过去的卡卡西，不至于觉得这点寒意有多难捱。但长时间的办公室工作，还是让他觉得：“发展体育运动”真是一项国策啊。
　　伏在案上，卡卡西只觉得脑仁蹦跳着跟他作对。他开始想念鼬的独门按摩。
　　今天晚上，应该是鼬来“押”他回家了吧。
　　宇智波家的别扭小孩。除非卡卡西主动上门，否则他们兄弟绝不一起出现在他面前。连晚上来押人回家都排好了班：今天是鼬，明天是佐助，竟秩序井然。
　　在感情上一向不起波澜的卡卡西意识到宇智波兄弟的不成文规律时，他失语。这兄弟两个，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鼬走进来的时候，卡卡西几乎要把头抵到桌子上抑制疼痛了。
　　鼬是不太会主动进入火影办公室的，除非卡卡西又出现在办公室留宿的迹象。今天他在外面立等过了平时的时间，就进来看看。一眼看见卡卡西的状态不对——双手抵在额上，头耷拉着，仅露的一只眼皱的死紧。鼬面沉若水，连叹气的心情都没有。这个逞强固执的卡卡西，明知道我就在外面，却始终不肯开口叫一声。
　　卡卡西在剧痛中感到鼬靠近身边，轻轻捧起他疼痛的头，用充满查克拉的温热双手在他太阳穴上揉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卡卡西因疼痛而绷紧的肌肉松懈下来，他睁开眼睛，却见鼬正用温热如水的眼神注视着他。卡卡西一时对那样的眼神做不出任何回应，鼬也发现卡卡西的面无表情比宇智波家的还浑然天成。他心里慢慢叹息，转身半蹲下去，做了一个背人的动作。
　　卡卡西无奈道：“我……只是头疼。”用不着这样吧……
　　鼬一声不响根本没理他说话，背人的动作却固执不变。
　　卡卡西再次无力的重申：“鼬，我只是头疼。”
　　仍旧没有得到回应，却以沉默不变的姿势做出了强硬回答。
　　卡卡西最终无奈，轻轻、轻轻的靠在了鼬的背上，然后鼬一个用力，就把高大清瘦的卡卡西兜在了背上。

　　夜色中，卡卡西收紧环绕着鼬的双臂，感到鼬在尽可能轻盈平稳的跳跃。被放到床上时，他也能感到鼬温柔细致的小心。
　　他看着鼬，再次轻柔的为他按摩，直到他在那温柔的气息中昏昏欲睡。然后他用微弱的眼缝余光，看鼬轻轻为他掖了掖被子，轻轻关灯，准备一声不响的离去。
　　躺在床上的卡卡西就在这时迷糊着问了一句：“鼬，你还记得雨忍村的天妇罗么？”
　　鼬的手定格在了门把上，再没力气迈动一步。

　　那年雨忍村的雨特别的大。自来也就在茂密成林的雨中命丧沙场。随后卡卡西曾到雨忍寻找自来也的遗物。就在此时，巧遇了正前往长门处同样索取自来也遗物的鼬。
　　那真的是他们生命中唯一一次巧遇。
　　卡卡西当时已经和佩恩六道交过手。若论实力，佩恩六道既伤不了自来也，也奈何不了卡卡西。但难就难在佩恩六道乃不死之身，前赴后继循环往复。于是自来也命丧贼手，卡卡西身负重伤
　　当鼬在自来也曾入住的酒店门前一眼瞥见了不良上忍的银发，他动作先于反应：直接把浑身湿透的卡卡西打包扔进了酒店的地窖。鼬心里隐隐的疼痛。若非卡卡西对他有着不可动摇的信任，即使力不可支，也绝不可能任穿着红云黑袍的他顺手捞起，轻巧的像捞一个孩子。
　　毕竟叛逃了这么多年，卡卡西竟仍然对他保有信任。
　　之后的三天鼬就在那阴暗潮湿的地窖中守着重伤的卡卡西，足不出户。那时鼬的真相还是一个深埋的秘密。他们两个，一个是享誉忍界的木叶高层，一个晓组织罪不可赦的叛忍。无论被谁发现了这段插曲，卡卡西对木叶，鼬对晓，都是不能解释的。
　　于是扔下了责任，于是扔下了血恨。鼬在那三天抛弃了全世界，任外面暴雨滔天，自己却在不为人知的地窖里，为卡卡西煎了三天的雨忍特产——天妇罗。
　　鼬亲手制作的天妇罗绝对是人间美味，软而不肥，淡而不腻，当真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在此之前，鼬其实不知道卡卡西最讨厌的食物就是天妇罗。但连天的大雨附带着小南强大的查克拉感知，又是被困在酒店，他能找到的适合伤者吃的食物仅限于此。而每次看着卡卡西在昏暗中摘了面罩眯着眼睛把所有的天妇罗吃完，他都觉得卡卡西应该最喜欢吃天妇罗。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卡卡西的脸。
　　昏暗中，如此的惊艳无双。
　　于是在鼬心里，所有的一切都已值得。
　　三天后，卡卡西恢复到足够走动离开雨忍，他们一生最平静相守的三天也就此终结。
　　鼬亲自掩护卡卡西避开大雨的查克拉感知，顺利离开雨忍。卡卡西回头看着鼬的红云黑袍渐渐消失在雨忍村里，最后才警觉自己的背包里多了一件物事——那是自来也最后的遗物，忍者卷轴。记载了自来也多年穿梭旅行得来的种种情报。后来木叶在屡次战争中屹立不倒，那个卷轴功不可没。
　　鼬，竟将战争的决定性物品给了他。
　　卡卡西心下隐痛。但他不知道，遗失了重要战利品的鼬，后来自愿接受了晓的惩罚：在宇智波斑的144小时月读里，鼬直至昏厥也没有说出那卷轴的去向。

　　月色如银。鼬靠在床头将卡卡西轻拥在怀。伴着卡卡西响起轻微有序的呼吸，鼬想起了当年的种种过往。
　　鼬的一生，除了杀戮就是战争，可怀念的事情实在不多。他和卡卡西之间，也单纯明净如同白开水。灭族之前在暗部共事的时光，大名鼎鼎的72小时月读，他们之间仅有的几场对手戏，有太多人知道太多人传诵，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而他人不知道的是，自鼬在雨忍村救了卡卡西之后，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某个地方去见上一面。
　　见面的时候总是在远离木叶的某个店里。鼬会冒着重重危险甩开鬼鲛，提前给卡卡西留下暗号。然后，无论有多累多苦负多重的伤，卡卡西总是在约好的地点准时出现。
　　他们见面几乎不说话，两个都是安静的人。有时共饮一壶茶，在满室茗香里安然对视。更多的时候，鼬会提前备好各种口味的天妇罗。看卡卡西大吃特吃，鼬总会觉得恍惚，卡卡西到底是来见他还是来吃饭的，或者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根本是为了看看面罩下卡卡西的脸。
　　他们不谈立场，不谈往事，不谈战争，不谈情报。雨忍村的那个卷轴是他们唯一一次私下里传递过的物事。每次来，孑然一身而来；每次走，再孑然一身而去。
　　每次见面，多则一晚，少时几小时。最后一次见面不过几分钟。原因是佐助带领的鹰小队，一次一次更靠近鼬出没的地点。在那最后几分钟里，鼬只对卡卡西说了一句话：“请替我照顾佐助。”
　　他没有说：在我死后。但是卡卡西显然听的懂。于是这句话，成了卡卡西一生的囚笼。

　　鼬轻柔的摸着卡卡西的银发，断断续续的想。
　　其实他知道卡卡西对自己的心情。
　　否则在雨忍不会挣扎都没有一下就任自己把他扔进地窖；否则不会每次都冒着生命和名誉的危险准时去约好的地点见他；更不会对佐助的迷恋毫无抗拒的办法；不会在慰灵碑前问着鼬你希望佐助走哪条路。并且，不会在鼬马上要离去的时候，开口问鼬记不记得雨忍村的天妇罗。
　　鼬知道。即使卡卡西什么都不说，可鼬什么都知道。那一句轻轻的、含糊的、关于天妇罗的问候，已经是卡卡西最大限度的表达。
　　鼬也问过自己，佐助和卡卡西，在他的生命里哪一个更重要。
　　想了很久他都不能回答。后来他终于要去迎接与佐助的最终决斗，面对自己早已预设好的死亡。他在最后一面时看见卡卡西眼里忽明忽暗的星光。他忽然明白，如果佐助是他的全世界，那么卡卡西就是他的整个灵魂。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佐助，他就成了孤魂野鬼不知何往；但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卡卡西，他就成了行尸走肉，无所谓生存或者死亡。
　　所以，当鼬早就回到木叶，却在暗中窥视卡卡西和佐助的一切，他看见卡卡西在慰灵碑前以额扣碑叫着他的名字。那一刻他想要走出去，想要走出树林去摘了他的面罩轻抚他的脸，亲手抹去那张脸上华而不实的微笑，淡而刻骨的悲伤。那时他控制不住的颤抖几乎让卡卡西认出他的身影。可最终他逃了，穿梭而去。他太想要爱他，但已经不是今生。
　　如果有来世，他想，他会不顾一切去爱这个人。
　　他的
　　玩世不恭，却始终顶天立地的卡卡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