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瓶)烟花不堪剪》落花千夜

13、Chapter 13

　　之后的好几天里，闷油瓶都没有跟吴邪说话。当然，闷油瓶一般不会主动找谁说话，但吴邪从早上起来就没有见到他人；晚上回来的也都算早，没有让吴邪帮他跳窗。这么小的寝室里面两个大活人总要单独碰面，可闷油瓶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甚至连眼神的交流也没有，简直把吴邪当成一大团空气。吴邪几次欲言又止，一部分原因是心里乱得像毛线，不知道该说什么；另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被闷油瓶的低气压给吓的，好像每靠近他一米气温就下降十度。
　　这反应也正常，哪个大老爷们被同性按在墙上给亲了都不会太好受。更何况还是闷油瓶，他这么孤僻清傲的人，没有把吴邪剁了买到食堂包人肉包子算吴邪命好。
　　于是，在接下来地五、六天里，吴邪的生活状况绝对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在上课的时候，他在惦记闷油瓶是否还在生气；在吃饭的时候，他在纠结闷油瓶会不会原谅他；在半夜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胖子的打呼声扑面而来的时候，他在猜测闷油瓶会怎么看待他；在胖子成功约会云彩王盟在和小女友甜蜜发短信的时候，他在考虑怎么开口和闷油瓶说第一句话。总之，一天至少有十二个小时吴邪是在想闷油瓶中度过的，比热恋中的男女想念对方的时间都多。但是热恋中的人想起爱人心中会充满甜蜜，吴邪想起闷油瓶……坐立不安，手脚发凉，好像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难受归难受，时光不等人，日子照样过，元旦到了。圣诞节到元旦不过六天时间，吴邪看来却有六个月那么长。元旦文艺汇演结束那天下午，王盟就收拾好东西回家过年去了，胖子也带走云彩美滋滋地跨年游去了（关于为何胖子能抱得美人归，是Z大经久不息的谈论热点，被列入校园十大不可思议故事之一，令无数帅哥们悲痛欲绝，大喊着暴殄天物），寝室里就剩下吴邪和闷油瓶两个人。吴邪没有回家的打算，吴一穷已经提前给儿子打过电话告诉他元旦家里没有人，吴邪早就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闷油瓶根本无家可回。吴邪也不好跟闷油瓶两个人在寝室大眼瞪小眼，只有打电话约了老痒晚上出去吃饭，下午的时间找个暖和的网吧混过去。
　　怀着极端郁闷的心情下楼，吴邪一手拎着垃圾，一手拿着手机，心里还在想着闷油瓶。途经垃圾桶，他顺手把IPHONE扔了进去，拎着垃圾袋走了好几步才意识到不对。
　　他娘的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吴邪简直想仰天长啸。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无名业火刷地烧起来，他一记漂亮的投篮把垃圾投进垃圾桶，然后转身就走。
　　尼玛不就是个烂手机吗，老子不要了！
　　其实吴邪不得不承认，虽然无比排斥、反感，甚至鄙视富二代这个圈子，可是再怎么想出淤泥而不染，自己有些行为和想法还是逃不开的。那样的优越感，与生俱来，并且流淌在骨髓里，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根深蒂固。
　　又向前走了一段，吴邪却返回来….…
　　操，手机可以不要，里面的电话卡不能不要，特别是还记有闷油瓶的号码，就是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找闷油瓶再要一遍……
　　站在垃圾桶前，吴邪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自作自受这个词的含义。垃圾桶比较空，里面也还算干净，都是一些被装在塑料袋里地东西，他的手机就躺在上面，只要一弯腰就能够到，但是……自己刚才亲手投进的垃圾袋被扔得散开来，内装的香蕉皮正正好好落在他的手机上，于是香蕉皮上的各种组织牢牢沾上了屏幕，惨不忍睹。
　　吴邪真的应该庆幸，他们吃的是香蕉，而不是柿子。
　　心底的烦躁感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即将爆表。吴邪怀着最后一丝耐心，弯下腰伸出两只手指把手机夹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诶，吴邪，你在干吗？”
　　升到半空的手由于惊吓猛地一抖，手机再度掉回香蕉皮中。
　　吴邪面部抽搐，努力压抑住怒火，抬起头，看见霍秀秀的脸。
　　“手机不小心掉进去了。”他言简意赅，实在懒得做更多解释。
　　“哈哈，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儿的往里面扔了好多香蕉皮哦。”霍秀秀倒是不介意，一下把手机捡起来递给吴邪，笑得十分开心。
　　吴邪面部再度抽搐，心想幸亏没让你看见扔香蕉皮的就是我自己。
　　“吴邪，我昨晚梦到你了。”笑完之后，霍秀秀突然放正脸色。
　　“梦到我掉到香蕉皮里淹死了？”
　　“什么呀，我梦到我变成猫了。我爬到你们寝室，对你喵喵叫，可是你就是听不懂，可把我急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邪发现她脸上少有地出现了可疑的红晕，而且说话的表情动作也有几分僵硬，手指不自然地蜷在一起。
　　“你喵喵叫的是什么？”吴邪蹙起眉毛。不正常，秀秀这样绝对不正常。
　　“我说的是，我喜欢你。”
　　“啥？”吴邪的思维还没有跟上来……
　　“昨天在梦里你没理我，还赶我走，我很害怕。所以我想今天来当面跟你说，吴邪，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什么？！！
　　吴邪猛然睁大眼睛，心跳漏了一拍，然后瞬间飙上180。面前的霍秀秀仰头看着他，俏丽的小脸隐约有些发红，眼睛里溢满了认真的神色，嘴唇微微抿着显得紧张而倔强，再加上表白的话语，任哪个男人都不忍心拒绝。
　　秀秀向我表白？吴邪的脸红得发烫，在凛冽的寒风中丝毫感觉不到冷，仿佛刚在操场上跑了十圈回来，人站在那里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
　　霍秀秀是个非常好的女孩，人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好，很多男生追她，我跟她玩的也很好.……可是，不对，不对！为什么听到告白后心里充满紧张羞涩、不知所措，却没有理应的欣喜？为什么会慌张？为什么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惊声尖叫着“不要”？为什么……眼前会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单薄消瘦，身影淡得好像要消失。他站在那里，眼神冷定寂寞。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吴邪慌乱地开口，眼睛看向地面，不敢面对霍秀秀清澈的期盼着的眼神。
　　接着是一段难熬的沉默。
　　“吴邪，你回去考虑吧，我不着急要答案。”等了一会儿，霍秀秀轻声说，转身离开了。在吴邪的目光中，她先是慢慢走着，在足够远的地方突然跑起来，飞快消失在寒冬苍白无力的阳光下。
　　吴邪想唤她一声“秀秀”，但声音终究是堵在嗓子里。
　　吴邪没有去网吧，而是在和老痒约的饭店包间里一个人坐了一个下午。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他挺鄙视那些古代的穷酸文人，多愁善感、悲春伤秋、无病呻吟，只会写一些矫情的诗词文字。但此刻，太多的复杂情感快要把他的大脑撑爆了，心里也很合时宜地一阵一阵抽痛，要是给他笔墨纸砚，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写出流传百世的经典诗篇。
　　从小到大，吴邪对男女感情上的事一直比较迟钝。小学时就有人说我喜欢谁我喜欢谁，还到处问别人，吴邪说的是我喜欢老师。后来到了初、高中，男女同学成双成对出入都成普遍现象了，稍微长得好看一点儿的男生都找到漂亮的女朋友了，吴邪还是一个人天真无邪着，玩的好的女生朋友倒是不少。有人说“十八岁前没谈过一场恋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这样看来吴邪的人生何止是不完整，简直就是二级残废。
　　并不是没有想过，恰恰他常常想像以后自己会牵起谁的手，和什么样的她或安然平静，或轰轰烈烈地走过一生。比较而来，霍秀秀无非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和她相处那么久，吴邪深深知道这个女孩美丽、聪慧、善良，能被她喜欢与她携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所以在她表白的刹那，自己会有瞬间的心潮起伏。
　　可那仅仅是一瞬。一瞬之后，直到现在，吴邪的内心都满满的全是恐慌，铺天盖地的恐慌。冰冷的恐惧感从四肢袭来，汇集到心脏，刺激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心底最不可启齿的秘密被人看穿，恐惧深沉如海般涌来，令人无路可逃。
　　吴邪始终在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把所有想法铺陈起来一点一点剖析，但他绝望地发现，导致一切混乱的源头，那幽深黑暗如浓雾团聚的地方，每分每秒都在狠狠地痛着，他根本无法靠近。
　　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从来就不敢去触碰。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他拒绝霍秀秀，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此刻无论是谁向他表白，他都不会接受。
　　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就再容不下别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