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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塞外 ...

  •   开了春,宛如就已经二十二了,康老爷子也有意思放她出去指婚嫁人了,宛如自是开开心心地谢恩,还把自己嫁到了个不错的人家,说是御前侍卫,算是很体面的了。她本是察富家的庶出女儿,进攻选秀遭排挤,步步为营好容易才爬到乾清宫了,还当上了个头,真是不容易了。她那份冷淡劲儿跟我表面上装得可是有的一拼,可私下里我也晓得她也是个爱说话的人,只不过和我一样,一样遭了别人的排挤和冷眼,在这华美的夹缝中步步为营以求苟延的机会罢了。宛如这一走,李谙达就和康老爷子商量着让我来顶她的职。
      我纵然心里千般不愿,万般不乐,也只有领旨谢恩的份,心里念着这众矢之的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如今是康熙四十二年,康老爷子很不消停的一年,先是差了四阿哥和十三去安徽,后来还游了热河,真赶上我春天发扁桃体炎,告了假才没去,如今春去秋来,扳着手指也知道木兰行围少不了我的份。
      此次秋猎没有南巡和春猎那会子那么热闹,伴驾而行的只有太子爷,三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我自然是要跟去的,康师傅现在已经被我伺候惯了,我也把他的生活习性都记清楚,康熙喜欢有个识文断字又小心谨慎的人在旁,有我和李德全在,他大可以放心。我也识相的很,有人来议政的时候我就放下要传递的书籍公文马上退到二进去,不如不听到,倒时候谁打探我都说不知道,还有李谙达这个铁证在,康老爷子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秋天的东北,俨然已经有几分萧瑟了,半黄半绿的草场,蒙古人悠扬的长调,都让我嗅到了自由的馨香。
      总算今天不当值,就随随便便绾了个发髻坐在敖包旁看远处的牛羊和天上云彩透过的光芒。
      我正是惬意的时刻,却发现头发突然松了下来,想想自己这个梳头发的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烂,这样都能松下来。我用手在周围摸索着发簪,却碰到了一只脚,我回眸一看,青色的靴子,上面刺着红色的莽。我兀地抬头,看见十三手里正把玩着我的簪子。我抬头瞥了他一眼,也没有给他请安,只是伸出手去嗔道“还我簪子!”
      十三哈哈一笑,说着掀了袍子,盘腿就坐在我旁边,油腔滑调地看着我。
      我的手仍是伸着,等着他给我送回来。
      十三便装的恭恭敬敬地样子等我来取。我便伸了手过去,他却一夺道:“那么漂亮的头发,还真是玉簪一出青丝飞了,就别盘起来了,这会子反正没人,就留着让我欣赏吧。”
      “您又拿我帕子上的诗取笑我,我不过随便写写罢了。再说了,不就是一头卷毛吗,您养的二黑的毛还比我的顺溜了,要看,您回去看它看个够,回头再瞅我的,也就那回事了。”我微微地笑了笑。
      他却是大笑,说:“还真有把自己跟畜生比的!”
      我眯着眼望着他,疼惜打心眼里流了出来。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俨然不是去年中秋那个爱挑我的错处,坏坏的小鬼,而是一个英俊的少年郎,眉宇间几分的锐利,智慧,不羁与别人没有的洒脱。康熙的儿子们都一双乌黑的眸子,或犹如八爷温存如水,或犹如大贝勒的不甘与轻蔑,或犹如太子无穷的欲望,或犹如四爷的晦暗深沉,犹如十四的自负与意气风发。而我敢像这样直愣愣地去对望的,只有十三的眸子,也许过几年我就不敢了,可起码现在,我敢!也不想就此错过。
      他也就这样含笑着望着我,问道:“哈哈,数我桃花运最好了?你就这么一回像这样看着一个人,而只有你才敢吧,恩?”脸上的笑容已是坏笑。
      “还真有向您这样自作多情的!”我挤了挤眉毛,白了他一眼,不管他,继续望着天边。
      他往我身边挪了挪,伸开修长的手臂,把我揽在他肩头,然后什么都不说,就那样轻轻地拍着我,让我静静地看远处的景观。我就那样靠在他肩上,没有做什么矫揉造作的推脱。他的肩膀让我感到安宁和温暖,少点什么世俗的暧昧。我心里惊喜着,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可以像现代的人一样,随心所欲,然后坦坦荡荡地告诉世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是想借一个肩膀给我?
      我口中不知何时哼起了歌,还是许多年前一部电视剧叫《孝庄秘史》的主题曲《你》,还记得屠洪纲的歌声让我为那个史诗般的草原女子深深动容。
      “唱些什么呢?”他突然问我,声音让他的肩头震动,我的脸颊忽的一麻。抬起头回答:“是首民歌”
      “再唱一遍给我听听。”他没有看我,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天边,等我给他唱歌。
      我继续靠在他肩上,轻轻地唱到:“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马背上。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
      等我唱完,他淡淡地问我:“你心里有人么?”
      我也淡淡地回答:“您又这样问我,我就再告诉您一遍,没有,真的没有。”
      “那你觉得我喜欢你么?”
      “喜欢,我也喜欢。”我说的是大大的实话,我喜欢十三,纯纯脆脆的喜欢。
      “哈哈”他仰天一笑,一副知我者非纳兰•芷萋的样子。
      “我难道说错了?”我问他
      “没有,只是想不到,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女子。若换了别家的女孩,早就无地自容,说不定就等着我求皇阿玛赐婚了,你倒好,如此镇定,一副比我还清白的样子,罢了罢了,我算是遇上奇女子了。”他一面摇头一面站了起来,拍拍袍子,又伸了手拉我起来。我微卷的发丝在秋风中飘扬,缠在他的盘口上。我伸手去绕开,发现实在太暧昧了。他就那样看着我,也不来帮我,等我慢慢地弄好。
      他突然伸出了手,端着我的脸,盯着我说了一句满文。我先是一愣,后来才又明白过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开,不再看我。而我,却僵硬地站在那里。我慢慢回味着他说的那句话——你怎么会那么完美?让我们个个都心动呢?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我不可以爱一个我最敬重的人所爱的女人,而你似乎也更适合做我的知己。我还有我的妻,对我一向很好的妻。
      我心里嘎嘣一下,才发现,原来,无论是心惊还是心碎都是会有声音的,就像这样脆脆的一声—“嘎嘣”。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里付出了四爷那双黑眸,仿佛就在暮色的暗处死死地盯着我。十三爷竟是因为敬爱因而放弃,因而友爱,是这般道理,才让暧昧终成了没有风花雪月的男女私情,竟是对兆佳氏的尊敬,让他认了我这个红颜知己。那一句短短的话,他已经烟仔嗓子眼里,许久,许久了吧。四爷,想到他,我就直摇头。难怪啊,他会喜欢我的画,又让四福晋帮我解围,我手腕上的海兰珠,那天夜里他凶狠的怒视,他每次淡淡的“起吧”,让我的心揉成了一团皱纸,铺平了,又皱了,如此反复。
      我就这样一愣一愣地踱回我的帐篷,一掀帘子,看见十四那高大的背影,心里又嘎嘣了一回,发现自己平日里那些个镇静都是装的,连连遇上这样的事,我竟是这样托不住台面的。我杵在那里半晌,又低头给十四请安:“也吉祥,对不住,兴许是奴婢走错门了。”说完就想开溜。
      我走了没几步就被一股猛力拉了回来。他死死地握着我的手臂,咬牙切齿。
      良久,他开口:“还说没有?”
      我盯着他那副狰狞的面容,英俊都被愤怒扭曲,心里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平静了下来,说道“是,是奴婢骗的您,奴婢万死。奴婢喜欢十三爷,爷可以放我走了?”
      他渐渐松了手,一把把我搂进他怀里,喃喃:“听你那么说,我才才知道,是真的没有。”
      我“啊”的叫了出来。他为什么看的出来呢,难道爱惜和喜欢真有那么大的差距么?
      “以后不许你再和十三哥这样,除了我,只有我!”他的声音无比的坚定。天哪,他怎么可以如此霸道啊。只有他?呵呵,我这烂摊子要怎么收拾呢。他仍是搂着我在他怀里,仍凭我挣扎。我早已领略过他的力大无比了,一番挣扎后,就不再反抗。他爱怎么抱,怎么抱吧,我的脸色又是恢复了平常的清冷,不带半点表情。
      他的手突然一紧,粗暴地挑起我的下巴,一个湿热的吻就这样从我的脖颈蔓延到了我的口中,柔软缠绵。我努力地去推开,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整个体重都压在我那副经不住大风大浪的身子上,连气都喘不过,别说推开他了。他缓缓地抽离我的唇,抿了抿嘴唇,得意地笑了笑。
      我的脸早就红得发烫,眼泪不断地掉下来。我带着愤怒就那么看着他,一时忘记他是个自负得意的皇子发疯地捶着他的胸膛,一声声铿锵有力。他不多也不闪,任凭我捶打泄气,只是浅笑。
      我终是害怕了,停了手,啪嗒一声跪在地上,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敢去看他。
      他竟也蹲了下来,睥睨着我。
      我开口:“爷,我只是个奴婢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奴婢,于您不会有任何好处,放过芷萋吧,我只想再回江南,过我平淡无奇,柴米油盐的日子。”
      “会让你回去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什么都可以。但我不会放弃!”他的声音那么不容置疑,让我心生畏惧。
      他利索地起身像帐外大步踱开。
      “十四爷!”我开口叫住了他。
      他一怔,转过头来,玩味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的不解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浅浅笑道:“你说你自个儿喜欢画画,有缘由吗?你若是说个理由出来,我便也能说出来。若你非要我讲,我只能说,你过于美好了。我没有那种力量来抗拒你对我的吸引,想忘也不能忘”他叹了口气,没有更多的解释,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是啊,我本可以光荣地上个一本大学,在国内做个小白领,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为什么要选择绘画呢,为什么要选择在异国他乡奔波流转呢,我对绘画的深爱真的可以用区区的原因来表达了?
      我跪在那里良久,累得竟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去,亦或是在这纠葛中来回辗转,无法抽身。我甚至不求有一个归宿了,何必这样呢。一个女人,一个皇位,这样华美堂皇的三民治,不是我做的起的。
      他们间的战争,是男人间的较量,隐隐躲在背后的是什么?白白做了牺牲的又是什么?
      是女人,千百个像我这样的女人,拿来当衣服穿的女人。
      “呵呵”,和着这肃肃的西风,被自己如此苍凉的笑吓了一跳。
      既来之,则安之?我为什么要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安定下来,做个曼丽的木偶,等着坐在金椅子上的人来书写我的命运?我可以用倔强告诉意大利人中国人可以,为什么不能告诉这帮清朝人你们不可以!不可以把我的命当做玩物,把我的感情化作你手里的一道圣旨。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那么喃喃地到了天亮。

      第二天的晨曦唤醒了半醒的自己。知道自己该怎么伺候还得怎么伺候,做奴才也要像做学生一样做的有声有色。突然想起来小学我英语满分的时候,本子上的小红花竟然和康熙嘴里的赞赏对上了。是,有了它,你就有炫耀和高人一等的资本。
      高人一等?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在不可抗拒的范围内做到抗拒的极限才是出路,恩?
      “芷萋,怎么,你腿脚不利索啊?”康熙看着我举步维艰的样子以他的精明大概什么都知道了,他这条老狐狸正等着我的答话,试探我的忠诚。
      “回万岁爷的话,昨儿奴婢在草原上玩疯了,十三爷告诉奴婢草原上的星星胜过我坐在石堆旁发呆,我便一晚上跪在床边看星星,竟就此着了眠,故今腿脚有些不利索了,望万岁爷谅解。”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这样说总比我坦白我害了你三个儿子来得好。
      “哦?是啊,胤祥以前就喜欢来这草原上看星星。”康熙的语调微微地向上。
      我仍是平静,故作的平静。
      “你和胤祥可是老相识了?”他继续
      虽然知道这句话早晚要问,可心里却由衷地害怕。呵,这次的下跪倒是利索!
      “万岁爷,十三阿哥是奴婢在宫里第一位遇上的阿哥,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对十三爷只是景仰。”够坦白了吧?
      “知遇之恩?”康熙还是问了出来。当然,谁都有可能是他身边的眼线。若不是我清史稿看了不少,我又怎能就这样揣摩他这三心意?
      “奴婢刚进宫时,因惠主子厚待曾招致与十福晋不和,在宫中和御前行事都……”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康熙就摆手让我不要往下说。我真是佩服自己啊。御前有你九爷横着,后宫有宜妃把持着,宫外还有十福晋盯着,若不是十三爷,不知道我现在我是否还有这口气在这里叹气?今儿咱的账本既然捅到了康老爷子这里,我谙知被冷落的不会是我这个丫头而已。你们一个个不如来陪我,享受命运被摆布的滋味!
      康熙皱了皱眉头,心里早就了然于心。他挥了挥手让我下去,把太子叫了进来,嚅诺些什么,显是父子间的体己话,我无心留意就那么站在帐外,惊魂未定。不知就这样茫然了多久,总觉得有些不大舒适。无论是我那饱经磨砺的双腿,还是康熙的问话,亦或是十三的叹息。本来就凉的空气竟带了肃杀之气。我下意识地抚平身上的鸡皮疙瘩,看见十三和十四在远处望着我。他们高大的身影难得得和谐于谈笑。而我,只想给他们一人一个白眼!
      我的白眼是翻了好多个了,心里也好,脸上也好。自己缄默地吓人,太子爷出帐时,我只是恭敬地行礼,什么都说不出来。幸好太子什么感觉也没,他快速地踱步而去,才不会主意我这副铁青的面孔。心想着要是再装一副獠牙,是不是就绝了呢。切,待到四爷登上大统,我这条小命若还在,宫里就不必弄什么打鬼仪式了。直接取我向上人头悬于宣武门外,怕是只苍蝇都被吓坏了。等我死后赏我谥号名唤“大灵大验辟邪小姐”就是了。
      “芷萋,这里没你事了,你去吧。”耳边传来了李德全的声音。我恭敬行礼,大步开溜。
      我看见远处的草地上竖着一棵胡杨,我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树干嚎啕大哭。一年多了,我从没这样放肆过。哭吧,哭吧。我对自己说,不会有人听见,这里只有你,这片草地,还有眼前这条趴在你脚边的大狗。
      我止住了泪水,看着这条全身乌黑,毛发微卷的大狗对我那么友善,乖乖地趴在我脚边,贪婪而享受的舔着我的手,温顺地像一只绵羊。我爱抚着它,它呼呼地喘气,过分地添了我的脸。我再也憋不住,笑了出来,是二黑啊!念叨着:“你的主人没辙哄我开心,你的本事倒是有的是!”
      “原来大黑撞上二黑,姐弟见了面就都好了啊!”背后传来十三的戏谑。
      “哦,跟我说一样的话,那您便是我们的头了?弟弟,快给这位大哥摇摇尾巴吧!”我不依不饶,开玩笑!憋屈一天了还拿我来打趣,岂有此理!二黑见了主人当然开心,尾巴摇地欢。
      “这位哥您是不是也摇两下表个意啊?”我继续反问?
      我晓得他大概已经快笑出来了。可他是位爷,就那么憋着,我总不好就此惹了他,毕竟,他本想来哄我的。
      我站起来,扯了扯他的袖子“十三爷,我错了,开个玩笑,我这会子都好了,谢谢您关心我,恩?”我试探着。
      他转身看我,仿佛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却突然哈哈大笑:“你没事吧?”说着一把握着我的手往我自己的额头上靠,示意我自己琢磨琢磨脑子有没有烧坏。
      我甩掉了他的手不解地问他:“我没事呀,您这是怎么了?”
      他说:“我从没见你那么娇嗔过。”语气淡淡的像四爷的一般。
      我又恢复了我的淡漠,用同样的语气叹息:“我本没有那么冷淡的,是这个华美的牢笼夺走了属于一个女孩的青涩和娇柔,在我身上,大多数人只看到了锋利的棱角,淡漠,高傲和荣耀。他们看不到我的悲哀,我的悸动,我的彷徨!”我发现我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颤抖。
      十三的眼里被我的话弄得溢满了伤感失措。
      “不关你的事,也不是任何谁的错,它本就这样。”我低了头,满不在乎地耸了一下肩。“我好累,让我歇一会吧,您也多休息。明儿奴婢还想看你驰骋草原呢!”这回我是真正的期待,这位骑术精湛的十三爷已经让不少蒙古姑娘惦念断了肠子了。
      十三笑着看着我:“十四弟的骑术好像也不错啊!”说着就甩着辫子走人,得意得很。二黑乖乖地跟在身后,被十三打了两个爆栗子。他还在为那事懊恼呢,还说我和畜生比,自己还不是和畜生叫上劲了?听见十四二字心里虽然堵得慌,但还是扯了扯嘴角,在心底大笑着,慢慢走回营地,只想睡个好觉,等待明天,等待时光从指缝滑过。

      第二天我醒时,天际刚刚破晓,我简单梳洗就去了康熙帐里伺候。我只管传膳,倒茶,通报这样的秘书类活,其日常起居我岁熟悉却不过多干涉。我就等在一旁,一边调整好自个儿的心态。
      康熙穿戴好以后便坐在一旁用膳。我毕恭毕敬地递上餐具,不做多想,颤颤巍巍地保持着我那份单薄的冷静。
      “芷萋,你自幼长在江南,可你父母皆是满人,可曾教你骑马?”康熙一边吃着一边问我。
      “回皇上的话,奴婢还未曾学过骑马,从小奴婢额娘身子就不好,我留在额娘身边从不到外边去玩耍,只留在闺中读书写字,后来阿玛又给我引荐了西洋的画师,我便从此腻在了阁子中,不愿出来了。”我仍是平静。
      “难怪老四媳妇们都喜欢你的绢子的紧,啊,哈哈!”康熙大声地笑了笑,毫无猜忌。可我心里却快坚持不住了,他分明知道了一切,就是在等着我在他面前撒谎。
      “奴婢不敢当,如此粗鄙的东西蒙四福晋喜爱是奴婢的荣幸,还是多谢四爷把奴婢的东西送了回来,是奴婢鲁莽,竟把东西落在了的娘娘宫里头。”我坦白不代表我傻啊,傻到我告诉你四爷压根没还我手绢,而是自己扣下了,又送了一条手链回来。我摸了摸受伤的珠子,下定决心再也不要戴着它了,宁可什么都没有。人笑我穷酸也好,凄苦也罢,留着条小命总是好的。23虽然在古代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可再21世纪,我明明还是一个初出绽放的蕊蕊少女,何必为了这个而纠结呢。7年,我等得起!
      康熙显然感到了我的大方利索和“诚实”,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高深莫测,缓声问我:“可想学骑马呀?我满族的姑娘在马背上可是个个不让须眉的!你若想学,又和胤祥要好,朕就给你个恩典,让你随胤祥去骑马吧。”
      天哪,我这是哪里得罪你了,非要这样!
      “皇上,奴婢自幼身子骨也不大利索,身量也小,怕是骑马没学会,先被十三爷笑话了去,我还是留下伺候您。看您英姿飒爽,我这瘾也就过了。”我甜甜地笑了笑。这招我不大常用,康熙倒是看见了我那几分讪讪几分窘,笑着说:“胡诌些什么,老十媳妇身量比你还小,骑得却比老十强多了。变着法来哄朕开心!萋丫头,你素日里总是板着那个脸,才见你笑一回,问你话你就吓成那样,你的为人朕清楚的很,你吓什么!若你真是图谋不轨,朕留你在身边做什么。别把心底收太紧,你又不是朕,大可不必如此。你的小心谨慎朕懂,是个乖巧的孩子,可如此你便只有孤独啊!”康熙的眼里闪过一丝为人君王,常人不可及的孤寂与痛苦,语气仿佛慈祥的像父亲的怜抚。
      “奴婢知道了,谢万岁爷。”我谢恩,却不敢轻信,因为这世上,帝王的心最难揣测,说到底,什么心不心,紧不紧的,有了小命到时候我自然会好好的。
      草原上,十四,十三还有太子都是一近身骑装,康熙一身戎装,四人策马飞驰,互不相让。不久就分头去狩猎了。我远望着十三的背影忽然发现,诶,那样子帅气的,要是放在现在,我还真会被他迷死呀。顺带瞟了一眼十四,发现他偶尔会回头张望,便决定不看也罢,省的那家伙自作多情。还是十三好呀,我爱怎么看怎么看,清清白白,大大方方,不会招来什么强吻,强许!
      哼,想起这个,我就懊恼。我冰清玉洁一个姑娘,你想亲就亲,从小到大还没有被男士如此非礼过,本期待着白马王子的深情巨献,却等来了暴力不屑!
      正是不满,十四就已经带回了第一只猎物——一只獾。
      诶呀,残害小生命的事情呐!我不忍去看,觉得它和我有点像,我一不小心,也就是它那个下场。
      那一股血腥味缓缓传来,和着马的气味。我哗啦啦地就吐了出来,身边的人突然忙成了一锅粥。我已无力再说什么客套话,踉跄到一边接着吐。李德全立即差人送我回去,找了另外一个宫女来替我。
      回去清了口,还是一唾沫酸味。我走到后边的林子里坐着,看着渐渐逼迫的暮霭笼着这一方小天地。
      我早就知道后面站了人。可我硬是当不知道,自得坐在那里哼歌。“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我唱着王菲的《红豆》,坚信,我还是可以熬出头的。
      呵,我的头发又松了。故技重施!我还是不理会继续唱歌:“还没为你剥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
      “难不成就老十三使得,就不兴我也来看看,净给我一副臭脸!”
      十四声音从背后升起,着实吓了我一跳。
      “奴婢给十四爷请安……”话还没说完十四就不耐烦地捞起我:“除了这些个虚礼,你就没别的好说了?”
      我什么也没说,也不做任何表情,只是伸了手,让他把簪子还给我。
      他捏在手里把玩,缓缓地抬头,把眼光恶狠狠地投在我脸上。我放下了手,想着,算了,不要也罢。
      “十四爷若没有别的事情,奴婢这就告退了!”
      十四大手一揽,就那么挡住了我的去路。“谁许你走了,恩?”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歉疚,说着把我一步步地逼到了一棵大树前面,我的脚跟踢到了树根,不禁咬牙切齿,皱了皱眉。他坏坏地笑着,用身子贴着我,暖暖的气息参差不齐地喷在我脸上。我就那看着他,晓得反抗无效,等着他出牌。他熟练地挑起我的下巴,就想吻我。
      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他甩开,心里火啊,我成了你什么了!“爷,奴婢刚吐完,您不嫌恶心就随您便!”
      我本以为这已经够恶心了吧,不曾想他朗朗地笑着,毫不犹豫地给我了一个湿吻。我毫无防备,轮不到他撬开我的唇就被他的舌尖在嗓子眼里的滑动挑起了欲望。我心跳地响得自己都听着害怕。我用手轻推着他的腰,求求他停下吧。我不知道自己失去理智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害怕夹杂着陶醉,自己也觉得自己真是鄙夷!
      他终于抽离了我的唇,两手撑在树干上,得意的看着我。我才发现我的头发已经缠在了他的身上。我死都不打算去自己捞下来了。他不是十三,我若是碰了他的扣子,他难道不会就把我……我不敢想下去,心里没有了刚才那份龌龊的欲望,只有愤怒!
      我从他手臂下面钻过,灰溜溜地逃开。听见他在后面说:“以后每天都有,你怕什么!”
      每天?呵,你看我让不让这个每天成立!我确信我才没有脸红,只怕这会又是铁青铁青的了。

      疾速地踱回营帐,发现自己的心境纠结无比。我分明应该生气的,却发现滚烫的脸颊已经可以煮鸡蛋了,我干嘛刚才不给他一巴掌,还让他如此得瑟。我推开他时为何如此地轻缓,我在留恋什么?
      那个进宫前倚着叶赫那拉府邸大门冲我冷笑的痞子少年?那个在四福晋面前机灵捣蛋的小鬼?那个自称是八爷手下的小厮?那个有板有眼讽刺我画作的少爷?
      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到了进宫前的那一段日子。我那时读书写字,弹琴画画。因八阿哥曾被惠妃领养,与大阿哥关系紧密,八爷偶尔也来几次,我是没有机会见到这些爷的。可八爷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少年。我并不知道那个轻佻,富贵,英俊的男孩竟然就是康熙的十四子,日后的大将军王。
      初见他,他没告诉我他是谁,就是随随便便地走进我的书房,对我的画作和满文字帖指手画脚不说,还老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我那时天真地以为他真的就是个小厮了,对他不带半点客气。仿佛那段时间世界上没有纳兰•芷萋,只有我这个与事实格格不入,离经叛道的唐紫嫣而已。我曾经不客气地夺下他手里的画告诉他我模仿的可是尼古拉•斐钦的作画技巧,不是拿着灶间里的碳粉画圈圈;耻笑他是个没有艺术品位的俗人;不知羞耻地告诉他,我最喜欢诗经里我最喜欢的是《击鼓》里的那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随着宫廷暗潮汹涌的跌宕,我早已把它们淡忘。
      如今回眸的时候,觉得那时是纯真的美好的。少女如青梅涩涩,朗君骑竹马走过。可是,错过的美好真的可以嫁接在宫廷的土壤里吗?那里没有利益,金钱,地位及肮脏的一切一切来做催生剂呢?
      我真是一个托不住的人,一个亲吻,就轻而易举地把如今与往事串联,麻醉自己,陶醉自己。我摇了摇头,却发现已然摇晃不掉心里那一份反复摩挲的纠结。
      接下里几天里,我对他是能躲就躲,甚至到了见谁都躲的地步。总是可以听见他布满不屑的冷笑,看见他得意洋洋的眼神。我暗地里咬着牙,见到十三我都松不开口。十三当然什么都知道了,他晓得我心里烦,在我给他奉茶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算是我故作镇定的理由。
      还好十四在这方面可比我稳得住。一来他老婆多,轻车熟路,一个亲吻算个什么,二来他毕竟是一个皇子,这些个摆摆场面,装装蒜的功夫自然比我高深多了。
      想到这里,觉得自己那张冷漠的脸蛋不过是表面三脚猫功夫,还四小姐呢!四爷心术功夫不晓得比我强多少呢。这个名讳,我恐怕一点也配不上!
      恍惚间,秋猎已在这夹杂着我无限杂念的秋风中落下了帷幕。
      马车上下颠簸,我回头望去,望望这一片带了秋瑾色的草地,不知道像这样的日子,我的一生中会有几个?或暧昧,或纯洁,或羞恼,或像我这般说不出的异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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