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作尘》飘来飘去&咬来咬去

9、涅磐•进行曲(下)

　　腻的想吐的气味，诡异的令人窒息的颜色，扭曲的空间……

　　他的灵魂在呐喊，逃！快逃！只是脚步被阻止，一只带血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脚踝，空洞的眼眶带着幽绿的光芒看着他，裂开牙，咯咯笑着。像是在嘲笑他的胆怯。

　　他逃不掉啊，被胁迫的游戏，无尽杀戮。可不可以放过他！不想啊，为什么要一直重复，想哭，却扬唇微笑。

　　神啊！你真的在看吗？为什么不拯救——

　　我们……

　　“叮呤！”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花香。

　　一直沉溺于莫名幻觉中的星惑被风铃声所惊醒，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分不清是这是梦魇的继续还是现实。

　　刚刚他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是他的未来么？还是仅仅只是一场恶梦……

　　好冷！

　　掌心透过一股暖意，贪婪的想掠取更多的温暖，本能的贴近热源。

　　抬头，却望进一双带笑的眸子。星若尘！

　　原本昏噩的的思想突然清晰起来，他想起来了，这个人，这个恶魔，却是他的亲生父亲，正是他带自己离开了一直生活的家，不得不屈服的离开。原本该是何等平静的生活却因为他的介入而脆弱不堪。他对母亲说“回家”，可是他们正要去的不是他心中的家，是他的，不是他的。

　　察觉到掌心透过的暖意竟是源自他的，厌恶的想要抽开，只是挣脱不得。

　　而掌心似乎有点湿，却不是他的。

　　意外的顺着星若尘的视线望去，原来他们正在一家小小的花店中，耳畔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悠扬的似乎在哪听到过的曲调在狭小的空间中弥漫。

　　店中客人很少，除了一脸幸福的挑选花束的母亲外，店内只有两个人，一名女子，一个男孩。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虽说已经到了一个对女人来说很尴尬的年纪，却依旧保养的很好。粉脂未施的容颜透出介于成熟与妩媚之间的风情。女子有着很明显的混血痕迹，深刻的五官中总是不经意的从微斜的眼角、略翘的鼻尖、小巧的唇型中透露出东方人的特征。而她的唇抿出了一弯天然的笑痕，柔化了他过于冷漠的神情。她左边眼角下有一道二厘米左右的白色刀疤，那本是应该狰狞的伤疤，竟以外的另有一番柔情，像是——在哭泣吧，似坠非坠的泪痕，心的眼泪。

　　这是那么一个矛盾而统一的女子。她在看花，看一种紫色的不知名的小花。只是在看，沉寂的像是一座美丽的雕像。

　　她令星惑有种奇妙的感觉，想要亲近，却更想逃离。他看的到女子身上的不凡，然，真正让他觉得异样的则是女子身侧，正在摆弄花枝的男孩，一个似乎比他还要小的孩子。

　　男孩大概是店里的花童，低着头认真的工作着，默不作声。偶尔不经意的抬头也仅仅只是扫过几人。他一直在笑，很纯粹的那种，丝毫不带邪意。虽然说星若尘笑的时候也干净柔软的不可思议，看他的气息中总是会透出些许淡薄的邪气。与他相比，男孩更是干净的毫无杂质，仿佛任何的邪恶都无法附加在他的灵魂里，天真无邪至极。

　　然而，就是那么一个孩子，亲和而无杀伤力的孩子，周身竟笼罩着一层浓艳的紫雾。

　　紫雾，那是只有星惑才看得到的颜色。他曾经听死神说过，只有背负着绝对杀戮和绝对力量的人才会在其周身有紫雾出现。

　　而那名女子身上也浮现着淡淡的紫色雾气，但男孩身上的紫色光芒却远远胜过她的，使得女子的光芒被压迫的所剩无几。

　　那真的只是个，孩子么？

　　星惑突然觉得自己正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什么事情都不合常例的世界。他明明应该觉得恐惧的，却觉得很麻木，灵魂深处透出的麻木。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事了，小小年纪却看到了太多现实太多虚伪，竟有点觉得无所谓了。

　　他突然觉得很悲哀，这样的自己，难道他的出身就是为了看到经历这些的么？很不公平呵。有种落泪的冲动，却是唇角无意识的微扬。

　　瞥了一眼手边的星若尘，那个看上去应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大男孩，总是温柔的笑着的人，他一半生命的提供者。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懂了，有点不再那么恨他了，也许他也曾经历过什么吧，所以麻木的只剩笑容。

　　“若尘，你看！这个花漂亮吗？”沉浸在幸福感觉里的母亲捧着几只百合走了过来，她的出声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店内的气氛。原本安静的窒息的氛围。

　　她怀着百合，向星若尘征询着意见。澄澈的眼眸透出她的喜爱。

　　“嗯。你喜欢就好。”星若尘宠溺的笑着点头。

　　他走到忙碌着的男孩附近，出声询问：“请问，这些花要多少钱呢？”

　　男孩埋在花中的头转了过来，脑后一条用红线编织起来的细细长长的胎毛在空中划出一弯可爱的弧线。

　　他看了一下段柔手中的百合，眨了眨清透的眼眸，然后微笑。

　　“百合一只十二元，三只三十六元，如果加包装要再加五元。”轻柔好听的童音响起，伴着悠扬的钢琴声，十分悦耳。

　　星若尘递过一张五十元的整钞。“麻烦包装一下，就用紫色的包装吧。谢谢。”

　　“叮呤！”清脆的风铃声再次响起，望向声源，不知什么时候，那名女子竟已离开，透明的玻璃门映出了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男孩接过钱，利落的找出零钱。然后接过段柔手中的百合，抽了一张暗紫色的格子纹的塑料包装纸简单而灵巧的将花围成一束。递出。

　　星若尘拿着百合花束放开了握着的星惑的手转身，走到了一脸灿烂笑容的段柔身旁。

　　就在这时，男孩凑过身在星惑的耳边低语：

　　“如果再不逃开，你就再也摆脱不了注定的命运了哦！”

　　轻软的童音十分好听，却激起星惑冷冷的战栗。他诧异的望向男孩，而对方却仅仅只是抱以纯真的微笑，可爱的梨涡在颊边显现，他仿佛觉得自己并没有说了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话一般。

　　随手拿了一枝小花，是那名女子之前一直在注意着的紫色小花递给星惑。

　　“送你的哟。”男孩歪着头微笑，“这个花叫‘落晴’，我想它应该还蛮适合你的。”

　　犹疑的接过，一种微微的异香传来，血脉间因花香而鼓动异常。像是有种不名的欲望正在缓缓上扬。

　　星惑一边甩头想要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一边望向男孩思索他的目的所在。

　　而男孩却低下头，不顾星惑探询究竟的目光，再次回到他的工作中去。

　　“小惑，过来。我们要走了。”

　　门边，挽着母亲的男子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召唤着他。他有些犹豫的慢慢靠近，终的，将自己的左手搭上他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到星若尘向着男孩的方向微微颌首，如同在向一个值得敬畏的人行礼般的郑重。

　　风铃声再次响起，关起的门隔绝浓郁的花香还有幽幽的琴音。

　　突然，星惑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猛然回头，却发现被缭绕的紫雾所围着的男孩容颜竟看不真切。

　　他想起来了，那个在花店里一直播放着的钢琴曲是——

　　贝多芬的《命运》。

　　一切，难道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