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幕》敬墨

18、对手

　　路林大喘着粗气躺在绿茵场上，嗓子和心脏疼得不断挣扎，收缩。眼睛里一片雾蒙蒙，蔚蓝色的天空晃悠悠地如同水中的倒影，一瞬间逼近又一瞬间远离。世界剩下的唯一真实是疼痛。来自大脑，肌肉，心脏的无休止的疼痛。
　　他看着0:１的比分诧异，已经快要不记得了，到底是如何输的呢？自己跑的很快，快的几乎飞了起来，可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前边人的影子。他很懊恼，然而更多的是恐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类存在？再后来，他想自己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于是就在那一刹那，补时的最后一秒，水沨突然起脚，凌空抽射，胜负已定。
　　就这样，０：１输了比赛。就这样，自己，尹离和全队９２分５９秒的坚持变得毫无意义。路林死死咬住嘴唇，抓紧了自己的球衣，向抢球时负伤的尹离看去，满脸愧疚与歉意。
　　“你啊，干嘛那么拼命，你看起来很累啊。”女神般的面容挡住了耀眼的阳光，水沉语气中的心疼没有掩饰。“给，喝点水吧。”
　　路林用尽全身力气冲她笑了笑，接过矿泉水，鼓动鼓动喝了半瓶。
　　“哎，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不知道去看看你哥啊。”
　　“我哥有喻浅阑陪着，我去就是个电灯泡！”水沉撇撇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路林知道其实她心里高兴的很呢！
　　路林看着她，呵呵，这个女孩说不定真的变得明媚起来了，就像太阳花的脸．．．．．．
　　“那你陪我去看尹离吧，他受伤了。你哥对朋友还那么狠．．．真不够哥们。”
　　“才没有，是你们没用。”
　　路林走到尹离旁边才意识到他伤得多么严重，左腿膝盖上血流不止，碗口大的伤口装点在男生修长白净的腿上，分外吓人。尹离看到他们过来，微微一笑。
　　“对不起啊，因为我提前下场，才使得球队输了比赛，是我没有尽到队长的责任。”
　　“你不要这样说！”路林听到他的话，几乎跳了起来。“都是我不好，在最后防守失误，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水沉也顺着坐在地上，“你们好无聊啊，输给我哥哥又不是丢脸的事！”然后承接到两对要杀死她的目光，赶忙闭嘴。
　　“路林，有下场比赛的安排要跟队长讲，你扶我过去吧。”尹离挣扎着要站起来。
　　路林赶忙扶住他，“你逞什么强！根本就没法走路。我去帮你录音，回来原声播放。”
　　看到尹离犹豫的表情，路林接着说：“放心啦，我不会抢你队长的位子。”
　　“我不是．．．．．．”
　　“那就老实坐着。”
　　水沉看路林要走跟着起身，路林忙止住她：“你在这照顾尹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要。”
　　“哎，尹离受伤很严重的．．．．．．”
　　“那又怎样？”
　　噗咚，尹离手中的矿泉水掉到了地上，不一会儿，水流满地。他赶忙低头去捡，“不好意思。我没事，你们先去吧。”声音里的难过任谁都听得出来。
　　“嗯，好的。”水沉拉着路林要走。
　　路林没有动。
　　“怎么啦？”水沉疑惑地回头看他。
　　“你，留在这儿，照顾尹离。”说完，少年不再看水沉一眼，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我希望去避雨。”
　　“那又怎样？”她盯紧他的眼。
　　四目相对。
　　水沉，是我错了。我原以为你不再冰冷，不再无情。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即使你的明媚不是在我面前的假装，至少这种明媚是选择性的，不是完全属于你的。你终究还是徘徊在痛苦的深渊。是我太傻，以为只要我全心全意对你好，你就能再次体味到温暖。殊不知，你的心是万年冰窖，而我，充其量是一支蜡烛罢了。今天，你说了和那天一样的话。本来，最难过的人应该是尹离，他爱了你三年，在最光鲜的年华，为你成为最深沉的人。可是，我觉得我比他还要难过，我深爱的你终究不快乐，可是我竟然到现在才明白．．．．．．

　　“下场比赛对一班，在这个星期六。”
　　“嗯，辛苦了。”尹离声音淡淡的。路林回头一看，水沉坐在旁边，专心看她的《护生画集》。男生不禁觉得有些恼火。
　　“哎！”
　　“嗯？叫我吗？”水沉抬起满是迷蒙的眼。
　　“尹离受伤了，你就不能照顾他一下！”路林不觉声音有些大了。
　　“喜欢他的女人满大街都是，凭什么是我啊。”水沉依旧平静，只是隐隐有些不悦。
　　“尹离对你那么好，你就能完全坦然的接受，不想回报？别人的心就这么不值钱吗？！”
　　“路林！”尹离低声吼住他，接着又恢复成淡淡的感觉，“我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你心里难过傻Ｘ都看的出来。我告诉你，她今天这个样子全是被你们惯坏了，你还护着她！”
　　水沉没有再答话，面无表情地扫了路林一眼。无所谓他这个人和他所有的话，走开了。
　　“哎，你以前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吧。”回头，尹离看着他，表情复杂。
　　“啊？什么话？”
　　“你说，如果水沉再次受到伤害，你就马上滚出苍靡。”
　　“拜托！大哥，我这次可是为你争取利益！”
　　尹离坐在地上，歪头相了一会儿：两件事不矛盾．．．．．．
　　“不去找她吗？那么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从苍靡消失。”
　　路林本来还有些犹豫，现在就去找水沉，太没面子了吧．．．不过听到尹离的话，撒腿就跑。这家伙，从来都是说得出做得到！

　　“你猜我是谁？”少年从后面蒙住了女孩的眼睛。
　　“放手！”
　　还好不是冷冰冰的声音，否则路林绝无招架之力．．．
　　路林乖乖放下手，站到水沉面前。“刚才是我说话太混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那让我解释为什么会那样说话，行吗？”
　　没有回答，眼睛照旧盯着地。路林轻轻把她抱住。
　　“小沉心里还是很寒冷，还是很难过，我知道，所以才会那样对待尹离。我原以为我会使你不再怕冷，我原以为我在你身边你会暖和一点，是我太不自量力了．．．．．．其实，刚才与其说是生你的气，不如说我在生自己的气。我是你男朋友，却根本没有尽到男朋友的责任，没有让你感到快乐，很差劲．．．莫清一定不会原谅我，小沉也不会吧．．．．．．”
　　“我没有怪你．．．”水沉声音小到听不见。“我不是故意让尹离伤心的，可能因为我生就是个坏人．．．．”
　　“瞎说！尹离说你是个女神．．．．．．”
　　“黑夜女神尼克斯。”水沉小声嘟囔。
　　“语文学得真好。”路林又想起她年级第一的分数。
　　“我以后也会对尹离好的。”水沉像是突然想到这一点，补了一句。
　　路林差点晕倒，思路完全偏差．．．．．．
　　“算有进步．．．”对待这孩子，只能一步一步来，“不过，还要记得对自己好，对别人也不要总是冷冷的，知道吗？”
　　“为什么？”唉，教育完全失败，路林只能把刚才的话再重新啰嗦一遍。
　　“包括沈琪希吗？”突然冒出了这一句，路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点点头，“当然包括。”
　　“那我不干。”
　　“啊啊．．．那不包括她好了．．．”
　　“再考虑一下。”又是天真无害的声音。
　　“小朋友，你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嘻嘻，谢谢夸奖。”
　　．．．．．．
　　但愿你明白了所有爱你的人在渴求什么，但你手腕上的墨玉手镯闪着寒光，一如往昔，让我自卑到什么都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