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暮枯》流年指间

13、第十二章：绣罗衣裳照暮春

　　司徒槿在立嗣之初共娶了两位侧妃并三位侍妾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皆是吴国重臣的家眷或亲戚。其中湘妃的身份最尊，是吴国镇守边塞护国大将军上官繤的女儿。湘妃本命上官婕萼，是边塞常见的一种草本植物的名称。上官婕萼艳冠京城，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文采出众，在未出阁前是全京城男人的梦中情人。
　　如此一位绝代佳人，自比我这周朝不受宠的镇国长安公主好了。
　　这一切都是紫苏在我回来后打听清楚才告诉我的。我看着托在自己手心中的玉佩苦笑，曾经最贴心的温度，在冰冷的事实面前成了最刺骨的嘲弄。他娶我回来，也仅仅只是因为我可以治好他中的“天香”吧。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在利用我，所有的温暖与包含皆是在骗我。可司徒槿温柔浅笑的模样却时不时在我脑海中浮现，令我茶不思饭不想。
　　我突然无比怀念与他曾经在朱雀山上度过的日子，至少那时他是真心待我的。虽他那时并无如今这至尊至贵的身份，没有这厚礼隆重地迎娶我，可他至少说的话是真心的。
　　我仿佛看着他那年朝我微笑，声音暗哑而低沉，最简单的话却抵过这世界上任何的甜言蜜语，许下了山盟海誓：“阿颜，嫁给我。”
　　可是，再也不会有了。
　　我很想哭，眼泪那样止不住。胸腔空荡荡的，我才想起已经没有心了。心随着叶孤绝的离去埋葬在朱雀崖下，消失在云雾翻腾中。
　　原来他只是司徒槿。
　　我将玉佩抵在胸口，小心翼翼，好像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那是阿绝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要保管好。
　　“阿绝，原来你已经不在了。”

　　晚饭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再无半分力气。紫苏很心急，又碍于我不敢去请大夫。此时听见房外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奴婢飘睢奉太子之命前来，恭请太子妃殿下移步韶光楼与香妃共进晚膳。”
　　我本是心力交瘁，现又要与湘妃共进晚膳，心下悲愤难耐，竟低头喷出一口鲜血来。紫苏见状，又着急又心疼，忙上前端了杯茶给我，劝道：“小姐，你……保重身体呀！”
　　“不碍事的，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罢了。”我摆摆手，示意紫苏不要激动，然后提高音量道，“我不舒服，还请飘睢姑娘回去吧。”
　　飘睢也无半分不满，规规矩矩道了声“是”便请安回去了。
　　我开了些方子嘱咐紫苏，去集市上买回来煎上，自己则躺在榻上小憩，不由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看到有人走去，以为是紫苏回来了，便支起身子道：“紫苏？是你吗？快进来呀，外面风大。”
　　可是那人极不客气一下推开门帘，语气嘲弄声音却再也不能熟悉了：“太子妃可真是体恤吓人，却不给妹妹面子呀。”
　　是湘妃！我意识到，只是本能般反应：“叶孤绝呢？”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眼前这湘妃比不得别人，自是不知司徒槿在周朝时的化名。如今见她来势汹汹，想是有心与我相争，倒反而落实人口。
　　果然那湘妃神情得意，嘴角微微翘起，面有掩不住的喜色：“太子妃殿下叫的是谁呀，臣妾怎没听说过？羽景身边可是没这号人呢。”
　　我听得奇怪，不由低声疑惑道：“羽景？”
　　“羽景是太子殿下的字。太子妃殿下日日夜夜念着叶孤绝这号人物，想是也忘了太子殿下了。”湘妃展容出明媚的笑容，在我看来却是隐藏了凶恶的嘴脸。
　　我无意与她起争执，淡淡道：“湘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禀报太子殿下也无所谓。但请湘妃移步，别站在风口吹了风，本宫承担不起。”
　　我是第一次用“本宫”对人说话，实在是疲倦到了极点，无力与她相斗才拿出身份镇压她。
　　湘妃眉心一闪心有不甘，忽对左右吩咐道：“青萝、绿仪，给我拿下这贱人。”
　　身边立刻有两名侍女齐齐回答“是”，上前一步将我从床上拖起。
　　我又惊又怒，却因身体无力无法反抗，只能质问道：“湘妃你这是干什么？！”
　　湘妃猖狂地大笑，用手指着我的额头道：“你可已不是太子妃了。来人，太子妃暮氏与人私通，按《吴国律》罪当处斩，现押入地窖听候发落。”
　　私通？我嘲弄地勾起嘴角，没有辩解，双眼直直瞪向湘妃。
　　湘妃给我看得不自在，不由低下头来，眼睛眯出危险的弧度：“贱人，看什么看，本宫岂容你对我不尊？！”
　　我不屑冷冷道：“上官婕萼，你算我犯了十恶不赦的谣罪，也轮不到你擅自处理。在未禀报太子前，我仍是太子妃。”
　　她最忌讳我拿身份来压她，听我此言，更是气愤地扭曲了脸，手正欲扬起扇我一个巴掌。
　　就在这时，我瞅准机会反抓住她的手，接着用力一扭，早贴在手心的匕首抵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湘妃根本没有料到我会使一招置死地而后生，轻而易举便被我制服。
　　她的声音惊恐地变了调，用神情示意青萝、绿仪不要轻举妄动，道：“你要干什么？你……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是你逼我的！在被人威胁到了性命我还无动于衷，那便是比蠢才还万分不如了。”
　　“你想怎么样？”
　　“滚出去！”我冷声吼道，手下不由使了一分劲儿，“快！”
　　门猛地被人推开，司徒槿的脸色阴沉，声音说不出的威严：“太子妃，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湘妃！”
　　湘妃早已收起她那嚣张拔宆的嘴脸，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落痕迹地推了我一把。我始料未及，来不及收回手，在她脖子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匕首掉在了地上，犹带血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我回过神来，湘妃已在司徒槿怀中幽幽哭泣，手故意捂住了脖子，痛呼道：“殿下……”
　　他明知我必不会干这事，何况那血痕根本无伤大雅，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会猜不到？我只能愣着，无力地辩解：“不是我，不是我……”
　　可是他惊痛的目光似一道惊雷劈过我的心，我心知已无法挽回。
　　司徒槿的语气深沉，道：“青萝、绿仪，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