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贰]等晴》素荷生

2、第 2 章

　　2.
　　三杯两盏淡酒入喉，谈话的兴致总会越来越高。两人如同约定好一样，极有默契地回避掉一些话题。譬如说彼此相遇之前经历的人生，与自身纠缠起伏的江湖，要铭记或者遗忘的过去。有时候三言两语带出一点往事，倒是会让听话人显得惶恐。两人心知肚明，过去的真实是梦幻泡影，越是努力去抓住，越是会将现世玩弄得支离破碎。
　　杜孟融极易醉。他曾说量浅是上天恩赐。还没做好准备就忽然陷入晕眩，然后不省人事。睡意黑甜，间或带有好梦，此为美事。——当然最好的梦是名为慕英华之人对他小心呵护，认真搀扶，汲来井水清洗一身酒气，再在耳边低声呼唤。懦弱如他只敢梦，不敢醒。
　　“慕兄……”他一手支撑起身一手揉皱眉心。理所当然空旷的房间内他的声音慢慢碰撞在角落再慢慢消失，有些分外凄清。梳洗完毕后出门，行色匆匆的少年侠客从他身边经过，留下匆忙的一瞥。他们心太广阔，路太长远。
　　相隔不算很远的房屋上了锁，不见主人。杜孟融在门前青石板小坐片刻，失落离去。
　　一日，两日，三日。
　　慕英华时不时会这样消失。不曾留下任何消息，然后失去踪迹。不管哪一次，说不定都是一次永别。
　　第七日。慕英华跌跌撞撞出现的时候，杜孟融还没有来得及收起脸上蒙着的一层厚厚阴霾。慕英华全身的衣物都是半干半湿，鬓角的散发微微蜷曲着。眼神恍惚。
　　“慕兄……”杜孟融惊讶开口，上前想去搀扶住他宿醉般凌乱脚步。
　　慕英华只是躲。等到身边那个人放弃对他的纠缠，他就走到井边，打起一桶水。身边的包裹里倒出一堆珍珠母蚌，他抽出尖刀，撬开蚌壳。最后手心里是十来颗白亮的珍珠，他对着太阳，看它们发出光彩。
　　“给你。”叹口气，慕英华将手中珍珠全数倒入杜孟融手心。
　　“如此珍贵之物我岂能……”杜孟融忙不迭双手捧着，生怕跌落一颗。
　　“不完美。不珍贵。不能衬她。留之无用。”
　　杜孟融被那一捧明珠灼伤了双手。他抽回手，任珍珠滚落在草丛中。转身离去的时候，没有言语，没有告辞。
　　“小莹。”慕英华对着天空喃喃自语着一个名字。“对不起，小莹。我们分开有那么久了么，为什么，我都已经记不清你的样貌？”
　　“对不起……”转身，对着不远处的，低低地说。